殺人是什么感覺？

瑟納不知道，他難以共情，似乎對于負面的情緒感到滯后、鈍化。

他只知道，當那些鮮活的意識抽離名為血肉、筋骨刻度構筑的身體時，有些不可見的東西，被蝕刻之瞳召喚的刻鐘吸收了。

所以，瑟納攥著拳，幻想著自己成為德廉芬英雄，光明正大懲戒有罪之人，讓生命消失的同時大肆收割刻度，讓血肉之鐘具現化降臨在這塊土地。

可以想象，當那樣的鐘擺動刻度，是怎樣龐大的力量……恐怕已經不拘泥于操控，而是憑空生成一具比樓層還高的血肉軀體，再賦予支撐和行動的筋骨。

瑟納光是想想就興奮，恨不得現在就去殺人，然后調動鐘擺，創建一支完全忠誠自己的軍隊。

嘶，不能再想了，自己現在還太弱，過多的念頭就成為自焚的導火索。

于是現在……瑟納正在接受盤問。

“瑟納?赫洛斯對吧？”

“是的。”

“一個月前，法柯特?赫洛斯收留了你，將你登記為他子女，然后三天前，法柯特失蹤，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

“是的，治安官先生，我想父親他應該是失蹤了，我很焦急、很難過，您能理解我的心情嗎？如果能理解的話就好了，只希望您能快點替我找到他。”

瑟納眨眨眼，露出無助的表情。

帶著藍黑色治安帽的男人狐疑看了一眼瑟納，總覺得法柯特的失蹤和這個少年逃不開干系。

沒有證據，完全是司空見慣賦予的直覺…見這個少年第一眼，就是溫順下明顯的異常與格格不入，很難讓他不多想。

可當少年那張清俊、人畜無害的臉看著他，輕輕眨了下眼，模糊間他看就見三顆星星閃爍，揉揉眼，又一切如常。

少年朝他投以疑惑的目光，直到此刻，沒有理由，他所有的懷疑都釋懷了。

埋頭登記好信息，他很快遞出一張卡片，叮囑道：“這是你的居住證明，具有購房權利…收好了，一旦掉落遺失，除非有兩位以上居民為你證明，否則無法補辦…另外，上城區入口開放時間是星期三上午八點，每月最后一周，憑借居住證明在開放日可以領取高庭的補助，平常時間則不允許進入。”

“好的大人，謝謝您。”

瑟納歡喜的接過居住證明，有了這張黃色的硬卡片，他便成為正式的德廉芬居民，享受高庭保護，和居民基礎權益……而且終于可以租借、購買房產。

他辛苦那么久，傷害那么多人，終于獲得這層身份。

治安官上下打量了一下瑟納，越看越順眼，忍不住想要幫忙，便開口道：“你多少歲了？”

“十六。”

瑟納老實巴交，一問一答間，遠遠看著，就是個溫順靦腆的好少年，完全看不出昨天才殺了八個活人。

這是不能想象的。

治安官摸摸下巴：“這個年紀有些大了…不過一個人生活到底太困難，我可以把你安排進入孤兒領養備選名單，至于有沒有人肯收留你，就另說了。”

“這不好吧，我父親只是失蹤。”

瑟納遲疑，但到底剛成為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沒有直接拒絕。

而且，他隱約察覺到一件事，通過死亡的手段消除意識，讓那一具具沒有抵抗，由此成為無主之物的肉體會被血肉、筋骨刻鐘吸收來增強。

那類似情感、思想這些，該如何增強呢？

這些東西，伴隨意識消失，也會跟著停止出現。

所以……

吸收這些刻度的辦法還沒有被發現。

瑟納思考著，有了些明悟。

不，并非沒有出現，或許是自己精力不足，太弱小，導致沒有發現吧……

“失蹤三天和死了沒兩樣，要么是放棄德廉芬居民身份渡河離開高庭管轄區，要么就是尸體被處理掉了。”

治安官拍拍桌前厚厚的一碟檔案，努努嘴巴：“諾，這些，是最近我負責區域七天內報備失蹤的人口，其實不止，還有沒有發現的。”

瑟納粗略掃了眼，如果一個檔案袋代表一個人，那么這里一共是11份。

這么小一塊區域，一天失蹤1.5個人…不愧是德廉芬。

“那就加入吧，我也渴望擁有新的家人。”

為了驗證自己猜想，瑟納露出天真的笑容，說出這句話時……至少他沒說謊。

突然，釘著小銅鈴的橡木門被推開，當鈴聲清脆響動時，一個毛燥的身影沖了進來。

他面孔很年輕，頭上的藍黑色治安帽因為劇烈運動而歪斜，身形單薄些許，看起來并不可靠，是新人的姿態。

年輕人戴正帽子，喘著粗氣：“老詹，新業街一處廢棄的矮樓死了好多人！”

瑟納順著他視線望去，被叫做老詹的，顯然是握著羽筆給登記領養備選檔案的那位治安官。

老詹并不驚慌，似乎是小場面，氣定神閑：“死了幾個？”

“八個，簡直不敢相信……你真的要去看看，他們死得慘極了。”

年輕人組織著語言，艱難的形容著：“就像是，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夢里肢體奇怪的扭動，他們都死了，表情大多不像是正常死人該有的…你懂我意思，我是說，他們很像是之前畫展莫名死掉的富商，表情安詳而寧靜，就像是入眠，可是那傷口看著就疼，怎么會寧靜呢？怕是該扭曲成駭人模樣。”

“到底是誰？還是說某種存在？太強了，這種力量，到底怎樣才能擁有啊？！”

年輕人訴說著，眼神逐漸興奮，卻全然不知正主就在他身邊的椅子上乖巧坐著。

“哦，又是一起特殊事件。”

老詹停住筆，而他身邊的瑟納，從剛才開始，就睜開了蝕刻之瞳，無數刻鐘從身后黑霧中浮現，當刻度撥動，下意識的，兩人都忽略了房間中他們口中昨日事件的真兇。

所以，他們旁若無人的討論著，進行著不會輕易向外展示的流程，一切都被瑟納輕易竊取。

老詹按動桌面某個隱秘的按鈕，然后機關齒輪轉動，一個藍色封皮，明顯與眾不同的檔案就被呈了上來。

他握著筆，一副記錄的姿態，而年輕人則配合的開始訴說。

“八具尸體，三具尸體可以確認身份，剩下則明顯是幫派的成員…一具是費曼歌劇院熱門的舞女帕瓦蒂，她有很多追求者，發現時腦門中槍，右腳從腳裸開始被切斷，已經確認死亡。

第二具……”

年輕人詳細的描述著現場情況，著重敘述了那些尸體的死狀。

老詹蘸了下墨水，抬頭問道：“尸體保護起來了嗎？”

年輕人點頭：“今早發現后第一時間通知了人手搬運尸體……現在是秋季，我們也保存不了太久，只希望上頭盡快派人調查。”

老詹擺擺手：“這些就不是你要考慮的了，我們只負責發現、記載和上報，任何事，這類事件，我們沒有直接處理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