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瑛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溫韜的呢?
不,這樣說也許不太準確。應該說,他從未相信過溫韜。因為他知道,這家伙是不良人。
尤其是在進入岐國發現此人對岐國了若指掌之后,李瑛就在懷疑這家伙是從什么時候聯系上了袁天罡那個老烏龜。否則,一個岐王府的主簿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官職,溫韜竟然了解其身世,還能挖出來這人來自范陽盧,這未免有些太說不過去了。
所以,這背后八成是袁天罡那個老烏龜在授意。
因此,明天早上,溫韜如果拿不出來卷宗,那么他就可以死了。李瑛手下不需要廢物。而如果拿出來了,那么他就可以滾了。袁天罡那老烏龜的人,李瑛現在不想見,看著礙眼。
溫韜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不得不命令不良人的暗諜對方送來卷軸,要不然他這個小命可就完蛋了。
李瑛說的很清楚,一個辦事不力的由頭,就可以讓他去和那些曾經見過的墓主人坐在一起對賬了,想必那些墓主人會很高興見到他。
一想起那些畫面,溫韜就渾身發抖。
次日一早,李瑛果然看到了拿著卷宗在外面等候的溫韜。
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拿起卷宗翻看了起來。
僅僅只是看了幾頁,李瑛便判斷出來,這范寧果然有問題。
“卷宗我留下了。你可以走了?!?
“公子,這……”
“去找袁天罡那個老烏龜,這截脈逆血之法,他會解。就當你提前離開的交換了。
告訴老烏龜,岐國孤要了,再敢往孤跟前派人,別怪孤不給他面子,全給他宰了!”
溫韜心頭一跳,連忙低下了頭,雙手接過了信:“屬下遵命!”
李瑛將卷宗放在了行囊中,下樓騎上了馬,便直奔鳳翔城。
站在窗戶邊看著李瑛消失的背影,溫韜無奈的嘆了口氣,什么大帥會解,分明是對他私底下聯系大帥的懲罰罷了。但是他也是沒辦法啊,這位爺也太難伺候了。他只好找大帥做靠山。
唉,夾在兩個老怪物之間,實在是太讓人難受了。
搖了搖頭,溫韜趕忙下樓,騎上馬直奔藏兵谷。鳳翔距離藏兵谷還有一段距離呢,要是兩天之內趕不過去,恐怕他這條命還得沒。
……
“吁……”
岐王府門前,李瑛一把拽住了韁繩,將馬停了下來。
戰馬的嘶鳴引起了門口衛士的注意。
李瑛翻身下馬,直朝著岐王府走來。
鏹啷……
甲士們長槍交錯,攔住了去路。
“來者何人!還不速速報上姓名來意!”
守門的伙長厲聲呵斥道。
“在下李瑛,聽聞岐王招賢納諫,特來謀求一官半職!”
沖著招賢館來的?
伙長心底松了口氣。這人身材高大異于常人,一看便是武力充沛之輩,不是來找麻煩的自然最好了。
于是,伙長很是老實的回答道:“這位公子,我岐王府之招賢館自有規矩,可先寫一篇文章作為投名,待通過之后,方可入招賢館?!?
李瑛嘴角微揚:“哦?不知,以何為題?”
“題材不限,詩賦皆可?!?
“好!”
李瑛朗笑一聲,腰間太阿突兀的出鞘,緊跟著以劍做筆,揮毫潑墨。
只見道道劍氣縱橫橫貫長空,落在了岐王府大門外的墻上。
剎那間,煙塵四起,縱橫交錯的劍氣落在墻上,組成了一首詩。
“勞煩兩位通報:
此詩為帖,以拜岐王!
兩日后……在下再來!”
待最后一個來字落下,李瑛已經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
岐王府后宅……
一個身穿王袍的身影正在伏案作畫,畫作內容乃是一副弄梅圖。
此人正是岐王。
只是,此人看起來雖是男身,可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的臉上透著女兒家特有的柔美。她正是岐王李茂貞的親妹妹,如今女扮男裝假扮哥哥坐鎮岐國的女帝。
就在李瑛劍氣縱橫之際,只聽咔嚓一聲,女帝手中的毛筆突兀的折成了兩段。
嘩啦一聲,原本的房門已經打了開來。再回頭,女帝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房間中,只留下了一縷香風還殘留在屋中。
岐王府門外,一眾護衛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呢,便察覺到身邊一陣微風,緊跟著岐王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他們身邊。
“參見岐王!”
女帝沒有理會這些人,而是緩步來到了那面石墻之前,看著墻上的題詩。
“亂世梟雄出草莽,縱橫天下誰為王;問鼎中原圖霸業,一匡九州興大唐?!?
女帝口中念著,臉上出現了一絲冷笑:“呵,好大的口氣!”
這詩一句亂世梟雄出草莽,將當今諸侯貶斥了個干凈。畢竟當今各大藩鎮,出身都不怎么樣。
李克用沙陀族出身,朱溫是個浪蕩兒,他李茂貞也不過是自持勇力跑去參軍,一步步殺出來的……
而后幾句,口氣頗大。
不過,這文字筆畫中所蘊含的劍意……
女帝詢問道:“那人從何處出劍?”
“回岐王,自王府門前。”
女帝打量了一眼,心中頓時一驚:從王府門前到這里,至少三丈。
此人站在三丈之外出劍,劍氣卻能斬入磚石半寸有余,這一身功力絕對不容小覷。
“那人前來王府,所謂何事?”
侍衛不敢隱瞞,連忙將前因后果敘述了出來。
女帝眉頭緊皺,既然是想來招賢館,為何不直接進入呢?莫說此人學識如何,只要此人對岐國沒有惡意,那么單單是這一身武功,她就不會吝嗇高位。
“那人說,兩日之后再來?”
“回岐王,正是!”
女帝沉吟了一陣,心里有了計較,向著一眾甲士命令道:“命人拆了這面墻,送到本王房間去。記住了,不準損傷詩文半分,否則,提頭來見!”
“諾!”
侍衛們齊聲回答道。
話音落下,女帝再度以瞬移般的速度消失在了王府的門前。
……
在鳳翔城的城北群山之中,有這樣一片隱藏在山間的建筑,依山而建,在建筑群中間,還有一條瀑布順著山勢流下,盡顯詩情畫意。
這就是幻音坊……
離開岐王府的女帝恢復了一身女兒裝,隱藏在紫色的紗簾之后,讓人看不清面容,只能透過偶然映射出來的光線,看到那曼妙的曲線。
“妙成天……”
“屬下在!”
“一個時辰前,王府門前發生的事情,你可知曉?”
“屬下知罪!”
“讓這么一個大高手摸到了鳳翔城,而你們卻一無所知,的確是有罪。不過以對方的功力,想要躲開你們,也不是什么難事。
嚴查鳳翔城三日來的出入城記錄,我需要此人的詳細來歷。好好去辦,便算你將功折罪了。”
“屬下遵命!”
紗簾之后,女帝側躺在軟榻上,纖白的手輕輕地撫摸著一只無毛的貓,口中喃喃自語:“朱溫那個匹夫去年才弒君奪位,突然冒出這么一個高手想入我岐國,倒是需要好好查查?!?
“唉……這樣煩心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嘆息一聲,女帝枕在軟榻上,漸漸地閉上了眼睛。
……
雖然岐王府的處理已經很及時了,可到底是岐王府,盯著這里的人不知有多少,所以消息還是散播了出去。
甚至,這消息已經傳到了其他藩鎮諸侯的耳中。
一時間,李瑛這個陌生的高手以強勢的姿態闖入了天下人的視線之中。
有好奇此人來歷的,有想要看李茂貞笑話的,也有對此漠不關心的……
誰都無法預料到,這樣一個人進入岐國,會給岐國帶來怎樣的變化。
鳳翔城的一家酒樓之中,李瑛坐在那里,手里端著一杯酒,對酒樓內探子打量的目光視而不見。
從溫韜拿來的卷宗來看,招賢館掌事主簿范寧執掌前后,通過招賢館進入岐國的官員數量直線下降。若沒有一個好的出身,想要進入岐國官場,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李瑛才出此下策,以這種手段進入岐王的視線。而對于暴露之后來自各方的監視,他也早有預料。
畢竟這里是鳳翔,岐國的老巢,也是幻音坊的大本營。以幻音坊對此地的掌控,找到他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只是,李瑛還是在心里默默的將這些監視的眼線記了下來。
如此兩日之后,李瑛再次騎馬來到了岐王府門前。
這一次,門口的衛士看到他,全都齊齊咽了口唾沫,然后手腳麻溜的跑了過來,替他牽住了馬。
“公子,岐王已經擺下宴席等候公子了?!蹦羌资亢苁强蜌獾牡?。
李瑛道了聲有勞,跟著王府的仆役步入了王府。
此時正是辰時左右,正是快要點卯的時候,所以還有很多官員進入了王府。看到跟在仆役后面的李瑛,皆是停了下來。
“就是他嗎?”
“應該是吧?!?
“好大的膽子啊,竟然還真來了!”
“誰說不是呢,在王府門前干下了這種事,竟然還真敢來?”
……
對于這些人的議論,李瑛充耳不聞。
直到,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者攔在了他的面前。
“范主簿!”前方的仆役行禮道。
姓范?主簿?
李瑛的目光放在了此人身上。
李瑛本就生的高大英武,比起此人來足足高出了兩個頭,這老頭站在他面前幾乎只到他胸口。
當李瑛審視的目光落下來那一刻,頓時讓這老者心中本能的生出了一種壓迫感。
可一想到他的目的,老者便強自站定,冷著臉一揮袖:“兩日前,便是你在王府門前無狀?”
“正是在下,你又是何人,攔住在下又所為何事?”李瑛明知故問的看著眼前的老頭。
“哼!老夫乃是岐王府招賢館主事。似你這等自視甚高的狂悖無禮之徒老夫見得多了,今日還有何顏面登岐王府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