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向陽離開了,夜已經很深,漫天的星辰如珍珠閃亮。
秦海沒心沒肺的倒頭就睡,不是他有多勞累,他只是不想思考太多的問題,按照他的想法,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
可他回頭一想自己也是個高個子,后來他又想,自己頂不住了咋辦?那就塌下來再說咯。
“喂,死老頭子,你還睡得著?你說小海從市里帶回個大姑娘,還給她安排工作,這啥情況?”
“你別說,這姑娘模樣還真俊,我還真沒見過這么俊的大姑娘。”
“也不知道這姑娘家人在哪?我是越看越喜歡,就是不咋愛說話,要是小海他……”
秦母啰啰嗦嗦問了一大堆問題,秦穆卻一聲不吭,他背對著秦母靜靜的躺著,被她這么一說,突然坐了起來,靠在床頭。
“你都想啥呢?什么亂七八糟的?這突然帶回一個大姑娘,還住咱家,這又忽悠高書記給安排工作,也不知道高書記這是咋的了,言聽計從的。哎,我是怕人家姑娘的家人找上門要人吶!”
秦穆的話令蔡玉芬有些害怕,她開始不斷的補腦起來,突然脫口而出,“小海,小海不會是把人家拐回來的吧?”
“你長點腦子行不行?你家兒子啥情況你不知道啊?混是混了點,但是姑娘那方面他是屁都不通,對了,你剛才在院子里不是跟人家聊著嘛,知道啥情況不?”
秦穆的擔心不無道理,畢竟兒子突然帶回一個陌生的姑娘,這讓二老都提心吊膽。
“她不愛說話,不是嗯,就是呀,只能知道她叫梁曼,南方人。”
“算了,睡吧,明兒再問問這小子。”
秦穆也不愿再想,只是他哪睡得著,翻來覆去都沒有睡意。
梁曼在秦梅的房間里,她坐在床沿,久久沒有睡,無意間瞅到書桌上秦海一家人的合影,似乎是有些好奇,于是拿在手中看了很久。
放下相框,眼瞅著書桌后墻面上還掛著一個相框,這是秦海和二姐秦梅的合影。
還是一張黑白照片,秦海站在前面規規矩矩,二姐秦梅雙手搭在他肩頭,笑得很開心。
梁曼看著看著,似乎被二姐的笑容所感染,不經意間露出了一絲微笑,直到后半夜,她才斜靠在床邊迷迷糊糊睡著了,衣服都沒有脫。
清晨五點多,秦海照樣早起晨跑,今天他更加注意,這輕微的舉動倒是沒有再驚醒大哥,卻驚動了隔壁的梁曼,她悄悄的跟了出去。
很快,秦穆和蔡玉芬也走出了房門,走出了院子,看著遠處空無一人的巷子。
“這啥情況?”蔡玉芬愣愣的望著秦穆。
“我哪知道?你問你兒子去。”秦穆提著鐵桶來到墻角,放水準備澆菜。
蔡玉芬也沒心思練她那能有香氣的功了,她來到院子外面,對著巷口張望著。
東區外的大路,往北穿過公路通往廠區,繞過廠區向西,再向南拐回來,再穿過公路,又到了西區后方的小河邊。
秦海一路跑來,梁曼一路跟來,不只是鍛煉,更多的是好奇。
她從來沒有向現在這樣閑暇,以前她是孤獨,也沒有向現在這樣有了些許希望,以前的她是一種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絕望。
朝陽刺破了遠處的廠礦,從那兩個巨大的煙囪中間冉冉升起。
秦海迎著桔紅色的光漸漸放緩了腳步,又是那個練功的小公園,一群老人婦女排排站立,雙手左右舒張推拉。
“我的生活很簡單,早晨跑跑步,看看這些老人鍛煉身體尋求長壽,其實挺有意思。”
秦海放松下來,稍稍活動一下手腕腳腕,輕柔的說著,這話是對梁曼說的,更像是他對自己說的。
“他們愚昧!”
“也許吧,不過他們辛苦了大半輩子,到如今這個年代,又趕上了改革時代,他們還有很多心事未了,他們想長壽,這愚昧,不是他們的錯。”
秦海扭頭,看著梁曼矗立在后方,安靜的如同一座雕塑,眼神清冷的看著那群老人和婦女。
這一刻很安靜,兩人沒有再說話。
許久后,一個老人顯然認出了秦海,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小伙子,早啊!”
秦海一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大爺早,我叫秦海,看你今天精神狀態很好啊。”
“哈哈,確實是心情好,我抱孫子了,今天不能出來久了,一會兒呀,還得給兒媳婦送粥呢!”
“那可太好了,恭喜大爺,還不知道您貴姓呢?”
秦海只是客套話,其實上一世早就知道他是廠里梁工的父親。
“我姓梁,叫我梁老吧,小海,這是你對象吧?”梁老瞟見秦海身后的梁曼,笑呵呵的問。
秦海有些尷尬,直呼,“女性朋友!”
回過頭時,突然感覺到一種異樣的眼光眨眼即逝,隨后又是那冰冷的目光。
“喲,這都快7點了,該回咯,呵呵,小海啊,你們玩,你們玩。”
秦海看著梁老轉身的背影,急忙叫道:“梁老,昨天我跟你說的話,你可得放在心上啊,一定得去市里好好檢查。”
他再次提醒,可不希望出啥岔子,畢竟兩次接觸,覺得梁老人不錯,再說了,進廠后他還需要梁工的協助。
梁老微微頓足,回轉身來笑道:“好好,我記下了,還讓你惦記著這事,等兩天兒媳出院了就去。”
梁老說完便離開了,秦海想了想,側過臉說:“抱歉啊,沒征求你的想法,就給你安排進廠了,先安定下來吧,然后我再聯系你爸,你看如何?”
“好!”梁曼簡單干脆,卻聲音低沉,散落的發絲遮擋了面容,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輕輕的碎步向前走著。
“哎!”秦海輕嘆,這種事情他真是不知道怎么處理,即便是重生一世,對于上一世單身的他來說,對女人的了解依舊是空白。
在他看來,自己本來是救了梁曼,可突然間他似乎又感覺,怎么看都像是把她綁架了一般。
秦海苦笑著晃了晃腦袋,快步跟了上去,如同陌路人般卻又并肩而行著,就這么無語的返回。
蔡玉芬見到兩人回來,走進屋內拿著牙刷和毛巾出來,“小曼啊,快來,這牙刷和毛巾你拿著用,阿姨給你準備的新的,洗漱了就來吃飯。”
母親雖然也擔心,可自從昨日見到梁曼,便打心里喜歡這個小姑娘。
“阿姨,謝謝!”
梁曼接過牙刷和毛巾,一種奇特的感覺涌來,似乎堵著她的喉嚨,令她說話有些哽咽,她扭頭朝著院墻角的水龍頭走去,完后又靜靜的走來。
“大哥呢?”秦海大大咧咧坐下,正準備拿起一個紅薯,卻發現院子桌前只有父母兩人,大哥不知去了何處。
“你哥忙著他那什么論文呢,拿著飯在屋里呢,算了,別理他,咱們吃。”
父親由始至終一言不發,直到吃完早餐,才悄悄將秦海拉到了院外。
“小子,這姑娘到底咋回事?話又少,你媽跟她聊天也問不出個啥,你給老子說清楚。”
“爸,這事……哎,說不清啊,蜿蜒曲折錯綜復雜,反正你兒子遵紀守法沒干什么壞事,她吧,有點自閉癥,是南方人,鄭陽哥一個朋友的妹妹,暫時在咱家安頓下來,等去了廠里穩定下來再聯系她家人。”
秦海是真沒法解釋,干脆扣了頂自閉癥的帽子,更是將關系推到了鄭陽身上。
“看來一會兒得趕緊給鄭陽打個電話!”秦海心里想著,一溜煙竄到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