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李瑛披著一件單衣,手持毛筆在紙上書寫著。
軍!
政!
財!
諜!
每一項之下,都是好幾個人名。比如軍之下,則是夏世云,邱達飛,蘇行之,白少澤林林總總十幾個人的名字,還有他們目前的職位,手中掌握的人數。
正下面則是章子奇,何志山,姚令遷,以及幾個人名及其所屬官職;
財和諜之下人名最少,只有孤零零的兩三個。
接下來,則是一份簡略的計劃書。
如今,這些計劃中頻繁提到的則是一個詞:春雨潤物細無聲。
今日在岐王府中向那些文武官員所說的四海鏢局之利益,只不過是能拿到明面上來說的事情罷了。而李瑛之所以推進這個計劃,還有著更深層次的原因:
首先,他要利用鏢局行走各方的機會,在其中安插間諜,并以此為基礎向整個天下蔓延,從而形成一張網羅天下的情報網;
其次,這鏢師與民團士兵之間的輪換機制,才是李瑛真正的目的,是他撬動岐國軍隊的殺手锏。
槍桿子里出政權,這樣的至理名言他可不會忘了。只要拿下了岐國軍隊,那么這塊地盤就是他說了算。
諜……
霍沖,著令其入四海鏢局,秘密組建密諜組織,收集情報,暗中把控鏢局,影響民團與鏢師之輪換。
李瑛一筆一畫的寫下,眼神中泛著精光。
百年沉睡,重新醒來的他除了當初留下的財寶軍備,便一無所有。一個太子的身份,說出去有幾個人能信?
畢竟,誰會相信一個一百多年前的老古董呢?
或者,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暴露太子的身份反而等同于和重整山河說再見。
要知道,自古以來多少帝王將相,英雄豪杰都是倒在長生這兩個字上的。李瑛可不想去賭一下,自己的武功能不能擋得住天下人的貪婪。
至于袁天罡那只老烏龜,呵呵,自從發現傳國玉璽那一刻起,李瑛就明白了他的意圖,可卻從來沒將他當成倚仗。
那老烏龜要是真那么厲害,當初就不該阻止他。否則,何至于讓大唐的天下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況且,大唐走到現在究其根本,是人心亂了。府兵制崩潰,募兵制又沒玩兒好,軍權下放,以致藩鎮做大。再加上皇帝昏聵,被宦官玩弄于股掌之間,朝廷威嚴盡喪,藩鎮心懷鬼胎,各種苛捐雜稅層出不窮,最終致使民不聊生,百姓生活在了水深火熱之中。
所以黃巢起義,才會動搖大唐之根基。
換言之,大唐已經失去了民心。
所以,他現在只能選擇一點點重整山河,只能慢慢來,不能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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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李瑛將寫好的請議四海鏢局事宜冊子遞給了女帝,讓她決斷。
如今鳳翔境內可以說無事,所以四海鏢局的主營業務將會是西域以及各大藩鎮。
女帝審閱完之后,道:“一次行走西域定為三百人是不是太少了?”
“不少了。
三百人已經能夠應付一些中小型部落的侵襲。
倘若再多的人,就不會是沙匪一類的匪徒,我們派再多的人都沒用。
再者,我們還要考慮商人能否承受雇傭的花費。三百人已經很多了,除了那些豪商巨賈之外,剩下的商人或許要合在一起平攤費用才能湊夠傭金。
因此,綜合考慮下來,三百人是最合適的。”
聽到李瑛的解釋,女帝沉吟了起來。
“殿下,相比較而言,最麻煩的反而是通往其他藩鎮的鏢師。我們的鏢師,會不會被其他藩鎮阻攔。”
女帝心中一驚。
是啊,鏢師說到底還是岐國的民團,雖說人數不多,可其他藩鎮未必給這個面子。
“你有何解決方法?”
李瑛臉上露出了苦笑:“臣暫時也沒有辦法,只好等岐國強大起來,周邊藩鎮才不敢冒著得罪岐國的風險向鏢師出手。”
女帝嘆了口氣,也只有如此了。
再度翻開奏疏看了好久,女帝又請教了幾個問題,李瑛耐著性子一一解答,才算讓女帝明白了他的目的。
最終,女帝還是在這奏疏上蓋上了自己的岐王大印,將奏疏重新交給了李瑛。
“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必不負殿下所托。”李瑛抱拳一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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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調民團說起來簡單,可真正做起來就麻煩了。各地民團那也不是老太太撿出來的軟柿子,明里不敢違抗王府命令,可暗地里給你使絆子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計劃第一期是抽調三千民團兵作為鏢師的,平均下來,一個州府抽調還不到一百人。然而,就這真有人給李瑛使絆子。
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各地團練使抽調的民團兵陸續抵達鳳翔。為了給這位主簿大人面子,許多州府都是團練使或者團練副使親自來的。
李瑛抽了一天的時間,將這些人聚集在了一起。一是為了感謝各地州府的鼎力支持,二則是和眾人講述一下即將實行的輪換制度。
畢竟,官場上的事情就是這樣,花花轎子眾人抬。人家給李瑛臉面,李瑛自然也不能始終板著。要拉攏人心,自然是要恩威并施。
當然,順帶著也是讓四海鏢局準備接收來自各地的團練兵。
可是,這宴會還沒進行到一半,就出了事兒了。底下的官員前來稟報,查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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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一堆的老弱病殘,拿個刀手都在顫抖的所謂“民團兵”,李瑛的臉色頓時就變得極其冰冷。
周遭其他州府的來人一個個面面相覷,很想看看這武州團練使是幾個意思,人不來也就算了,竟然真敢得罪這位祭酒大人,給他使絆子。
他們也想看看,這位祭酒大人會如何處置此事。
“這就是你們武州團練使給本官的兵?”李瑛用冰冷如刀一般的眼神看著面前額頭上不斷流冷汗的武州民團的這位旅帥。
武州團練使和團練副使并沒有來,只是派出了麾下的一位旅帥。
州府民團畢竟不是正規軍,其實人并不多,多一些的兩三千人,少一些的則或許連千人都不到。而此次抽調,李瑛是根據各地民團報上來的人數,按比例抽調的。而武州民團,實際上只抽調了不到一百人。
可如今,卻一下查出了二十七個老弱病殘,達到了人數的四分之一。
“是,是的……”這位旅帥不禁冷汗岑岑。
李瑛冷笑一聲:“很好!”
“來人!”
“在!”
蘇行之和白少澤兩人出現在了門口。
“各地民團,仍屬軍列。如此老弱病殘之軍,上不得戰場,殺不得賊首,這便是你武州團練所帶的兵嗎!
你武州民團乃是軍隊,某便以軍法斬你!
以次充好,騙取朝廷軍餉,此乃盜軍之罪;違抗上命,曲解軍令,此為慢軍之罪!
兩罪并罰,推出去斬首示眾!”
“得令!”
旅帥唰的一下臉都白了,連忙喊道:“大人,大人,大家都是這樣的啊!”
這話一出,周圍的團練使頓時變了臉色,恨不得把這口不擇言的蠢貨塞糞坑里溺死。你特么是真該死啊!
莫說民團了,便是募兵的正規軍吃空餉也是常事。可這事兒你能干,你特么不能說啊。
沒看出來主簿大人根本就是在借題發揮,殺雞儆猴嗎!你特么倒好,自己蠢,還要在這兒掀桌子,拖我們一塊兒下水!
這主簿大人真要認真起來,大家伙哪個屁股是干凈的!
李瑛全當沒聽到,只是給兩人使了個眼色。
蘇行之率先上手,一腳就踹在了這旅帥腿彎,讓他跪在了地上。緊跟著,兩人上手反剪其雙手,押著他便出了營帳。
不多時,門外的慘叫聲便戛然而止。
“傳某軍令,命彰義節度使發兵兩千,抓捕武州團練使,以正軍法!”
“大人,何須節度使大人出手。末將便可解大人之憂!”一個人影立馬就站了出來。
此人乃是渭州團練使龔銓,因靠近西域邊境,所以手上的兵是比較多的,達到了四千人左右。而且,龔銓手上的民團兵,大多都是戰場上傷殘退下來的老兵,戰斗力在各地民團中都屬于前列。
有人帶頭,很快便跳出來了好幾個人。原州團練使,涇州團練使,隴州團練使……一個個全都是靠近武州附近的,這些人義憤填膺,恨不得將武州團練使現在就給弄死。
這就是惹了眾怒了啊。
李瑛瞥了一眼眾人,便知曉他們心中所想,無非是擔心拔出蘿卜帶出泥罷了。雖知曉這些人屁股也不干凈,但是李瑛并不打算擴大此事:“本官知曉各位立功心切,但軍令如山,豈能朝令夕改?”
這話一出,眾人不禁有些不甘。琢磨著是不是私底下把好鄰居給提前弄死,千萬別讓他到鳳翔來。
“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這四海鏢局。其他的,不過是旁枝末節,不必細究。”
團練使們聞聽此言,心里頓時松了口氣。
能爬到一地團練的,也都不是什么笨蛋。都聽出了李瑛不希望擴大此事的意思。這說明,此事到此為止了。
不過,這話也是一個警告:辦好鏢局,什么事兒都沒有。可要是辦不好,當心人頭落地。
殺雞儆猴之舉,終究還是有成效的。
各地團練紛紛使出了吃奶的勁兒配合,這四海鏢局很快就初見規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