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應漸漸遠去,李雨晴的心頓時落入谷底。
整支隊伍的士氣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已經有將近三分之一的人命就此凋零。
蕭歲也頓感不妙,用短刀將一只撲上前的鬣狗開腸破肚之后,背上止不住地發汗。
雖然他氣力比尋常人悠長,但如果按照這種局面的話,也有八成是要葬身此處的。
不過兩世不同的人生經歷教會了他在任何時候都保持冷靜的習慣。
天無絕人之路,任何一個細小的變化都可能會迎來轉機。
白睛鬣狗的瞳孔慘白一片,叫罵聲和劈砍聲此起彼伏,但仍然阻擋不住鬣狗不斷滴落的口水。
而有些人只顧著逃跑,一個平日里看起來兇神惡煞的教頭甚至嚇得癱倒在地,屎尿橫流。
人脫離自然已經太久,面對這赤裸裸弱肉強食的場面自然適應不過來。
殊不知,這種場面在大自然每天都會重復無數遍。
“轉機......會是什么?”蕭歲心中如冰雪一片,和李雨晴互為犄角,鬣狗群一時近不了身。
但是形勢每分每秒地變壞,蕭歲手中的兵器已經開始發鈍。
屋漏偏逢連夜雨,李雨晴一個不慎,被一只蓄謀已久的鬣狗撲倒,一人一狗翻滾在地,僵持不下。
“該死。”
李雨晴的靈力已近干涸,劍身卡在鬣狗交錯的犬牙中。
這只鬣狗體型足足比尋常的鬣狗大了一圈,四溢的涎水不斷灑落在李雨晴的衣襟上。
此時如果再有一只上前偷襲的話,她就會命喪當場。
身邊的人像是看見了瘟神一樣繞開李雨晴,她從隊伍的最前已經遺落到了中游。
呵,家世、天賦、美貌,在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連父親都生死不知,此時沒有人會為了前途而援手自己吧。
李雨晴和鬣狗角力,腦子里不斷冒出雜念,又被她全力摒除。
血盆大口離她的臉蛋越來越近,李雨晴甚至可以看到鬣狗牙縫上的碎肉,她吃力地別過腦袋,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擊不能斃命,遭受撕咬分尸的痛苦。
片刻后,她發現上方的鬣狗好似被什么東西砸中,緊接著身上一輕。
抬眼一看,鬣狗被人雙手死死地掐住脖子。
是蕭歲。
他來救我了。
李雨晴雙眼盈滿淚光,大口地喘息著,摸索著身旁因為脫力而落在地上的佩劍。
蕭歲此時卻并不輕松,鬣狗死命掙扎,偏著頭想要在他的手上留下幾個血洞。
虎口早已發麻,蕭歲此時大腦一片空白,單純地依靠著毫無由頭的憤怒驅使著,丹田臌脹跳動,向著四肢源源不斷地輸送著熱力。
“死!死!死!給我死啊!!!”
蕭歲雙手如同鐵鉗,直到身下的鬣狗再沒了動靜,他只感覺到鼻息滾燙,內里像是有一道火焰在焚燒,整個人也變得狂躁起來,竟想要朝著狗群的方向沖去。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蕭歲猛地回頭。
李雨晴只看見了一雙布滿血絲、充斥著瘋狂殺意的眼睛,嚇的微微一顫。
“抱歉。”蕭歲見狀才略微找回了神志,卻看見他們二人此時已經臨近隊伍末尾。
剛剛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想要沖進妖獸群里?
還好,李雨晴及時拉了自己一把。
但現在的狀況也極度不妙。
無數雙饑餓的眼睛已經鎖定了他們,不同的嚎叫聲從遠處傳來。
鬣狗群看來只是外層的先鋒,甚至是被驅趕著出來的。
這樣規模的獸潮,就連碎玉城恐怕都岌岌可危吧?
外圍的貧民窟根本無力抵抗,自己這些人就算能夠跑回去又能怎樣?
只能脫離大部隊了!!
蕭歲當即下定決心,拉住李雨晴的手腕。
就在這時,數以千計的鬣狗群中央頓時掀起軒然大波,數十只山谷口的鬣狗被一陣勁力炸開,拋飛到半空。
遠遠看去,竟是一隊人馬。
為首的一人遙遙揮刀,不知發生了什么,面前的一排鬣狗被齊數分為兩段。
鮮血濺成一道半圓。
更多的鬣狗飛撲上去,卻在下一秒沒了氣息。
鬣狗在這人刀下仿佛沒了骨頭,像豆腐一樣被輕松切開。
狗尸逐漸堆積,剩余的鬣狗留下一道真空,沒有一只敢靠近他。
“爹!”李雨晴有些哽咽。
這是李孝之?!蕭歲心中震撼,他沒有見過幫主出手。
雖然幫主名聲在外,可是遠處這人的實力也太離譜了吧?和幫內的好手有著天與地的差別,簡直不是一個物種。
傳聞中的武者,竟然有如此實力?
李孝之如熱刀切開黃油,快速向著李雨晴的位置靠近。
來不及避讓的鬣狗,如同地上的草芥,根本無法阻擋一絲一毫。
黑馬如同一道幻影,跟在李孝之后頭,向著李雨晴奔來。
它的身上有許多傷口,到近處才看得分明,好在四蹄和要害處并無大礙。
“嘭。”樸刀砸在地上,李孝之用衣服揩了揩滑膩的刀柄,距離李雨晴十步以外站定。
“爹,你怎么樣?”
“別靠近我!”李孝之似乎是狀態有些不對,出聲制止,并沒有看向李雨晴,而是對著旁邊的蕭歲語速急促的說:“蕭歲,我知道你是程老的半個弟子。”
李孝之是怎么知道的?為什么會在這時候提到老程頭?
“程老是官府的高手,他看中了你,說明你是個有本事的。我希望你能保護好雨晴。本家是郡望李家的支脈,雨晴已經被碎玉城道院收入門下,有兩個隨行名額,我可以在這里替她做出保證,只要你能護她平安入城,這兩個名額一定是你和你妹妹的。”
李雨晴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能在李孝之的示意下點頭做出保證。
我哪里知道老程頭看中了我什么?幫主啊幫主,你這回恐怕看走眼了,我連你女兒都打不過。蕭歲心里吐槽,但還是面上不顯。
此時山谷中又突發暴動,是金剛白猿猴的怒吼!
李雨晴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爹,快走吧,這些以后再說。”
李孝之充耳不聞,對著蕭歲一字一句道:“你答應保護雨晴嗎?”
“我答應。”蕭歲瞬間權衡,沒有絲毫猶疑。
“好,那我就把雨晴托付給你了!”李孝之像是做出了什么至關重要的決定一般。
“蕭歲,你過來,這是李家信物。”
蕭歲上前接過用布包裹的一枚銅質令牌,看清李孝之的臉,倒吸了一口涼氣。
李孝之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有著憑空長出的七八只血色眼睛。
蕭歲對著李孝之一揖,倒吸一口涼氣,扭頭就走。
等自己女兒已經上馬西去,李孝之看著李雨晴頻頻回頭的神情,心中一酸,但還是默念:“走,走啊。”
本來希望完成這個任務之后,就此金盆洗手,回歸李家之后支持女兒在道院修行。
可惜了,爹不能再陪你一程了。
李孝之把刀杵在地上,睥睨地看著逡巡上前的手下人。
既然那小子答應照顧李雨晴,自己也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們和自己一樣都遭受了天坑的污染,斷然不能放任。
可笑他們之前因為畏懼自己不敢上前,現在倒一個個想要沿著蕭歲和李雨晴走時的道路逃離。
一位武堂長老從他身側試圖繞過。
“噗。”
刀尖閃電般貫穿了他的脖子。
“幫主,這是為何?”
“我們都是和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給兄弟們一條活路吧,我們只是想活啊!”
李孝之看著自己的老部下們,心中卻并無任何仁慈。
他們和自己身上這污染,是洗不掉的。一旦入了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喪生。
茍且偷生非我愿也。
和我一起留在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