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過半。
課程在討論聲中結束。
紀弗爾婉拒了珍娜的回家邀請,他在教室靜靜等候所有同學的離去,直到里面只有他一人時。紀弗爾才起開身子,朝著修道院內一處屋子走去。
“神父之屋。”
紀弗爾看著上面的文字,伸手敲了敲門。
“進來。”
“打擾了神父大人。”
沉重的木門吱呀打開,紀弗爾的視線穿過滿是圖紙的書柜,積灰的神學書籍,一些投石車的畫冊。
有的畫冊中所描述的東西,紀弗爾有些熟悉,那東西他似乎在哥哥做的泥巴模型里見過。
“紀弗爾,感覺怎么樣?”
“啊,抱歉神父大人,我第一次見到機械的圖紙,里面畫的很精妙,有種莫名的美感。”
聽到塞米爾神父的詢問,紀弗爾有些羞愧的低下頭,他喜歡工程學,但所學書冊里描述的東西,他都沒見過實物,甚至連圖畫都無,只有生冷的文字描述。
“美吧,這是科學之美,是數(shù)學之美。”
他伸手拿過一張圖紙。
上面繪畫了一張正方體的坐地木質機械,類似拋石機,上面長桿的下端插在一根扭絞得很緊的水平繩索里,桿的上端系著一個布袋,上面裝著些石塊。
“扭力拋石機,曉爐城的最新機械。”
“很厲害嗎?”
紀弗爾疑惑的問道。
塞米爾神父笑了笑:“扭力拋石機通過扭絞的繩索將木桿施加巨大的能量,它能輕松投擲三十公斤的石塊,并以非常快的速度砸向城墻,一般劣質的石墻根本抗不住幾下。”
“你先看看這些精美的圖紙吧,我把手上的事情忙完,在跟你說些其他的事情。”
“好的。”
不多時。
塞米爾神父又拿出許多圖紙遞給紀弗爾,他自己則是走到桌子面前,拿起鵝毛筆沾墨開始書寫起來。他寫的速度十分快,幾乎是看一眼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了答案。
紀弗爾看著手里多彩的圖紙,一時間驀的沉浸下去,他看的很仔細,但眼角的余光不自覺的撇向一旁的神父,由于他是站著的,桌上的文字能看的很清楚。
【加強鄉(xiāng)下地區(qū)神學的傳播,遏制拜蛇教勢力的滲透,時刻防備迷霧山蠻人的動向,鞏固神靈信仰......】
雖然看不太懂。
但是紀弗爾感覺神父大人并沒有多么喜好這項職業(yè),從他十分敷衍的寫上幾筆,就能很清楚的感覺到。
不過一個喜好研究事物的工程學者。
為什么會成為神父?
終于,塞米爾神父完成手中的事情,他看向一旁的紀弗爾,雙手托在下巴上,面色慈祥。“紀弗爾,我之前在課堂上敲打你額頭是要叫你過來,而你也很聰明,今天除去要私下教導你上一節(jié)課的問題,我叫你來是有一個能治愈你母親疾病的方法。”
“真的有嗎?!”
紀弗爾神色激動,雙手放在桌上,瞪大眼睛。
“普通的醫(yī)術不行,但神靈的賜福可以。”
紀弗爾皺起了眉頭,他有些不太懂塞米爾神父的意思:“神父大人,您說的神靈是?”
塞米爾神父瞇起著眼。
“自然是我們凜鴉境的弓箭之神——烏爾維特,你以為是那些拜蛇教、異端信奉的邪神?我是一個正經(jīng)的神父,紀弗爾你要明白能親自下鄉(xiāng)來幫助你們了解世界的我,是一個嚴謹?shù)墓こ虒W者,和品德端正的凜鴉境公民。”
“可,可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得不到神靈的賜福.......”
紀弗爾依舊十分緊張。
見男孩心里生了想法,塞米爾神父露出微笑:“沒事,我手下有成為修士的機會,你若愿意的話,我可以花費不到一年的時間,把你培養(yǎng)成一位合格的修道院修士。到時候,你就可以聆聽神的聲音,得到神的賜福。”
沉默許久。
“抱歉神父大人.....”紀弗爾搖搖頭。“我的家庭不允許我這樣,我沒法成為修士。”
塞米爾神父瞪大了眼睛,緊接道:“是家里缺錢嗎?我知道紀弗爾自你父親死后,便是你哥哥紀合瑞挑起家中大梁,但沒關系,我可以資助你到學業(yè)結束,等你成為修士之后,再用得來的薪資還給我就是,難不成紀弗爾你不相信我嗎?”
“并不是這樣的。”紀弗爾看著塞米爾神父,長舒了一口氣:“哥哥教導我不能平白無故拿別人的好處,因為那要付出更多的東西去償還。”
“抱歉大人,我償還不起您的好意。”
“你.....”
塞米爾神父看了紀弗爾片刻,眼神微動:“紀弗爾,你是個好學生,在我教導過的小家伙里,沒有人比你更熱愛工程學,沒人比你更有研究欲望。”
“你能拒絕我的好意,但你母親呢?”
“她的時間不長了。”
紀弗爾瞳孔一縮,面色低沉,低著頭在原地久久不語。
塞米爾神父沒有理會,話語又緊又密:“你大姐帶著你母親來修道院不是一次兩次了,我也看過,普通的手段很難將其徹底醫(yī)治,說實話,你母親能活到現(xiàn)在,都十分震驚修道院精通醫(yī)術的修女。而如今,一條寬闊的大路擺在你面前,紀弗爾,這可是能救你母親命的東西。”
“就算你不為你母親著想,那你哥哥呢?你大姐呢?”
“紀弗爾,你知道嗎?在曉爐城,似你哥哥那般年紀的青年,都還在諸多學藝中漫游,他們學習禮儀、騎馬、烹飪、詩歌、品酒等諸多有趣的東西,而不會每日都在廝殺之中,在血與劍之中拼命奔走,只是為了賺取第納爾供你上學。你哥哥可以有更好輕松的未來,但他并沒有選擇這條路......”
“別說了!”
“我需要償還什么?!”
紀弗爾顧不上什么尊卑,直接抬頭說道。
塞米爾神父平視男孩的視線,他將托下巴的手拿開,將紀弗爾的手掌展開,在上面寫下字跡。
我要你成為供奉神靈的神官,把神靈的模樣告訴我——
“孩子,我并非惡意。”
“我只是想滿足自己所需,而且,正如你需要這個機會,我也需要你,紀弗爾,我也需要你。”
塞米爾神父松開手。
他雙手合十放在心口,嘴里念叨著弓箭之神——烏爾維特的禱詞,似乎在為剛才的事情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