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
一大早,管理東市的吏員便提著鑼沿街串巷的敲了起來,代表著開市了。
而東市靠近的正是岐國的東城門,前往長安,中原等地的途徑。所以,這里也是岐國最熱鬧的一處城門。
因此,沒多久,東門以及東市之間便人聲鼎沸,熱鬧了起來。
只是人們驚愕的發現,一夜過去,這東市門口竟然立起了一個高臺,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咣……
就在人們挑選商品的時候,突然一道道刺耳的鳴鑼開道的聲音響了起來。沿途行人很快便如潮水般的退了開來,讓出了道路。
只見數十名全副武裝的甲士邁著沉重的步伐迎面而來,其身上所釋放的殺氣頓時讓街道兩側的行人安靜了下來。
很快,隊伍的主角便來了。
為首的,正是騎著棕黃色高頭大馬,腰懸寶劍,身著淺綠色七品朝服的李瑛。而在他身后,四個赤膊上身的力士抬著一副轎攆,其上有一件物事,用紅布蓋著讓人看不清是什么。
四人后面,則又是四個力士,抬著口箱子??磧扇诵凶邥r費力的模樣,顯然是里面的東西不輕。
再往后,則又是二十名甲士。
咣……
一行人鳴鑼開道,直到東市的入口處才停了下來。李瑛翻身下馬,徑直登上了那高臺。
隨即,后面的八個力士各自抬著東西上了高臺,放在了李瑛身后。
甲士們各自散開,維持著秩序。
這場面,一下就引起了人們的好奇。不知上面那位官爺要干什么,唱大戲嗎?還是要砍頭啊。
李瑛上前一些,向圍觀的百姓們拱拱手,隨即氣運丹田:“鳳翔的百姓們,本官乃是管理這東市的倉曹。”
他功力深厚,是以不用人喊話,聲音便傳遍了大半個東市。引得不少人向著這個方向聚集,跑來看熱鬧了。
與此同時,在距離東市口兩側的商鋪。一身女裝,蒙著面紗的女帝正帶著九天圣姬站在屋頂,眺望著不遠處的高臺。
“這位李大人好深厚的內力?!钡谝淮我娎铉蔫笠籼觳挥傻脻M臉吃驚。
女帝微微點頭:“至少是中天位,還有可能更高。”
“更高?那豈不是……大天位?”
“如此說來,岐王殿下讓其做一個倉曹,豈不是大材小用?”
女帝瞥了一眼說話的婆娑天,也沒在意她的態度,道:“王兄做事,自然有其考慮?!?
婆娑天臉上一慌,連忙請罪。
女帝也沒讓她起來,就這么跪著了。而她本人,此時心中滿是李瑛提出的策略,哪里容得下這等小事。
底下,李瑛的聲音繼續響起。
“蒙岐王信賴,今日本官在此與各位打一個賭!”說著,李瑛一揮手。
身后的力士嘩啦一下揭開了紅布,露出了一座兩米多高的木制雕像。這塑像看起來比較年輕,身著先秦時期的戰國袍,頭戴長冠,左手中握著一卷竹簡,右手遙遙的指向東方。
若是有人湊近了看,那么就能發現,其手中所握竹簡上書:商君書三個秦篆。
“看到這尊雕像沒有!”李瑛繼續向百姓們道,隨即指了指兩百米開外的城門:“今日,倘若有人能將此雕塑移動到城門下的吊籃上,那么賞黃金三百兩,銅錢兩千貫!”
說著,李瑛親自走到了那個箱子前,打開了蓋子。
剎那間,金燦燦的黃金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了刺眼的光芒。
財帛動人心,人群中頓時一片嘩然。若非有甲士看守,恐怕早有人被沖昏了頭腦,沖上臺去搶了。
李瑛看向了人群,繼續道:“也許,有飽學之士已經想到了。不錯,本官今日便是效仿當年商君徙木立信之舉!
只要有人能一口氣將雕塑抬到城門下的吊籃處,那么這些財物,可全部帶回家!”
人群一時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太相信。
黃金百兩價值暫且不說,兩千貫意味著什么呢?如今這個年代,因戰亂導致糧價有所上漲,但是一個五口之家,一年下來所需也不過八十貫。而一百貫,已經可以過得相對富足一些了。
這可是將近二十年的活命錢啊。
更別提黃金三百兩了,雖說各個朝代金銀銅之間換算比例有浮動,但大致上一兩黃金可換十兩白銀,換一千銅錢,也就是一貫錢。換句話說,黃金三百兩,相當于三千貫。
也就是說,這前后的賞金,差不多在五千貫。這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可是一個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
但是,官府真的會給嗎?
一時間,底下的人群不由得躊躇了起來。
“各位父老,你們還在猶豫什么!
想一想,這可是黃金三百兩,銅錢兩千貫啊!
一旦有了這么多錢,你們家里的老爹老娘,家里的婆娘娃娃,是不是從此以后就不愁吃穿了!
是不是可以送娃娃念學堂,從此可以出人頭地了!
想娶小妾的,想逛逛窯子的!
還有什么可猶豫的!只要你們能把這雕塑一口氣挪到城門下,這就都是你們的!”
說著,李瑛抓起了一把銅錢,用內息震斷了錢串子的麻繩,嘩啦啦的銅錢掉落下來,清脆的聲音聽得人們眼睛都紅了。
這是什么,這是財富的聲音,這是美好生活的聲音!
遠處的屋頂上,女帝輕哼一聲,暗罵了一聲粗鄙。拿著她岐王府的賞錢去娶小妾,逛窯子,虧這家伙能想得出來!
于是,終于有人忍不住了!
“我來!”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急不可耐的喊了起來。
李瑛心中一動:呵,總算是有人心動了。
循聲望去,卻是一個皮膚黢黑,頭戴草帽,手里面還提溜著兩個嶄新鋤頭的莊稼漢子。想來,應該是今日來東市買農具的。
“好!”李瑛大喝一聲,道:“甲士,放他進來!”
那人也是個膽大的,看甲士讓開了路,便急不可耐的三兩步來到了高臺下。先是跪下向李瑛行了一禮,然后抬頭問道:“官爺,草民要真把那人像挪過去,是不是真能拿這么多錢!”
“你叫什么名字?從哪里來?”
“草民姓白,家里排行老四,鄉鄰稱草民白四郎。草民乃是城西三十里,白家村人士?!?
“好!白四郎,本官可以承諾。只要你今天把雕塑挪到地方,本官不僅給你錢,還讓甲士一路敲鑼打鼓護送你回去。還會給你們縣的縣令打招呼,確保不會有人眼紅搶了你的錢!”
李瑛的話,無疑是打消了白四郎的后顧之憂。
他興奮的跑上了高臺,看了看眼前的雕像。正要上手,可卻發現手里還提著鋤頭。于是便回過了頭,撓了撓頭:“官爺,可否勞煩給草民看一下這鋤頭,草民家里的鋤頭壞了,正等著回去用呢?!?
李瑛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哭笑不得的,指著這家伙笑罵道:“好你個白四郎,竟然使喚起本官來了。也罷,今日本官就給你看守一下你這兩個鋤頭!”
說著,便從白四郎手中接過了鋤頭。
“謝謝官爺!”
這家伙道了聲謝,這才重新來到塑像之前,呸呸兩下在手上吐了兩口唾沫,然后似模似樣的在商君塑像前跪下扣了幾個頭,這才起身抱住了塑像的底座。
“嘿!”白四郎大喊一聲,顫顫巍巍的將這雕塑抱了起來,向著高臺下緩緩的走了下去。
“好!”
“好漢子!”
“好力氣!”
圍觀的人群頓時嚷嚷了起來,仿佛他們也變成了那白四郎一般。
嗯?
李瑛挑了挑眉毛,這人身上竟然有內息波動。見了鬼了,怎么這兩日接連遇到習武之人?有些意思,回頭可以去看看。
既然這白四郎有內力在身,那么這雕像對他來說就不是什么問題了。
本來為了減輕難度,李瑛便將原本的石質雕像換成了木制的,而且工匠還掏空了里面,頂多只有不到三百斤罷了。
所以,結果沒有出任何意外。
白四郎成功的將雕塑搬到了城門下的吊籃處。
這小子回頭看向了李瑛,興奮的又跑了回去:“官爺,我搬到地方了!”
“好!”
人群頓時轟然叫好。
也許是看熱鬧,也許是出于其他的什么心思,人群中有人率先喊起了給錢。隨即沒多久,便連成了一片。
“給錢!”
“給錢!”
李瑛哈哈大笑,然后壓了壓手:“好,來人!”
“在!”
底下的甲士齊聲喊道。
“將黃金銅錢裝車,遣甲士二十,隨車送至白家村?!?
“卑職得令!”
看到官府真的給錢,人群頓時嘩然,許多人臉上露出了悔恨的表情,恨自己怎么不快一點兒,這樣一來,那橫財可就是自己的了。
“謝官爺!”白四郎激動地扣了扣頭,然后起身跑到了箱子里面,抓起一吊銅錢就嘿嘿傻笑。
“白四郎!”李瑛突然玩味的開口道。
白四郎回了回神,看了過去。
李瑛提起那兩個鋤頭晃了晃:“你的鋤頭不要了嗎?”
人群頓時哈哈大笑。
白四郎鬧了個大紅臉,這才從李瑛手中接過了鋤頭,連聲道謝。
待甲士們將財物裝車,白四郎隨車一并離開。李瑛才再次面向眾人,拋出了今日的殺手锏:“本官知曉,各位父老定是后悔不已,恨自己為何不是白四郎。
不過無妨!
自即日起,岐王府將鳳翔府。所有商會,百姓,僅需按時繳納官府賦稅即可。官府自然會確保爾等合法所得。
本官會在東市設下舉報點,但凡有欺壓商戶,勒索錢財,欺行霸市者,皆可前來舉報。一經查實,舉報人可獲得半成贓款!”
說到這里,李瑛指向了城樓。
只見那吊籃將商君塑像吊上了城樓,安置在了城樓上最顯眼的位置。
“法圣商君為證,本官所言,但凡有半分虛言,便叫本官死無葬身之地!”
煌煌之音回蕩在鳳翔上空,無不在昭示著,太子于此世的第一步棋,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