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首有些特別，它不同于第一首的辭藻，但又有著類似的感情傾訴。”

“它不同于第二首的特立獨行，但也和第二首一樣看著不像一首詩。”

稍微賣個關子鋪墊了一下，唐婉才姍姍來遲地露出了整首詩的廬山真面目。

《母親，母親》

唐婉還未讀，許清瀾在它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急不可耐地細致地看了起來。

這首詩不長，等她看完時唐婉還在醞釀情緒，沒有讀。

她收回目光，平視著前方，眼神微不可查地瞥了瞥旁邊淡然的姜離，微微嘆息。

那邊，唐婉涌上感情，緩緩念了出來。

【母親，母親。】

【孩童時我記不清你的模樣。】

【你總是輕輕地抱著我笑著。】

【小小的我只記得你溫暖的懷抱。】

【母親，母親。】

【年少時我不記得你的面容。】

【你總說要和父親出去為這個家拼搏。】

【懵懂的我只記住了你遠去的背影。】

【母親，母親。】

【長大后你已不記掛我的生日。】

【唯有列行公事的電子紅包，每一年、一年。】

【沉默的我只是記下了那個紅包的數字。】

…………

【母親，母親。】

【我希望你能記得我，一如我曾記得你一樣。】

念完，唐婉感覺自己的眼角有些濕潤。

這不免讓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一名操勞半生的辛勞女人，一位喋喋不休的話多母親，一個會在家里盼著孩子歸來的媽媽。

在她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外出打工了，一年只回來一次。每次回來都很短暫，每次要走時她都要假裝不在意，實在偷偷地站在樓上透過窗戶看著父母漸漸遠去的身影。

然后遺憾失落地感嘆一句：

又要去一年了。

此刻讀了他這一首詩，唐婉本就涌起來的情緒不免噴薄而出，淚水逐漸從眼角流下。

今年，早點回去吧。

等到眼淚滑落在下巴時，她才反應過來拿出紙擦了擦。

看著學生們擔心的表情，說了聲抱歉。然后露出笑容，講述起了這首詩。

“就像我剛開始說的，這首詩它不像是詩，更像是一個孩子對母親的傾訴。如果可以的話，我更想把它當做是孩子寫給母親的信。

“一個沉默寡言、難以親自啟齒的孩子寫給逐漸漠視、對孩子缺乏關心的母親。

“大家都有母親，我不知道大家的母親是怎么樣的。至少我的母親跟這首詩里說的很像，小時候早早背井離鄉，老后獨守空門。”

唐婉開始借由自己的事引出后文。

“我對我母親以前是很親近的，后來長大了就有些覺得厭煩，覺得母親不關心自己，還總是嘮嘮叨叨地說一大堆婆婆媽媽的東西。只是等到后來我就有些理解了。

“那時候的人迫于生計，沒有那么多想法，本就被生活所累的心可能會疏于對孩子的關心。但咱們這代人不一樣，物質生活已經有保障了，對精神上的要求會更多。

“這也是當代孩子與父母的最大區別代溝所在。”

稍微扯了一點家庭教育后，唐婉開始說回正題。

“實話來說，這首詩的文筆比較一般，沒有華麗的辭藻，只有樸素的感情。我經常說語言就是傾訴感情的工具，你在說話的時候無時無刻不在傾訴你的感情。有些是開心的，有些是悲傷的；有些是激烈的，有些是平和的。”

“這也是寫作文最重要的一點。感情，換過來也可以是你在說話的時候想要表達的東西。這個東西可以是感情，也可以是你的訴求，你對事物的看法，以及你的價值觀。

說到這里，唐婉有些正色，接下來說起了重點。

“其實不管是寫作文還是做閱讀理解之類的題目，最重要的都是價值觀的傳遞。區別在于閱讀理解這種是出題人在借由材料來向你傳遞這個社會當前的主流價值觀，而寫作文是讓你把自己的價值觀去貼合整個社會的主流價值觀。

“說到這里，有些同學可能就會說：‘啊，讓我的價值觀去貼合主流價值觀那不如直接寫主流價值觀啊’。這樣想沒錯，只是我們是在寫作文，如果只是這種單一的隨大流，閱卷人一會給你一個隨大流的普通分數。

“寫作文，要寫好，就要把你的價值觀去貼合社會主流價值觀，把只屬于你的東西往那里面去套。讓閱卷人看到你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

最后，唐婉又補充了一點。

“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經驗與認知，每個老師都有自己的了解。可能其他老師說的就不適用我這套了，大家還是要多看幾種觀點，海納百川，然后從中思辨看待，最終形成你自己獨有的看法。”

她這時候又突然俏皮地笑了。

然后看了看時間，便拿起講臺上的三張謄寫好的紙張，讓學委拿去分發給大家依次看下。

王雅欣從她手中接過，看著唐婉殷切的眼神，她拿著紙張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然后三張詩分開傳給了左中右的第一排，讓大家依次觀看。

當三首詩依次傳到許清瀾手里時，她先是驚訝于唐婉的字。

和她以往寫在黑板上的字有些區別。

這份謄抄的字沒有那么端正，剛硬。

更顯得婉約秀氣起來，仿佛一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文字間透露出些許清雅。

人常說見字如見人，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許清瀾搖頭失笑，隨即粗略地看了傳過來的第一張。

她這邊傳的是第二首。

之前即已見過，只是此時手捏著看起來更有不同。

而且看著這詩她突然不由得想起了那天晚上姜離說的案子。

寫這首詩的這個同學會和那件事有關嗎？

………………………………

看完后許清瀾就遞給姜離了。

這時候第一首也傳過來了。

來不及去觀察他的表情，許清瀾又細致的觀摩了起來。

出于女生的直覺，這第一首鐵是一個女生寫給自己暗戀的男生的。

暗戀的感情很青澀，又很痛苦。

她是沒有過這種經歷的，不過她現在大概能體會這種感情了。

不過這個女生暗戀的男生有點木訥啊，真的和她說的一樣，像個木頭。

她忍不住偷笑，只是笑著笑著瞥了一眼姜離以后，她就笑不出來了。

嗯，我旁邊也有個木頭。

看完后，許清瀾再次遞了過去。

這時候最后一首還沒有傳過來。

許清瀾便乘機偷偷觀察起了他的表情。

嗯，沒啥變化，不過他看著這首有些不一樣誒。

此時看著這首詩，姜離沉默了，眉頭皺起。

第二首他結合自己的認知和對那個人行為的了解，大概能猜到是誰寫的。

這首的話，他感覺很奇怪。

這首毋庸置疑，肯定是班上某個女生寫的，而且還是寫給她暗戀的那個男生的。

但她是寫給誰的這就不好說了，姜離總感覺她這詩里藏了一些東西。

如果這首詩是寫給班上某個男生的話，那到底誰才符合這個草木呢？

想到這里，姜離目光轉了一圈，掃了掃班上的十大元帥其九。

然后又轉回來低著頭看了眼自己，心中已有了猜測。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真是出乎意料啊。

姜離嘴角露出迷之微笑。

他不是一個喜歡八卦的人，但如果那個人是他的話，他又喜歡了。

畢竟，那應該很有趣。

一旁的許清瀾看著他這變幻莫測的神情以及最后的迷之微笑，有些捉不著頭腦。

不是，他這是怎么了，笑得這么瘆人。

梨子，咱要是不愛笑的話可以不笑的，以后我不說你了，你能不能別笑的這么陰險。

許清瀾微微吐槽，這時候最后一首也傳過來了。

她便集中注意力，認真地看了起來。

姜離在一旁默默地注視著她。

很快，她就默默遞給了姜離。

姜離接過，也認真地看了看唐婉抄寫的字跡。

很娟秀。

然后遞給了下一個。

這時候，許清瀾看著他平靜的面容，有些忍不住地問道：

“世界上真有這樣的母親嗎？”

她沒有母親，體會不到。

“有的。”姜離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琢磨了一下措辭，只是簡潔地說了句。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這樣的母親有，子女也有。

看來還得從長計議啊。

許清瀾看了他一眼，微微一嘆，不再言語。

她已經連母親的冷落都見不到了。

那邊，三張紙張在整個班級里都傳了一遍了。

傳完后，唐婉便讓學習委員收回了紙張。這些東西看一下就夠了，就不要放在班上了。

她準備把原稿存起來，然后把這三張謄抄的給那三位。

就當是感謝吧。

然后，就下課了。

課間，幾人在一起討論著，姜離很少發言，許清瀾話也很少。

以往話多的林心月此時也有些沉默寡言，而羅怡婷就更不用說了。

看著眾人，陳風感覺自己像個小丑，便也回了座位上。

課間結束，轉眼就要上第四節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