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是靠不住的。
即便如今天子站在他這邊,但是天子威信僅僅只在長安城內,只在那些忠于漢室的漢臣之間。
他的威嚴并不能震懾那些軍閥。
同樣的,呂布也是靠不住的。
他有他自己的利益。
柏論并不與他的利益一致,因此遲早他會與他分道揚鑣。
而唯一能靠得住的,是糧食。
是更多的糧食。
糧食能供養一支與他利益相同的軍隊。軍隊同樣也能保護糧食和土地不受他人掠奪。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所以你決定好了,要匡扶漢室?】
【不是匡扶漢室,是重新締造一個和平安樂的新秩序?!堪卣撜f。
至于能締造的那個人是誰……
總有那么一個人能出現的。
如果不能,那就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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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最近在考慮給柏論一個什么官職。
自從他悄悄將柏論定為自己的近臣之后,就私下去了解了他。在此之前,柏論籍籍無名,未曾聽說過郡望,只以劍客之名在王允麾下。
后又成為蔡邕弟子。
不過這個弟子的分量……
一般吧。
至少親近蔡邕的那些士人也未曾想過要去結交他。
但他劍術絕倫,性格寬仁,不慕權貴,有匡扶社稷之意,拳拳報國之心。
更重要的一點,他不是涼州人!
據說他來自于荊襄。
反正不管來自于哪都無所謂,只要不是涼州就行。
天子有心想將柏論留在長安,但是王允堅決持反對意見。并且說的話還特別有道理。
“他出身微寒。雖立下不世之功,但若一夕之間便位極人臣,朝中難免會有怨責。但若封賞的官職太低,這也不合時宜。陛下若垂青,不如賜他一地太守,多歷練幾年。如今山東豪杰并起,他若能再立功勞,將來再召他回京畿也不遲?!?
“朝中有溫侯,更有精兵萬千。難道陛下還擔心無人守護長安嗎?”
“更何況,守城如何能憑匹夫之勇?這原本也不是他的功勞。若非陛下仁德感動了上蒼,涼州人怎會輕易退兵?”
天子有主見,但是不多。
因此他聽著王允的話也沒覺得哪不對。
劉協遲疑道:“那賜他哪一地的太守呢?”
王允微微笑道,心中早就替柏論選好了地。
“上黨。”
上黨郡這個地界屬于并州。
平心而論,這個地方其實還不錯。它有十三個縣治,地處高原地區,左右都是山脈,中間有盆地,北有平原,南經渭水。因此河流資源還算豐富,土地平整富饒。
但它又是戰略要塞。
屬于各地諸侯都垂涎的區域。
北有袁紹虎視眈眈,南有袁術。右邊還有張楊曹操。
可謂危局。
原先的上黨太守戰死了,因此現在的上黨應該算張楊的統治范圍。
至于柏論能不能從張楊的嘴里虎口奪食……
反正朝廷是將詔書給你了,封賞也下去了。沒有能力拿都是你自己的事??刹荒苷f朝廷對不起你。
……
……
接受了天子的詔書之后,柏論就準備出發去上黨了。
據哨兵來報,西涼馬騰的確已經退兵了。
因此長安城短時間應該不會再有敵侵擾。這里的百姓可以再平靜安樂地生活一陣。但這樣的生活是不長久的,所以柏論一定要抓緊時間,將自己發展壯大。
家里沒什么東西可以帶走。
他來時也孑然一身。
這里的財寶都不屬于他。
宣姬沒什么東西,柏論也沒什么值得留戀的物件。蔡琰除了要帶走幾千本書之外,再也沒什么了。
離開故園是一個較為沉重的事。
不管長安如何,他畢竟在這里住了幾年。
柏論親自收整干凈了屋子,將里面擦的一塵不染,家具什么的也整整齊齊地安置擺放。
以待下一位來客。
除此之外,他再給院子里的小青菜澆了最后一次水。
青菜的生長速度趕不上主人吃它的速度。
因此它們的葉片深綠,但是剛澆過水,勉強也能算是青翠欲滴。
嘆息再嘆息。
再次確認沒有什么東西要處理了,柏論深深看了一眼他曾經的家。
“走吧?!卑卣撜f。
然后宣姬就捧著一頂貂蟬冠出來。
“兄長不將此物帶走嗎?”
柏論撫上了這頂冠的翎須,他顯得有些沉默。
一切皆因此物而起。
但又不似之前。
想到王允,想到呂布。
……何止于此呢?
終不似,少年游。
柏論又嘆了口氣,然后再次不舍地摸了摸它。
“就將它放在這里吧。”
“它一定會有下個主人的?!?
黃昏異常黯淡。有幾片黑云似黑煙一樣的盤旋在上空,讓人感覺蒼茫大地萬分寂寥。云層壓抑。但太陽卻如同火燒一般隨著黑云照射出來,于是又不使人覺得沮喪。
柏論抬頭看著天空,隨口感嘆了一句。
“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師兄?”
蔡琰很震驚地看向柏論。
柏論解釋道:“這是詩鬼李賀的詩。”
蔡琰在腦海里想了想,然后朝著柏論搖了搖頭。
“未聽說過此人?!?
柏論只是輕輕笑了笑,拉開了馬車的簾子,對著宣姬和蔡琰說道:“小姐們請上車吧。我們要出發啦!”
他剛欲駕上馬車。
然后又聽到一陣激昂的喊叫聲。
“郎君!郎君!”
……???
柏論回過頭去仔細瞧了瞧,發現正在喊叫的人是王凌。
“……?”
他來干啥的?
王凌終于趕來了,他氣喘吁吁,下馬來同柏論說話時也是帶著一些埋怨。
“郎君即便要去上黨,如何不與我等告別呢?”
嗯……
這就涉及到一個朋友觀念了。
能讓他認定為朋友的人較少。
他與王凌未交心過,全憑這少年一廂情愿地要認他為師父,求他教他劍術。后來的張遼和呂布應該能算朋友,但是好像也鬧掰了。
既然如此的話……
再告知好像有點尷尬。
這話辯解的很沒意思,于是柏論也不說話了。
不過王凌也不是非要一個解釋。
很快他就轉了話題,認真又懇切地對著柏論說道:“我愿隨郎君一起前去上黨!”
柏論吃了一驚。
“你……”
于是王凌又解釋了一次。
但這次他跪了下來,很是恭敬地說道:“我的意思是,我愿為主君效犬馬之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