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八年七月十八日，距離距離涼州覆滅還有二十五天。

霧潮沒有散去，反而是變本加厲。妖獸源源不斷地從十萬大山的入口涌出，因為擁擠踩踏而死的妖獸都有近十萬，尸體都被其它妖獸分食吃了。

觀測靈儀預警，一股獸潮分支朝著碎玉城進發，通過靈儀來看，規模只有數萬，似乎是不足為慮。

碎玉城的人還沉浸在馳援得勝的喜悅中，圍困金連城的二十萬妖獸都折戟沉沙，眼下的區區數萬又算得了什么？反而是外城最近興起的疫病稍微惹得了一部分人的注意，不過大部分內城人已經習慣了這種“小問題”，虱子多了不怕癢，外城的賤命而已。

鎮詭司的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宋瀟瀟最近在忙著在外城救治病患，蕭歲這幾天也沒能見過他們，但是吳晗秋卻常常叫他到侯府練刀。

有了男爵的名頭，灑金街的瑣事完全平息下去，每月不用出面管事便將翻倍的月例送上。蕭歲練刀、寫字，乏了就喝喝茶，帶著妹妹出去逛逛。

蕭雨瞳最近古靈精怪的勁兒上來了，平時和蕭歲一起出門不著女裝，反而打扮成“公子”模樣，但是她的小身板卻只能讓她看起來像個書童。

有一次，茶市的大爺把她喚作是蕭歲的書童，引得蕭歲哈哈大笑，蕭雨瞳惱羞成怒下定決心要置辦一番，壓過蕭歲的風頭。

白天的市井正常開放，蕭歲也不差錢，二人看中了什么直接買下。蕭雨瞳喜歡的折扇、茶具、蟈蟈、玉佩、首飾、古董之類零零散散裝了一屋子，儼然奔著“古玩大師”的方向越走越遠。

之后蕭雨瞳逛街的時候搶先一步，帶著一籮筐玉質的飾品走在前面，連折扇柄都是玉質的，終于在一家店鋪前得到了最高的認可——把后頭的蕭歲當做是她的跟班侍衛。蕭雨瞳為此揚眉吐氣了好幾天，她總算是“扳回一城”了。

這幾天的閑隙中，蕭歲終于明白世家弟子們是怎么生活了。不過這種豪奢的生活對于他這個修士而言倒是其次，主要的是他好久好久沒有這么寧靜過了，他十分享受這種放松的感覺，甚至于有些沉溺。

亂世的帷幕下，這種生活虛幻的如同粉紅色的泡沫，十分脆弱。蕭歲在享受“爵爺”生活的同時也沒有忘了每日的修行。

貧民窟的老程頭傳給他的一套拳法，雖然對現在的他已經沒有實質性的用處了，但是依然成為了蕭歲每日必行的“功課”。他只有在打拳的時候才能讓自己銘記那種陰暗環境下拼搏的日子，才能始終銘記自己踏上修行之路的原因。

府中有一顆玉蘭樹，蕭歲沐浴著月光緩緩吐納。以白鶴振翅式開頭，以銅爐式結尾。

天地如銅爐，我亦在其中矣。

饒是蕭歲的身體素質成倍成倍的增長，不知為何，在練銅爐式的時候也出了一身薄汗。

蕭歲入城后也尋找過授拳的“程久讓”。老程頭說是拳法來自于道院，可是蕭歲翻遍藏書閣拳法也沒有找到他傳的這一門，不光如此，不管是哪一帶的弟子，都沒有聽過程久讓的大名。

夏夜的熏風十分舒適，微風拂過樹梢，白膩的玉蘭花隨風飄落，蕭歲福至心靈，伸手緩緩一攬。

張開手掌，如玉石雕刻般的玉蘭花靜靜地躺在手掌心，像是沉睡的美人。

蕭歲看著手上的花，腦子里卻跳出了水道宗師的那幅字。一個個筆畫仿佛活了一般，如同流水淌過心扉。蕭歲總覺得差了些感覺，忽地，蕭雨瞳的那幅《青玉上巳貼》也浮現在眼前，宛如一個個跳動的精靈。

“濛濛水云里，隱隱煙霞中。”念完這句話，玉蘭花發生了變化。

蕭歲并沒有調動體內的靈力，玉蘭花卻帶上了一層細膩的冰霜，在蕭歲手心中緩緩旋轉，宛如在渦流中盤旋的浮萍。

就這么一瞬間，仿佛天地間的靈力都俯首稱臣，聽從他的意愿一般。下一刻蕭歲就失去了這種掌控感，玉蘭花的旋轉消失了。饒是他怎么刻意嘗試都沒辦法找回剛剛的感覺。

蕭歲不明白這種感覺，純當是一時興起的靈力運用，但是觀月境以上的高階修士卻明白這種感覺。無數大修士初入觀月境之后便不能存進，這種感覺是他們日日夜夜夢寐以求的。

許多修行速度一日千里的修士到了觀月境之時一輩子不得寸進，那種感覺幾乎讓他們生不如死，甚至走火入魔。

正因為求而不得，煉神境修士隨手一幅字畫便能拍得千金，有神韻在的真跡更是無價之寶，往往被大世家搜羅一空。

許多白發蒼蒼的觀月境修士甚至愿意拜小幾輩的煉神境修士為師，只為領悟到“領域”。煉神境和觀月境也是師徒關系最密切、最復雜的兩個境界。

蕭歲和蕭雨瞳兄妹倆堪稱妖孽，一個摸到了領域門檻，一個更是只掃了一眼就學到了水道神韻。學無前后，達者為師。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很多人是不信的，可若是一旦證實，那些百余歲的觀月境大修不乏愿意自降身份拜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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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屬一片月光下，龍門境修士霍光啟正在碎玉城外的高空懸浮著。獸潮雖然只有數萬，但也不容小覷。降低傷亡，增加戰果才是兵家正道。于是乎，接到城主府調令的霍光啟便率領一隊斥候前去勘探情況。

靈儀只能估計到妖獸的數量，但不能判斷它們的實力、種族。高階妖獸智力不俗，在遠處便能識別出靈儀的靈能波動，將其毀壞。

妖獸過境，靈儀也就被高階妖獸毀壞的差不多了。數萬妖獸已經踏過了設定好的安全警戒線，霍光啟今夜的例行任務便是檢測外圍獸群的動向。這種規模的獸群可能都沒有五階妖獸坐鎮，即使是有，也是在獸群的核心。

霧氣漸濃，再加上夜幕降臨，視野很差。霍光啟鼓動靈力，調用偵查靈術，看著自己的斥候小隊按照正常情況到達指定位置。

一只膽敢發起攻擊的飛鷹被霍光啟隨手擊斃，本來想盡早收隊的霍光啟卻接到了地面上的斥候的一半傳訊。

“情報有誤！十萬火急！獸群等級很高！是......”

是什么？

霍光啟降低高度想要下去查看，卻感到身后一涼。

喂喂，這可是數百米高空啊。

霍光啟回頭，看見了一雙碩大如燈籠的眼睛。

是蜃獸。

霍光啟幫著斥候接上了另一半話，可惜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