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瑟納，你聽說了嗎？大法院對門那里一個瘋子開辦了新畫廊。”

夜晚的餐桌上，布萊興致勃勃向瑟納分享新的見聞。

此刻，布萊口中的瘋子自然是瑟納，他面不改色吃掉一塊土豆：“是嗎？他為什么被叫做瘋子？”

布萊立刻清了清嗓子，放下筷子，鄭重其事：“據說那家伙將所有買下的藝術品全部摧毀，什么雕像啊，畫作啊，摧毀得一干二凈，還說什么除了他自己親手的作品，畫廊里不許出現任何人的作品……你說這人是不是很怪？”

娜娜米淡定的吃著飯：“你管人家怎么做，那是他的權利，而且你那笨笨的腦袋還沒想明白嗎？這只是一種宣傳的手段，沒看見大家都熱衷的關心這件事和關注這個新畫廊了嗎？”

布萊不爽：“喂喂喂，我當然知道是為什么，你沒必要損我吧？我只是分享一下。”

娜娜米不屑：“那又怎樣，想說什么是我的權利，你也可以反駁我。”

科林眼看兩人有吵起來的跡象，趕忙摻和進來勸道：“好了好了，大家好好吃飯，都少說兩句。”

瑟納站起身：“我吃飽了，娜娜米，我在房間等你，嗯，今天的學習還沒有進行。”

“去我房間。”

娜娜米深吸一口氣做出簡短答復，很快也放下碗，跟上瑟納步伐。

看著相繼離開的兩人，布萊撇撇嘴：“現在就擠一間屋，以后是不是要住一起啊？”

科林語氣嚴肅一些：“說什么呢布萊？他們只是學習，瑟納已經向喬迪大師借到入學費用，約定以后慢慢償還，所以入學前的學習是很有必要的……倒是你，你最近是不是在瞞著我做什么？為什么我給你向戴森先生報的木工學習你一次都沒去？戴森先生還問我是不是取消了。”

面對科林狐疑的目光，布萊眨眨眼：“這個啊，這個這個……”

拿開小貓牌子，瑟納進入娜娜米房間。

房間很簡單，沒有太多裝飾，樸素、干凈、整潔是第一印象，唯一不同的就是床頭掛著一只用各色布料縫制的黑貓圖案。

看來娜娜米真的很喜歡貓。

“別看了，隨意打量別人房間是很沒有禮貌的舉動。”

在瑟納無所顧忌大模大樣觀察著房間內裝飾和娜娜米生活痕跡的時候，后一步進來的娜娜米一手將門帶上反鎖，而后冷冷的瑟納看著。

她覺得，有些事還是要說清楚的好。

“不是娜娜米邀請我進來的嗎？”

瑟納歪頭，笑了笑：“看看也沒什么吧？我其實還挺好奇娜娜米房間是什么模樣，畢竟布萊從來沒有被允許進來過。”

“少裝蒜了，你笑得很惡心，難道沒有人提醒過你嗎？”

娜娜米似乎難以在瑟納面前恢復冷靜而理智的形象，只是咬著牙：“而且，你以為我會忘記你曾經說過的話嗎？”

“我說了什么？”

“……”

娜娜米臉色微紅，一把推開瑟納湊過來的臉：“總之，絕對不會答應你，你也不許再有那種心思。”

“讓你答應和我結婚？”

瑟納揚起下巴，他已經通過啟蒙者之面推演到了這露西隱藏起來的話，不得不說，這女人真的挺惡趣味，給他共享了所有記憶，唯獨缺失娜娜米這份。

娜娜米自然無法分清虛假和真實，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記憶，于是抱肩而立，冷冷道：“結婚？你憑什么覺得我會答應和你結婚？你以為我和思薇娜那個女人一樣，都是輕易可以得手嗎？我猜你一定這么樣想過，但我會告訴你大錯特錯！”

“你要拒絕嗎？”

瑟納卻一絲一毫沒有被娜娜米毫不留情的話打擊，只是對視著提問：“還是說，你嫉妒那天舞會我成為思薇娜的舞伴卻忽視了你？”

娜娜米咬瞪著美目：“誰會在意這種事情，你太自戀了。”

瑟納當然是個自戀的人，所以被罵沒有任何感覺，自顧自點頭：“原來如此，既然這樣，我就來補償你好了。”

說完，瑟納欺身上前，將娜娜米摟進懷里來，狹窄的房間里，二人彼此緊貼，他自顧自以舞蹈的動作開始行動。

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娜娜米懵了，身軀下意識跟隨瑟納引導。

可下一刻，她就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臉頰飄紅，不斷咒罵：“混蛋瑟納，快放開我！我說了，我沒有，我一點也不想和你跳舞，你愛做誰舞伴和誰跳舞是你的自由，和我沒有一點關系，我也不需要你補償！自戀狂，你聽到了嗎？現在、立刻、馬上松開你的手，不許再按在我腰上！！”

“把腳抬一下，當我的右指捏緊你指尖，你要跟隨著轉圈，扭動起來，明白嗎？這是很淺顯的道理，你應該明白……政律新人娜娜米，你就只有這個實力嗎？”

瑟納自顧自的搖頭：“你和思薇娜比起來還是差遠了，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家伙，明明沒什么才能，卻喜歡比較，這算什么，初學者盲目自大的高高在上嗎？”

娜娜米性子很要強，自然忍受不了瑟納把她和別的女人比較，更甚至，這個比較的對象還是手下敗將思薇娜。

這讓她很生氣。

于是果然上套，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咬牙了，娜娜米發現自己呆在瑟納身邊完全無法冷靜：“混蛋瑟納，你是一個徹頭徹尾混蛋，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瑟納松開少女輕柔的身體，后退半步，一手背負，一手前伸，咧開嘴側身，絲毫未掩飾，只是做出邀請的姿態：“如何呢？加帕小姐，你想證明自己嗎？”

“惡心的人渣，你讓我想吐。”

娜娜米冷冷唾罵，而后還是伸出手搭在布萊掌心：“……你要是出現任何失誤，我絕對饒不了你，到時候，你就忍受我的奚落吧。”

“放心好了，我的公主。”

深吸一口氣，被摟在懷里的娜娜米感覺心臟砰砰直跳，她甚至分享瑟納的溫度。

掌心、胸膛、臉頰。

她不知道自己是太過生氣還是對接下來和瑟納共舞的時刻激動，她希望是前者，因為后者是沒有道理的。

而舞蹈中，娜娜米雖然嘴硬，但真行動起來，她依舊很青澀，顯然沒有人教過她這方面的知識，是完完全全的初學者。

但她很聰明，而且好學，自己就是自己的老師，再加上作為瑟納刻意放緩速度照顧，溫柔著悉心教導。

一段時間后，她已經能夠跟上步伐，在狹隘的房間里，和瑟納共舞。

這是屬于天才的驕傲。

這是一場沒有觀眾，沒有預料的共舞。

兩人唯一的重心就是彼此，他們只在乎彼此的看法，封閉的空間，兩個人的距離無限拉近。

娜娜米的清冷孤傲是對外的，實際上，她自然有資格自傲，同期入學測試，她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以碾壓的卷面成績和全優的面試問答拿下高額學費減免。

可同樣她也是敏感的，科林并沒有豐富的物質資源供養她，而高庭精英學院里面自然不可能有窮人。

害羞小兔子黛菈，她父親是聯合商會現任會長；活潑熱情小狗思薇娜，她養父是埃文威爾遜，一個會長一個大商人，其他人自然也不簡單。

商界、政界，藝術家子嗣，他們物質乃至精神世界，都極豐富。

那么，唯一的窮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娜娜米，她是異類。

她那樣驕傲的成績最終沒有換來尊重，只有數之不盡的冷眼和鄙夷，所有人看她就如同一個笑話，一個癡心妄想的笑話。

一般人或許就被這種孤立和自卑淹沒，打敗在風浪中，可娜娜米卻是個堅強的女孩，她用清冷和毒舌抵御外界，駕駛著自己的小船，戰勝大風大浪，就這么生活著，并為未來努力，每一步都腳踏實地。

但是，這一切發生的同時，也不要因為她的強大忘記她的弱小，她依舊是一個堪堪成年的少女，也有自己脆弱的時候，也有想要依靠的人。

小船破的時候，她也會慌亂。

這時，瑟納出現了。

他比她更聰明，識字、繪畫都是天才的水準，和笨蛋布萊形成鮮明的對比，宴會上一場閃耀的舞更是奪走一切。

那是所有人必須停下來目不轉睛的舞，它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你不能忘記。

起初，所有人都只是認為這是兩位初學者的嘗試，直到少年輕蔑一笑，開始加速，以更高難度而華麗的動作卻完美配合著舞曲節拍。

這是全新的，就像滿天蝴蝶中唯一的色彩，它艷麗奪目，看過一眼，你將再也不能忍受世界的灰白、空泛。

你會一輩子去追尋這個色彩，然后從燃燒殆盡中看清它斑斕色彩下堆積的蛆蟲，新鮮著早已腐爛。

想著這些，娜娜米感受著自己的心跳，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嫉妒那時作為瑟納舞伴的思薇娜。

她真的很在意，因為她也是追尋色彩的蝴蝶，被瑟納牢牢攥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