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是絕對不可能投降的。
性命攸關(guān)的時候,他們可以暫時忘記董太師的仇恨,也可以拋卻自己那些懸浮的欲望。但是有一個是不能忘記的,那就是將軍口中的朝廷欲誅涼州人。
他們先前本已犯下死罪,如今又大膽作亂長安。
原本朝廷就不赦免他們,現(xiàn)在攻守易型,難道朝廷還會寬容他們嗎?
因此,逃!
這是他們心中升起的唯一念頭!
而這個念頭一旦升起,頃刻間,涼州人便如同土雞瓦狗一般一哄而散。
他們來時如風(fēng)雨,驅(qū)趕著萬千百姓過境。如今倉皇狼狽,臉上驚懼的表情同那些百姓也沒什么區(qū)別,全然看不出就是他們在歷史上曾經(jīng)使關(guān)東地區(qū)生民廢業(yè),饑饉流亡。
而涼州人的反應(yīng)也很迅速。
比如李傕聽到郭汜身亡的消息,一時間也來不及在心里暗罵郭汜蠢笨,而是抓緊時間鳴金收兵,逐步收攏涼州大馬,往右扶風(fēng)的方向逃竄。
如今大勢已去,再也無力回天。
城墻上的守軍也愣了一下,接著就開始興奮地歡呼起來。
柏論覺得世界安靜極了。
涼州人恐懼的聲音和城墻上的歡呼都聽不見。他目光所及,只剩一片蕭條。
【戰(zhàn)爭結(jié)束了嗎?】神劍問道。
柏論看著這一地的尸體和滿目瘡痍,然后語氣沉重地開口:【想阻止戰(zhàn)爭的唯一方式,是發(fā)動另外一場戰(zhàn)爭。】
賈詡已經(jīng)跑出去很遠(yuǎn)了。
他策馬不肯停歇。
一直到黃昏漸落,人和馬都需要休息,高冠博帶的文士才轉(zhuǎn)身看向長安的方向。
他說不出是什么心情。
只是有一點他必須得承認(rèn),今日過后,柏懷允之名當(dāng)震動天下。
……
……
郭汜之亂雖然暫時結(jié)束了,但是長安西面還有一個馬騰在虎視眈眈。因此危險仍未徹底消除,仍需要小心謹(jǐn)慎。但畢竟戰(zhàn)爭勝利了,所以還是需要大肆犒賞士兵,烹羊宰牛地慶祝一番。
晚間一起同士兵喝了幾杯酒后,柏論就離開軍營,打算回府邸去。
路上柏論在想事情。
此事過后,他打算離開長安。
雖然他在長安也待不了多久了,但畢竟還要住上一陣以防西涼馬騰。
于是另一件有些刺撓的事情就在心里頭冒出來了。
眾所周知,他現(xiàn)在住的宅子是王允給的。由于他前些日子剛和王允鬧翻,所以現(xiàn)在還住進(jìn)去的話總感覺有點奇怪。
嗯……
……他是不是應(yīng)該再在長安租個短期房子?
只是可惜他那院子里張渠種的一點小青菜了。
他正想著這些瑣碎的事,冷不丁地突然聽到身后有人高叫一聲。
“懷允。”
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叫嚷,還混著一點馬蹄聲。
柏論下意識停住腳步,回過頭一看卻是呂布騎在赤兔馬上朝他大嚷。
這幾天的守城同樣將呂布累的夠嗆。
每個人的身上都是一股子血腥味。
原本呂布也應(yīng)該是這幅模樣的。
但是這貨趁著士兵慶祝的時候悄悄回府中洗了一個熱水澡,又換了一身干凈整潔的衣衫。因此再見面時,他很有初見時那股意氣風(fēng)發(fā)的味。
柏論對呂布的態(tài)度很復(fù)雜。
他以為自那晚溫侯府夜談后,他與呂布應(yīng)該不會再有聯(lián)系了。但同時他又很感激,感激呂布到底是沒撤軍。他始終堅守在城墻上。
“溫侯。”柏論向他行了一禮。
呂布從馬背上蹦下來,他似乎一點都沒被那晚上的事情影響。
也不覺得那一晚會讓柏論與他產(chǎn)生隔閡。
他仍然如同以前一樣,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懷允憑一己之力守住長安,使一方百姓免除涂炭,立下不世之功。如此功勞,朝廷必有封賞。君果真如當(dāng)初那頂貂蟬冠一般,頃刻間便位極人臣。”
柏論只道:“非我一人之力,是眾將士的功勞。長安城能守住,同樣也要感謝將軍,感謝那些并州軍。”
呂布沒說話了。
他牽著馬默默陪柏論走了一段。
此時已至宵禁,因此一路寂靜,除了更夫的聲音,便只有一點蟲鳥的叫聲。
柏論莫名感覺到有點尷尬。
他去的是回家的方向,但是溫侯府明顯不與他同路,呂布竟然也跟著一起與他走。
眼看著就要到柏論家門口時,呂布終于開口說話了。
他終于提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我亦有我自己的顧慮。懷允,勿要怪我。”
柏論愣了一下,然后拱手行禮道。
“我明白。”
“我同樣也是真心實意地感激將軍。”
呂布沒說話了。
柏論又向呂布說了告辭,然后就回了自己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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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晚了,宣姬和阿琰估計睡了。
柏論剛進(jìn)門,就看著院子里亮著一盞油燈。光線昏暗,但是能夠照明。宣姬在研磨,蔡琰好像在提筆寫著什么東西。
柏論剛一進(jìn)門,兩個女孩子立刻就抬起頭來。
“兄長。”
“師兄。”
總感覺有點幽怨。
應(yīng)該是錯覺。
柏論打了個哈哈,然后說道:“這么晚了,你們怎么還沒睡。”
宣姬似乎十分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原來兄長也知道這么晚了。”
喂!
不要用這種抓出軌的語氣呀!
蔡琰道:“今日聽聞涼州人退兵,因此長安上下欣喜若狂。原本以為師兄要回來吃飯的,故而等到了現(xiàn)在。”
啊……
柏論有點愧疚了。
蔡琰:“師兄吃過了嗎?”
柏論:“就喝了兩杯酒,尚未用過飯食。”
于是蔡琰便起身道:“那妾便去將菜熱一熱。晚間做好的也不好浪費(fèi),師兄將就著吃一吃吧。”
宣姬也起身了:“那我去給兄長打水洗漱。”
柏論心情出奇的好。
但是他太久沒和兩個女孩子相處了。
他問神劍:【你覺得這是正常兄妹的相處方式嗎?】
神劍陰陽怪氣了一句:【妹妹給哥哥打水洗澡,多正常呀。】
柏論:“……”
蔡琰和宣姬也沒吃。
本來想等著柏論一起回來的,他沒回家誰也沒動筷子,結(jié)果就一直等等等,等到現(xiàn)在。
好消息是終于也等回來了。
飯桌上柏論沒話找話。
“這么晚了,阿琰剛剛是在寫什么?”
“漢史。”
“……什么?”
于是蔡琰抬頭說道:“我要繼承父親的遺志。著成漢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