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論僵住了。
他沒想到面前的這個老頭竟然會是王允。
作為大漢的除董卓以外的最高行政長官,王允這個名字一點也不陌生。
聽說他性情剛烈,嫉惡如仇。有圖難救國之心,晦心屈節(jié)之意。
就連董卓這樣的人也頗為看重他。剛入長安,董卓就給了他兩千戶的食邑。據(jù)說原本是準備五千戶的,但是小老頭推拒了一番,最后變成了兩千戶。
即使是不懂歷史的人,聽到王允這個名字大概也聽說過王允策劃了風雪夜山神廟,貂蟬七進七出呂奉先的故事。
王允有想過當他報出自己的名字后對方該是一個什么反應。
他應該仰慕又畏懼地看著他,感激他對他的看重,然后再跪在地上發(fā)誓愿為他效死力。即使肝腦涂地,也在所不惜。
也許還要更夸張一些。
但這才是一名市井俠客對士人階級自上而下所表露出來的看重而應該有的反應。
但是面前的這人好像僵住了。
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好像有了一點。
他沖著他表情十分慎重地點了點頭,然后告辭離開。
走了幾步后他又折返回來。
他表情慎重地開口:“司徒大人,聽說您有一個義女?”
——啊?
初夏的夜里還不算太寒冷。
司徒大人有沒有義女,柏論目前還不知道。因為當他問出口的時候,王允的臉色漲得通紅,突然就給他趕出去了。
“他太小氣了。一點也不能滿足人類好奇的心。”
“你說誰會不想見一見四大美人之一的貂蟬呢?”
不過小老頭還是挺好的。
說好的送給他的宅子還沒有給他收回去。
“你說明日我去向他賠罪如何?我覺得今日的確有些冒犯了。”
【呵呵。】
【你分明只是想看貂蟬。】
……
……
張渠睡躺在路邊的時候,柏論正巧經(jīng)過。
他用渭水旁畔的蒲葦替自己編了一張草席出來,再隨手抓一具地上的尸體用來擋風。這樣應該能安全度過來到長安城的第一個夜晚。這里流民頗多,衣不蔽體的也多。相互聚集著,也能產(chǎn)生一些熱量。
張渠已經(jīng)盤算好了。
等明日天亮,他就去尋些木材土料,勉強搭建出一個新屋。
張渠對未來在長安城的一切很有信心。就算找不到兒子兒媳,也不要緊。他念過書,認得幾個字。等長安城一切都安定了,他可以去給人家當賬房,運氣好的話,說不準還能當小吏專門寫文書哩!
“老丈!老丈!”
同之前那個噩夢一樣,張渠聽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醒了。
迷迷糊糊的。
“……郎君。”
柏論:“老丈何苦睡在此處?”
張渠:“……”
這不廢話嗎?
如果有房子住,誰還愿意睡大街?
柏論也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句廢話,想了想,他開口道:“我在長安城尋得了一處宅院……”
“不可!”
話還沒說完張渠就打斷了。
他道:“這一路走來,我得郎君多次庇佑。郎君仁心!但我怎好再厚顏住進郎君之所呢?”
嗯……
柏論想了想,他開口說道:“我不善廚,況且新宅里也有些瑣碎之事不好處理。來日等老丈尋到親人,到時候再離開也不遲。”
張渠默默無言。
誰會如他這樣幸運在瀕死之際遇得這樣一位貴人呢?
他眼眶突突地發(fā)熱。
“郎君。”
張渠想給柏論磕一個頭,但是被柏論阻止了。
“張渠永遠記得郎君的恩情!”
“走吧,還說這些。”
張渠被柏論接走了。旁邊的流民都朝他投過去艷羨的目光。
等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這里之后,寂靜如水的夜里突然傳來悲泣聲。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
“……我原來也是有家的。”
王允給柏論的宅院很不錯。準確來說,能落到他手里的就沒有差的。董卓也不至于故意拿一個差的去膈應王允。
不過長安城的環(huán)境放在這里,有些宅院年久失修也是在所難免的事。
王允挑挑揀揀,讓手下人給柏論挑了最好的一間去。
柏論到的時候,已經(jīng)有婢女在里面打掃了。
這是一間帶著竹林的大宅院,中間還有個大池塘,閑來沒事的時候還可以釣魚。看起來很有閑情雅致。
這些奴婢也是王允賞賜給他的。
他是定了心要學燕丹。
若柏論沒有他想象中的能力……
他堂堂司徒大人,賞賜給他的東西難道不能再收回來嗎?
婢子也是極為伶俐的人。
一個婢子領著柏論到了主屋,剛待一會就有兩個奴婢各自打了桶熱水來。
兩大桶咕嚕咕嚕地倒在浴盆里,里面還放了一些柏論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應該是增添香味的吧。
剩下幾個,不由分說就開始解柏論的衣服。還不是一兩個,反正前后左右都有人,柏論拉都拉不住。
誒誒誒!
干什么干什么!
你們東漢的姑娘都這么剽悍的嗎?
感受到柏論抗拒的心思后,幾個婢女抬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柏論的臉色,然后“砰”得一下跪在地上了。
這邊跪了幾個,于是那邊又嘩啦啦跪了幾個。
外面的人聽到動靜,好像又跪了一大片。
“……”
這是在干什么呀?
那婢女的額頭撐在地上,腰彎地極低。她聲音膽顫地驚懼道:“奴婢伺候主人洗浴。”
柏論一臉無奈地招手:“都出去都出去。我自己洗就行。還有我房間里不需要人伺候。你們該干嘛干嘛。”
呃……
幾個跪在柏論周圍的人互相抬起頭來對視一眼,各自確認了一下后,從地上起來,彎著腰慢慢往后退了出去。
聽到關門的聲音,柏論心里才長舒一口氣。
可以安心洗澡了。
【你錯過了紅袖添香的機會。】
“閉嘴吧你。”
泡在熱水里,柏論才感受到了無比的放松。一連帶著他在大漢里幾個月的孤單與驚懼都化為了烏有。
原來人在過度緊張的時候的確是要洗個熱水澡。
柏論伸手往外到處翻找了一下。
沒有。
然后柏論又睜開眼了。
喂!
他能不能把她們幾個喊回來問一下大漢的肥皂應該是個什么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