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舒婭的拼勁，似乎在這場比賽中并沒有太大用處。

上半場就這么渾渾噩噩地結束了，盡管舒婭在這個北方的十一月，已經跑到渾身被汗濕透，小腿微微痙攣的狀態，還是免不了落后的局面。她和隊友們垂頭喪氣地往休息室走，與她們不同的是，光達男足的隊員們格外輕松，一個個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在休息室通道里大聲說笑，眼神肆無忌憚地在女足隊員們身上上下打量，最后還要配個搖頭或是撇嘴的表情。舒婭胸口似乎被什么東西結結實實地堵著，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的。

關思霞在休息室里站著，手里的白板筆“噠噠”“噠噠”敲擊在桌子上，她不說話，也不看隊員們，可是隊員們卻被這氣氛壓抑得噤如寒蟬。

“大家不要有包袱，我明白，和男足隊員比賽，確實是身體條件上有巨大的壓力，不過這就是一場熱身賽嘛，盡力就好。但是啊，我還是要說你們，不能因為體力上被壓制，其他的一切就都想不起來了，還是要按照之前訓練的來呀，你們的戰術和配合呢？也完全被壓制了嗎？”關思霞并沒有責罵她們，隊員們心理上輕松了點，都機械地點著頭。

“我們比賽的目的是適應場上節奏，知道自己的不足。這么盲目地只是跟著人家跑，除了消耗體力什么經驗也得不到啊。你們自己想想自己的問題，希望下半場你們能找回比賽的狀態來。”關思霞又把戰術布置講了一遍，舒婭按摩著痙攣的小腿，麻木地看著白板上主教練寫的字。

最后秦超陽叮囑了最后一句，“大家記得不要跟男足隊員拼身體，千萬別受傷。”

下半場開始，本來大家經過中場休息和關思霞的點撥，已經有了點信心，可惜一上場，還是完完全全復制了上半場的效果。

本來男足隊員下半場已經沒有上半場這么多的戰術配合，他們開始輕敵了。可惜女足隊員還是找不到什么太好的機會。

唯一一次好的機會莫過于舒婭的一次后場搶斷，可是抬起頭中場的隊友卻都挺遠，“鄧小梅，回撤啊！”舒婭大聲吼了一句。

可是鄧小梅并不清楚舒婭的意圖，看她的眼神，也并不想聽舒婭的話。舒婭沒辦法，眼見著對方球員已經過來要斷球，只好自己帶著球前突。好在她速度不錯，前些日子訓練時被秦超陽動不動就罰的一百個顛球也練出了扎實的基本功。球好不容易帶到前場，可惜自己的隊友們都還沒過來接應。實力上的懸殊讓她們不敢輕易放棄自己的位置，唯恐再有丟球。舒婭放眼望去，視線內只有一個穿著白色隊服的影子，那是前鋒周芊芊正站在禁區內等著拿球。

周芊芊的側后方有對方后衛在盯人防守，自己身后也有對方球員在緊追不舍。舒婭想著應該把球傳到哪個位置，冷風吹過，她甩了甩頭，可腦海里只剩關思霞的一句：找回比賽狀態。訓練時講的那些配合和戰術，此時竟然一個也不往腦海里鉆。周芊芊高高揚起了手臂要球，舒婭也伸手往右邊擺了擺，提醒周芊芊讓開身后的后衛。然后這才一腳長傳，可惜周芊芊完全沒明白她的意思，站在原地等球，果不其然，球剛到腳下，后面盯防的后衛一個搶斷，球被搶走了，周芊芊射門都沒來得及。

舒婭氣的火冒三丈，恰好她盯防的對方前鋒接到了中場傳球，舒婭顧不上周芊芊，又趕緊去追，嘴里不住嘀咕：“累死我得了！”

對方前鋒又高又壯，胳膊看起來比舒婭腿還要粗。體育場太過空曠，一丁點聲音都被放的巨大，秦超陽的聲音在場邊突冗地響起，“舒婭，別硬拼！”

舒婭似乎聽見了，可是腦海里充斥的是對方球員輕蔑的態度和一直落于下風的挫敗感，她已經顧不上思考了。腿不夠長，干脆矮下身子整個人都側滑過去搶球，對方前鋒趕緊收腳，哪里又來得及，即使已經盡量躲開，可是一只腳還是重重地踩在了舒婭的小腿上。

一剎那，舒婭心說：完了！足球運動員穿的球靴，鞋底是粗硬的鋼釘，再加上對方的體重，舒婭想自己這條小腿怕是要折了，好在自己反應靈敏，趕緊把腿往側面躲了一下，刺骨的疼還是迅速傳了過來，同時，舒婭聽見對方前鋒喊了一句，“我c！你不要腿了！”

舒婭伸手抱住自己的小腿，在丹城體育場松軟的草皮上結結實實打了兩個滾。疼痛像跗骨之蛆緊緊扒住身體每一個地方，濕潤的液體開始從指縫慢慢滲出來。舒婭緊緊咬著牙，她不想喊出聲音，怕睜開眼睛再次看到對方前鋒輕視的眼神。嘴里開始充滿血液的腥氣，舒婭已經把嘴唇也咬出了血。

從體校到專業隊，十幾年來舒婭大大小小的傷也受過無數次，第一次這么結結實實地被球靴踩上還是第一次。舒婭頭上的汗密密麻麻出了一層，又迅速被十一月的冷風全部吹凈，緩一口氣，疼痛又襲上來，很快額頭又再一層汗珠。

突然，舒婭被人從地上直接打橫抱起來，舒婭運了幾口氣，才敢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對方前鋒，而是秦超陽那張棱角分明的臉。舒婭長舒一口氣，要是對方前鋒抱她，她怕自己可能控制不住一巴掌甩上去。

“別怕，有我。”秦超陽大步往場邊走，舒婭聽見他這句話莫名覺得心安，她微微側頭，看見自己小腿上的血一路滴滴答答在自己和秦超陽身后綻放著。

隊醫接過舒婭，“等等，”秦超陽喊著，先拿過場邊的毛巾墊在地上才扶著舒婭坐下。隊醫趕忙先蹲下檢查，“好在沒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