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這會也終于放下了手中的《周紀》,趁著幾人不在意時,偷偷用手把浸透后背的汗擦了一下,嘴角含笑道:
“天河,大業,你們辛苦了。”
“快坐下,這是給你們準備好的茶水。”
他這份鎮定自若,舉重若輕的態度讓洪錦再次心折不已:我不如明府多亦。
澎湃把準備好的記錄和書卷都放在了王景的憑幾上,這才恭恭敬敬退到了下手安坐。
王景沒有立刻看那些東西,而是笑著對二人說道:
“都講講事情的經過吧,這個要比書卷精彩。也算是犒勞我倆。”
“要知道,我倆坐在這里,承受的壓力也不必你們小。”
幾人聞聽,都是哈哈大笑,剛剛正堂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
古天河先說,他三言兩語,干巴巴就把緝拿鄧光的事情給說完了。
我錯了,或許文卷上寫的都比古天河說的精彩...聽完古天河講述的王景在心里默默為自己的決定而后悔。
輪到澎湃講述的時候,那可就不一樣了。
只見澎湃說的是口沫四濺,唾沫橫飛,跌宕起伏,險象環生,聲情并茂......
等全部講述完了,意猶未盡的澎湃還立刻有些遺憾的復盤了一下:要是有個醒木的話那就完美了。
而聽完講述的王景,看向澎湃的目光滿滿都是欣賞:
這澎湃真是我的福將,我上午剛剛制定下除惡計劃。
下午他就給了我一個驚喜,把鄧家給一網打盡了。
想到這里,他又是由衷的夸贊了澎湃幾句,這才拿起憑幾上鄧一強書寫的書卷。
等看到上面的文字,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字真丑。”
一直淡定自如的他,這會也變了臉色,捏著鼻子仔細看了起來。
慢慢的,看著上面的人名,他越看心中越是歡喜。
澎湃這小子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看完以后,他隨即把書卷遞給了洪錦:
“洪錦,你也看一下。”
和王景不同,作為一個武夫的洪錦對著上面七扭八歪的字體就很適應。
可等他看完名單,卻只覺的頭上冷汗直冒,心中升騰起一股懼意:
“明府,這......”
王景淡然一笑道:
“沒事,說說你的意見就好。”
洪錦斟酌了片刻,把書卷又重新放回到王景的憑幾上,這才緩緩開口道:
“依屬下的意見,這事不是我們能做主的。”
“不全對。”王景拿起一桿毛筆,對著書卷比劃道:
“書卷一事,萬萬不可泄露。”
“魏新、郝恒、耿惠......證據確鑿,即刻拿下;周一城、閻東......這些人暫且不動。”
“我現在就給州府寫一封奏報,再借一下東風,徐徐圖之。”
洪錦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王景的意思。
魏新這些人要不就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尸位素餐。
要不就倒向了紀梁、鄧光一派。
確實可以借著這個機會一舉拿下。
鄧光因為是證據確鑿,可以先收監,等著上面批示。
而周一城這些人,一是證據卻略顯不足,不能把他們徹底釘死。
二是他們的任免,不是王景可以做主的,如果現在就動手把他們拿下的話,必然會引起紀梁的反撲。
到時整個太康縣就亂套了,百姓的生活和縣城的經濟必然會受到影響。
而這些,顯然不是朝廷愿意看到的。
反之,如果等州府下了命令以后,王景就可以借助這個東風,逐步收拾掉紀梁他們。
計策不可為不高明。
自己和王景比起來,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四人又密謀一番,各自分頭行事。
這一夜的太康城,注定不會平靜。
第二天,一大早。
一向懶散的王景又招呼縣衙里的頭頭腦腦開會。
對于一夜之間,鄧家土崩瓦解、魏新等人也受到了牽連,全部下了大獄,大家都已經知曉了。
沒有和鄧家有牽連的人,自然是不用懼怕。
而和鄧家有牽連的人,看著以前鄧光做的位置空空如也,此時心里都是如同揣了十五只老鼠,七上八下。
坐在首位的王景此時表情肅穆,看著下面的人,緩緩的開口道:
“相信各位也已經聽說了,鄧一強、鄧元龍兄弟的事。”
“唉,只是可惜了鄧光鄧兄,竟然也被牽連其中。”
“我無奈之下,只能把他暫時收監,等候州府的處理。”
“唉...鄧兄糊涂啊。”
說完,就又把目光投向了紀梁道:
“紀縣丞,這事你怎么看?”
貓哭耗子假慈悲...紀梁心里腹誹了一句,他此刻是真的有些難受,兔死狐悲嘛。
沒有想到經營多年的鄧家,竟然在一夜之間土崩瓦解。
就是不知道自家的兒郎有沒有牽涉其中。
想到這里,他同樣表情沉重的開口道:
“明府的意見,我自然是贊同的。”
“就是不知道鄧家的案件都牽涉到了哪些人?”
“所牽涉甚廣。”王景的表情痛心疾首:
“天河,審問的具體結果你來說說吧。”
古天河依然是滿臉冷峻的說道:
“根據鄧一強、鄧元龍交待,參與擄掠奸淫婦人的有魏新、郝恒、耿惠.......”
“昨天已經連夜都緝拿歸案,其他就沒有了。”
聽到這里的紀梁不由的在心中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既然沒有牽涉到自家兒郎,那就放心了。
回去這段時間,一定要嚴格約束他,避免再橫生枝節。
想到這里,他的表情也變得凝重:
“沒有想到鄧一強竟然拉了這么多人下水。”
“萬幸,萬幸,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吏,一切裁斷都聽從明府的安排。”
而在下面做的周一城、閻東等人聽完,也都不由的長出了一口氣:
算著鄧家兄弟識相,沒有把我們供出來,不然他就見不到明天早起的太陽。
不,今天晚上的月亮他們都見不到。
會議達成了一致,眾人各懷心腹事,告辭離去。
......
次日,州府的公函已經到了。
刺史崔浩對于此事非常震怒,先是說起開元二十九年(714年),圣人針對官員普遍兼營商業的現象,頒布詔令“禁九品以下清資官置客舍、邸店、車坊”,違反者予以嚴懲。
對于官商勾結,私藏軍械,意圖謀害朝廷官員,這些都是零容忍。
要求王景必須嚴查鄧家殘余勢力,無比一個不落。
另外鑒于太康縣治安混亂,各種幫派活動猖獗。
要求王景立刻展開一次全面的治安整頓工作云云......
得到了東風的王景那是絲毫都不耽擱,立刻把自己的三大護法喊來,商議下一步的打黑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