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集市一般多由數(shù)個幫會共同把持，里面的酒肆、商鋪、青樓等產(chǎn)業(yè)也多由各家分潤。

其中的老板大多和幫會勢力沾親帶故，即使貧民窟混亂不堪，一般也絕不會有人敢在主街造次，除了被雇傭給產(chǎn)業(yè)干活的，下層流民一年也難得進去一次。只有像蕭歲這種有了在貧民窟相對體面工作的，才是這里的主流顧客。

在來的路上蕭歲把發(fā)生的事情挑著和妹妹講了。

蕭雨瞳初聽覺得一陣擔(dān)憂，可是一想到以往任何困難出現(xiàn)時，蕭歲總會擋在她的身前，安然無恙地解決，便也沒有出言干預(yù)蕭歲的選擇。她對蕭歲有一種近乎本能的信任感。

就像小時候那樣，蕭雨瞳習(xí)慣性地牽起蕭歲衣袖衣角，但畢竟她已經(jīng)長大了，如果被哥哥注意到的話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偷偷瞥了一眼蕭歲，見他沒有反應(yīng)，蕭雨瞳臉上掛起一個淺淺的酒窩，腳步也變得輕快了許多。

城外并不設(shè)宵禁，故而夜市也常開張，專為那些幫派勢力晚歸之人服務(wù)。

此時正值市井叫賣，夜市未啟之時，街面上一片祥和，和貧民窟住宅處的臟亂涇渭分明。

雜貨鋪、裁縫店、典當(dāng)、小食、蔬果、木匠等等應(yīng)有盡有，還有挑擔(dān)子的小販時不時洪亮的吆喝兩句，討幾句口才博得路人的目光。

像極了蕭歲前世古代的街市場景。

貧民窟也不都是臭水溝、泥濘和艱難求生的流民。

無論是在什么地方，都會產(chǎn)生這種分化。

即使是一墻之隔也可能是兩個不同的天地。

蕭歲對此倒沒有什么驚訝，蕭雨瞳很少有這種經(jīng)歷，小臉紅撲撲的，興奮地四處打量著新奇的一切，偶爾看到了合意的東西也只是湊近細(xì)細(xì)端詳，并沒有購買的意思。

女孩子家哪有遇見喜歡的東西不想要的？

蕭歲走到之前蕭雨瞳停留許久的一家鋪子，指著一個銀色的簪子：“店家，這個多少錢？”

蕭雨瞳見蕭歲突然回頭有想要購買的意思，扯了扯蕭歲的袖子想要阻止，乖巧的讓人心疼。

店內(nèi)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手工玩意，雖然料子尋常，看上去倒是十分精巧。店主是個滿頭銀絲的老婦人，她和藹地打量了一下蕭歲身后探頭探腦的蕭雨瞳，微笑開口道：“一百五十文?！?

蕭歲在心里估摸了一下，這個價錢算是公道，沒有遲疑便取錢買下。

老婦人拿出細(xì)布將簪子裹好，又搭上了一把木質(zhì)篦子，呵呵笑道：“小姑娘挺討人喜歡的，我看她剛才也挺中意這把篦子，就當(dāng)是個添頭送給你們了。”

“雨瞳，快謝謝阿婆?！笔挌q摸了摸妹妹的腦袋瓜。

“謝謝阿婆！”蕭雨瞳清脆開口道。

“小伙子不錯，這身武服挺合身的?！崩蠇D人看到了蕭歲衣袍上繡著的黑色猛虎，好似和黑虎幫相熟。

蕭歲心中明悟，看來這家鋪子掛靠的關(guān)系就是黑虎幫名下了，老婆婆也算是做了個順?biāo)饲椤?

二人又購買了些果子、小食、衣物等物，算是將家里的生活用品添置了一番。

日暮，太陽灑下余暉。

如家酒肆二樓，靠窗的小桌。

蕭雨瞳半倚著窗口，打量著窗外的街景，溫暖的陽光給她的臉上鍍上了一層紅暈，青澀的小臉顯得十分可愛。

蕭歲小呷了一口溫酒。

“?。坷细?，你又在偷偷喝酒！”蕭雨瞳佯怒道，伸手來搶酒杯，卻被蕭歲看破，舉杯閃過。

“給我也喝一口嘛。”

“不給，小孩子可不能喝酒?！笔挌q故作板正。

“老哥，好哥哥，就給我嘗一口嘛，就一口?！笔捰晖洁?。

蕭歲哈哈一笑，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亮出杯底在蕭雨瞳眼前晃了晃。

一陣打鬧過后。

蕭歲將剩下的錢袋推給了她。

蕭歲心中冷靜，毫無醉意，蕭雨瞳滴酒未沾，卻仿佛醉了一般，罕見地使起了小性子。

“哥，能不能不去遺跡了，哪怕沒有這些銀子，我也希望哥你平平安安的......”蕭雨瞳終歸還是擔(dān)心，懇求道。

在貧民窟的日子里，她也不是沒有見過別人給幫派賣命，最后一去不復(fù)返的。

臨街的趙叔，去年在隔壁幫派出任務(wù)，回來的時候雙腿全沒了，沒過幾天就不中用了。可憐趙叔一家孤兒寡母，即使靠著微薄的撫恤撐了一段時間，最后也在饑寒交迫中病歿了。

她根本無法想象失去哥哥。

蕭歲沉默了一會，罕見地沒有回應(yīng)。

他也知道跟著幫派做事是有風(fēng)險的，可是做什么事情沒有風(fēng)險？走在街上也可能天降橫禍，難道就不出門了嗎？

他想要搏一搏，給兄妹倆一個更好的生活，就不可能不冒一些必要的風(fēng)險。

過了一會，熱騰騰的飯菜擺上桌子，是醬燒豬肘、角炙腰子伴一些姜辣蘿卜、藥木瓜。

“菜來齊嘍?！毙《删毜?，笑瞇瞇地說：“二位客官請慢用。”

蕭歲當(dāng)先不讓，閃電般探出筷子，揶揄地看著妹妹：“醬豬肘是我的嘍！”

“??？老哥你偷吃，我要吃那個！”蕭雨瞳不甘示弱，把醬豬肘截胡。

二人就著幾盤飯菜“戰(zhàn)斗”起來，好像之前的言語從未發(fā)生。這也是兄妹倆的習(xí)慣，即使發(fā)生了分歧，也不會各執(zhí)一詞地紅臉。

風(fēng)卷殘云過后，飯食用罷。

蕭雨瞳畢竟是十三歲的小丫頭，經(jīng)過這么一逛已經(jīng)有些困倦了。

蕭歲背起小丫頭，就這么趁著最后一抹余暉走回了家中。

蕭雨瞳在蕭歲背上睡眼朦朧，環(huán)著蕭歲脖子的手在他胸前晃蕩，把小腦袋埋到蕭歲的衣領(lǐng)里，呼吸著帶給她全部安全的氣息。

到家，蕭歲將她抱到床上，蓋上被子，用手掖了掖被角，走出房門。

今日事，今日畢。

蕭歲走到小院中，在月光底下輕舒猿臂，開始今天的“晚課”。

銅爐式。

仙人扛鼎式。

白鶴振翅式。

...

月光朦朧如水，極盡溫柔，像是情人的手。少年披著一層月華，一絲不茍地打著拳。

打完一整套下來，蕭歲把濁氣全部呼出，精神為之一振。

他的心從未有此沉靜，也從未有此堅定過。

迷迷糊糊的蕭雨瞳突然睜開雙眼，眼底一片冷冽。接著她又好似忽然回神，恢復(fù)到了往日的嬌憨模樣，沉沉睡去。

一夜無話。

第二天，黑虎幫總舵練武堂，幾個人圍在一塊鬼鬼祟祟地密謀著。

“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運，能被大小姐看上？”一人不屑地冷哼。

“按資格，差了我們王大哥不止八條街了吧。”另一個人聲附和道。

“在青爺手底下，那小子不一直是我們的沙包嗎？”

“王大哥，不是俺們兄弟說，俺們是真看不慣這小子，要是他日后得勢了，不得騎到王大哥您的頭上來了？”

一旁有人陰惻惻地附和“是啊是啊，不如咱們好好教訓(xùn)一下這小子，要是他廢了，還怎么當(dāng)護衛(wèi)？”

“我們只是在武術(shù)方面‘指點一二’，誰知道他不中用一下就廢了呢？”

“王大哥，您怎么看？”五人熱切的目光齊刷刷地?fù)糁性谝粋€光頭壯漢的身上。

姓王名雄的光頭壯漢從鼻腔里哼了一聲，掃視一周，甕聲甕氣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打什么小注意，廢掉蕭歲好讓你們有機會候補大小姐的貼身侍衛(wèi)？想拿我當(dāng)槍使？”

被他目光掃過的小弟們都噤若寒蟬。

“哼！一群沒用的東西。”王雄拂袖走人，他自知自己的年齒和樣貌萬萬不會被李雨晴選上，作為李青手下小頭目的他才不傻。

給人當(dāng)槍使的事情他不是沒見過，只不過這般愚笨的人，怎么能在明爭暗斗的黑虎幫立足？

王雄走后，剩下的五人面面相覷。

“只好咱們兄弟自己動手了，哼，不信我們五個人還拿捏不住姓蕭的小子?！眲倓倲x掇王雄出手的張柱狠聲道。

“這小子第一天補上小姐的侍衛(wèi)，這便是必經(jīng)之道，我們趁著早值，卯時便守在此處，不信還逮不住他?！?

“這回大小姐對他還不熟悉，想要補上侍衛(wèi)的缺，這便是最后的機會了?！?

日頭從東邊微露變得高高懸掛。

又是清爽的一天。

有著小姐的批假，蕭歲不必早早點卯。

結(jié)束晨練，逛了一圈，蕭歲換上武服，終于在晌午過后來到了黑虎幫。

推開門。

面前是五個早就餓的發(fā)昏的大漢。他們從清晨等到現(xiàn)在，為了不錯過圍堵的時機，水米未進，其中機靈點的一人率先看見蕭歲終于進來，咬牙切齒地低吼：

“就是你小子？?。　?

“讓我們好等??！”

“打死這個小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