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騰飛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面。他向來不擅長處理這類沖突，更何況這場突如其來的賭約他完全被蒙在鼓里。若不是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他寧愿躲得遠遠的。

林浩歪著腦袋等待回應，姿勢漸漸變得僵硬。他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動，臉色由紅轉青。往常那些善于察言觀色的跟班們，此刻卻因為站位問題，竟沒一個人注意到他的窘境，讓這場獨角戲越發難堪。

就在氣氛凝固到極點時，上課鈴聲如救命稻草般響起。

“班長，這事咱們下課再說。“林浩甩了甩額前的碎發，故作瀟灑地轉身，卻在轉身時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他的跟班們立即挺直腰板散開，其他同學也如蒙大赦般回到座位。

騰飛長舒一口氣，余光瞥見陳球氣鼓鼓地坐下，心里泛起一陣苦澀。

林浩借著運動會報名挑起事端，騰飛心知肚明——對方無非是想在某個項目上擊敗他，借此打擊他作為班長的威信。說到底，這個“班長“的頭銜，他還沒能真正服眾。

這場鬧劇倒是讓他暫時忘記了“飛哥“的事。英語老師走上講臺時，他急忙從書包里翻出課本，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英語對騰飛而言是個不小的挑戰。小學時只是蜻蜓點水地接觸過，直到初中才開始系統學習。這門與母語截然不同的語言，總讓他產生本能的抵觸。但作為必修課，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漸漸地，“飛哥“的存在似乎真的被當成了幻聽，被他徹底拋諸腦后。

下課鈴聲響起時，騰飛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教室里的喧鬧聲此刻格外刺耳，他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林浩帶著他的“小團體“再次圍了過來。騰飛剛察覺到動靜，陳球已經一個箭步擋在他面前，卻被幾個男生架住了胳膊。

“班長，給個準話，賭還是不賭？“林浩斜倚在課桌上，雙腿大喇喇地岔開，校服領口歪歪扭扭。

騰飛緩緩起身，眉頭緊鎖，胸口涌起一股無名火。

“有本事說清楚賭什么！我奉陪到底！“陳球在幾個男生的鉗制下奮力掙扎，活像只被按住的小獸。

“林浩，放開陳球，這事與他無關。“騰飛深吸一口氣，聲音刻意放得很輕。

“行啊。“林浩懶洋洋地揮手示意，跟班們立即松手。他換了個更囂張的姿勢，單腳踩在椅子上：“班長，隨便選個項目。贏了，我認你這個體育委員。“

騰飛一怔，他原以為對方是沖著班長之位，沒想到竟是體育委員。

陳球搶先一步擠到前面：“林浩，敢不敢比1500米？誰輸了誰學狗叫！“

教室里瞬間鴉雀無聲。

林浩的眼神像刀子般剜向陳球——誰要跟你玩這種幼稚把戲？

更何況他根本不是長跑的料，到時候累成狗樣豈不是更丟人？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林浩突然意識到這等于在罵自己，趕緊“呸“了一聲。

“不會說話就閉嘴滾蛋！“

他朝跟班們使了個眼色，陳球立刻又被架了起來。

“林浩你慫了吧？不敢比就直說！嗚...“陳球的叫罵聲戛然而止，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騰飛看著林浩陰沉的臉色，暗自嘆氣。他沒想到平時蔫頭耷腦的同桌今天這么勇。

“林浩，我跑步確實不行，認輸。“騰飛直視對方的眼睛，“體育委員的事，我可以向陳老師推薦你。“

“哈哈哈...“林浩突然爆發出一陣夸張的大笑，笑聲里帶著明顯的嘲諷。

“騰飛，我真是看錯你了。連比試的勇氣都沒有，還不如你的小跟班有骨氣。“

“林浩！你說誰是跟班？“陳球不知何時掙脫了束縛，怒氣沖沖地殺回來，雖然只聽到最后半句。

“走！“林浩懶得糾纏，轉身帶著跟班們揚長而去，臨走還不忘踹翻了一張椅子。

陳球作勢要追，被騰飛一把拽住。

“班長你攔我干嘛？1500米我能虐得他找不著北！“陳球臉紅脖子粗地嚷嚷。

騰飛神色復雜地看著他，拿起運動會報名表：“那1500米，我給你報上？“

“這個...“陳球瞬間蔫了，訕笑著撓頭，“班長，我開玩笑的。你看我這小身板，跑1500米不得要了老命...“

騰飛啞然失笑，敢情這位就是個嘴炮王者。

隨著林浩一行人離開，教室里很快空了大半。騰飛正納悶怎么突然這么多人上廁所，陳球已經麻利地收拾好運動裝備。

“班長，別發呆了，下節體育課。“

騰飛這才想起課程安排，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書本，快步跟上已經走到教室門口的陳球。

湖一中寬闊的操場上，深褐色的400米跑道在陽光下格外醒目。上課鈴聲回蕩在校園里，全班同學已經按照身高列隊站好，等待著體育老師的指示。

新學期剛開始，體育課還沒有固定的訓練內容。往常這個時候，體育老師會安排體育委員去器材室取來排球、籃球或是毽子等器材，同學們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自由活動。

但今天顯然不同尋常。體育老師整隊完畢后，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宣布解散。

“同學們，相信大家都已經知道運動會的事了。“體育老師銳利的目光掃過每一個學生，“今天我們先做個簡單的賽前測試。“

他翻開手中的記事本：“報名參賽的同學請出列。“

隊伍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議論聲，但遲遲沒有人站出來。騰飛猶豫地舉起右手，想要說明報名表的事，卻被體育老師誤以為是主動出列。

“很好！體育委員帶頭。“體育老師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又看向其他同學：“還有誰？“

騰飛頓時僵在原地，進退兩難。他本想解釋自己并非要參賽，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只覺得后背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手腳都不知該往哪里放。

“老師，我報名。“林浩的聲音打破了尷尬的沉默。

騰飛循聲望去，正好對上林浩充滿挑釁的目光。

“老師，還有我！“

還沒等騰飛想明白林浩的用意，陳球已經高聲應和著跑到他身邊，還沖他擠了擠眼睛。騰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要力挺自己。

“老師，我也參加。“又一個同學走出隊列。騰飛認出這是林浩的一個跟班，雖然記不清名字。對方一過來就和陳球大眼瞪小眼，空氣中仿佛迸濺出無形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