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已過,但寒風依舊刮得人臉頰生疼。
無論霜風雨雪,夜市總是徹夜不歇。
這多虧了大景承平已久,修生養息,鼓勵商業發展。即使是偏遠的碎玉城也足足有著百萬以上的人口,這大大促進了第三產業的發展。
一人晃晃蕩蕩地從青樓中走出,和送客的老鴇揮手告別,他已經醉了八分,但猶嫌不夠,在街上的小販處又買了一瓢酒。
“客官,瓢可不能給您。”小販試圖勾他的手臂,卻被一捧錢幣打發。
顧練出自顧家,夜里出來玩玩,雖然不是嫡脈,但也不在乎這點錢財。
這人邊走邊喝,酒倒有大半灑在了衣服上。
朦朦朧朧間,顧練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好像有個人一直在跟著他。
他覷著醉眼轉身,看見后面有人提著燈籠向他靠近。
“什么玩意?跟蹤小爺?知道小爺我是誰嗎?”顧練伸出一個指頭,罵罵咧咧。
奇怪的是,明明對方手里提著個燈籠,顧練卻始終無法看清這人長得是什么樣子。
燈籠像是被半黑半紅紙糊起來的一樣,散發著攝人的光。
“停下!”顧練心里有些發毛。
來人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警告,依舊不緊不慢地走著,四周一片死寂,燈籠的光芒逐漸接近,“滴答滴答”的聲音不知是哪里漏水了。
顧練揉了揉眼睛,還是看不清來人,卻瞥見了來人身后的販酒車。
剛剛賣給他酒水的小販栽倒在桶旁,脖頸上面空空如也。
顧練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酒已經醒了大半。
“殺人了!”
他轉身就跑,用盡吃奶的力氣邊跑邊拼命叫喊。
身后提著燈籠的人依舊在不緊不慢地走著,不一會兒功夫就縮遠成了一個小店。
顧練眼見自己已經甩開了那人,卻沒有停歇,連著繞了幾個彎,這才在街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因為跑得太快,又喝了不少酒,顧練“哇”的一聲便倚在街角吐了起來。
“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修行。”顧練暗暗下決心。
對,先回家,然后讓家里的仆人去報案。
再堅持一會,還有幾條街道就到了。
他剛要起身,卻聽到了“滴答,滴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血紅的光芒將他的影子拉的老長。
還沒反應過來,顧練就被一只大手拖入街邊的小巷。
這回,他終于看清楚了。
來人看起來是個屠夫,圍裙上面滿是血點。
而他手里提著的燈籠,竟然是用人腦袋上的皮膚制作而成的,甚至還帶著頭發。
顧練認出來了。
那顆腦袋,是之前賣酒小販的。
“不要,求求你,我是顧家的人,我可以給你很多錢。”顧練蒼白地說著,心落入谷底。
屠夫裝扮的人充耳不聞,帶著嫌棄的目光審視著手里提著的“燈籠”,像是在看一件殘次品。
“不中用。”甕聲甕氣帶著怒意的聲音響起,屠夫打扮的人一把撕開燈籠上的皮膚,露出了一個白骨搭建而成的燈球,奇怪的是,燈球當中并沒有任何光源。
屠夫舉起燈球,對著顧練的腦袋比劃著大小,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你的,中用。”
之后的事情顧練便記不清楚了,只記得又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迷糊。
他能確信的一點是,他能看見東西,他還沒死。
但是讓他迷惑的是,為什么老是感覺搖搖晃晃的,而且感受不到知覺了?為什么周圍的東西一片血紅?
腦袋好暈,不能再想了,睡一會起來再說吧。
......
“咔嚓。”剔骨刀熟練地劃過豬骨,肉鋪一邊切肉一邊吆喝。
“你是道院弟子吧?來我家買點肉吃,給你打七折。”
“不用了。”已經提著一大包東西的蕭歲思忖了一瞬,最終拒絕了肉鋪老板的好意。
雜役弟子全年只有十天假期,可是升入外門之后,成為正式弟子的蕭歲每旬都可以出道院回家。
這天假期,結束了連續的修行后,蕭歲打算放松一下,回家看看妹妹,順便買些東西。
一隊隊步履匆匆的城衛擦身而過,這已經是第三回了。
平日里城衛甚至很少攜帶武器,可是今天出來才發現,這些人穿著全甲,人人佩刀。
演習?還是出了什么兇案了?
蕭歲加快步伐朝著家中走去。
道院里的消息總是傳的慢一拍,蕭歲不知道的是,城里一樁樁怪事引得人心惶惶。
數個夜里,都有新的無頭尸體被發現。
一開始是由城里的捕快追辦。
第二天,追捕兇手的捕快的無頭尸體也被發現。
為了平息這場風波,城衛巡查的人手多加了一倍。
幾天后,一排無頭尸體像是被收割的麥子,被人拋尸在大街上,尸體的身上還穿著城衛的服飾。
這一次,核心區顧家的弟子也慘遭毒手。
不少人開始在晚上選擇閉戶不出。
“豈有此理!”城主府內,城主林文堅正在不斷地踱步,面色鐵青,忽地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問向身邊的主簿:“不如把碎玉城守軍調入城內?”
主簿一臉難色,這正是他接下來想要匯報的內容,最終醞釀了措辭,小心翼翼地說道:“今日城外的守軍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人手損失比城衛還要嚴重。”
“不光如此,駐軍面臨著流民的壓力。”
“流民?他們一群烏合之眾能產生什么壓力?”
“外城貧民窟比城內兇險十倍,那些突如其來的‘東西’在城外大開殺戒,肆意捕食。流民們寧可冒著風險沖擊城池也不愿意呆在原地,已經和駐軍產生了流血沖突。”
“那些賤民!”林文堅咬牙切齒,目光冒火:“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
“恐怕不妥。”
“是不妥。”林文堅也知道自己說的是氣話,“朝廷派駐各個城池的鎮詭司高手神龍見首不見尾,來沒來碎玉城居然也不向我通報。”
林文堅出身郡望豪族,不同于家族內養望的名士,他早年出仕為家族謀取實權。
碎玉城主一職不過是家族爭取到的其中一個跳板,涼州林氏的目標一直放在京城。
此番碎玉城任期將要到了,考評將至的時候沒想到攤上了這檔子事。
“還有一個辦法。”
“講。”
“發動道院的修士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