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論剛走出牢房,還沒來得及與外面的眾人分享自己得了一個字的好消息,忽然就聽見里面獄卒的悲哭。
“高陽鄉侯走了!”
啊——
柏論一驚。
他猛地轉身,死死盯著這里漆黑的甬道。
其中反應最大的是蔡琰。
一聽到這個消息的之后,她便立刻不顧修養與禮儀地飛奔進去。
“爹爹!”
蔡邕一頭在墻上撞死的。
除此之外,他還留了一封遺書。
具體是什么內容柏論也沒看見,但是那邊的小姑娘一邊捧著遺書一邊跪在蔡邕的尸體前哭得十分傷心。
王允是后來才趕來的。
他看見蔡邕的一頭碰死的尸體,瞬間眼眶紅了,接著便哀慟大哭。
“伯喈!伯喈!”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呂布:“……”
馬日磾:“……”
你早干嘛去了!
蔡邕的葬禮辦得十分倉促。雖然如此,但前來憑吊的人依然很多。司徒王允來了,太尉馬日磾來了。溫侯呂布也來了。就連與他不甚相熟的張遼都來上了柱香。
不管怎么說,至少有了王允的寬容,蔡邕不會以亂臣的名號下葬。
柏論是以弟子的身份來幫助蔡琰籌辦喪儀的。
蔡琰哭夠了。
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她揉了揉眼睛,悄悄對柏論說,“我不理解。為什么王司徒在爹爹活著的時候非要治他死罪,如今我爹爹死了,他又哭得如此傷心呢?”
柏論想了想。
然后開口說道,“大概是因為,他想在史書上留下清名吧。”
蔡琰搖了搖頭,“我不理解。”
于是柏論說得更清楚了些:“老師要修漢史。王司徒如何會允許有人將他詳細侍奉董卓的經過所具象出來呢?活著的老師會觸碰到他的利益。可是死人不會。”
“想要老師活命也很簡單,只要他發誓他愿意不修漢史。”
“那么,老師會愿意嗎?”
蔡琰搖了搖頭:“這是父親一生的志向。”
說著她頓了一下,又抬頭看向柏論,“爹爹在信上說,已將我托付于你。”
“是。”
柏論點頭,認真道:“老師為我取字,便如同我恩師一般。阿琰既為老師之女,便是我師妹。諸多事宜,悉照顧之。”
蔡琰眼皮一跳。
她抿了抿唇,然后對著柏論行了一禮:“師兄。”
然后柏論又想了想。
雖說他答應了要照顧蔡琰的諸多事宜,但他現在忙的要死,軍隊的事情也還沒完全上手,明顯是不太可能能在蔡琰身上分太多心的。
但如果一個人把小丫頭扔在這么大一座宅邸里,他也不太放心。
于是柏論便開口說道:“老師的喪儀完畢之后,師妹是想搬去我那住,還是繼續住在這?”
“我接下來的日子大概都會住在軍營。你搬去我那,也好有人能相互照應。師妹若不愿,我得了空便時不時地過來看你。”
蔡琰仰頭問道:“師兄家中可還有什么人?”
柏論:“只有一個妹妹。從年歲來看,你應當叫聲姐姐。”
蔡琰:“親妹妹?”
柏論:“不,是司徒家的義女。這段日子都是她幫我打理府中上下事宜。”
蔡琰:“……”
那難道不是嫂嫂嗎?
最終蔡琰還是決定搬到柏論府中。
她要帶走的東西也不多。
爹爹生前在火中救下來的一塊桐木、由此木而制成的焦尾琴。還有一些古籍孤本,一些藏書。不多,也就四千多部吧。
宣姬對柏論帶回來的這名女子很感興趣。
她左右圍著蔡琰轉了轉。
然后看向柏論,取笑道:“師兄出門幾天,如何便帶回來了一名美嬌娘?”
蔡琰低頭行禮向她問好:“見過嫂嫂。”
柏論:“……啊?”
柏論張了張口,總覺得有什么事情在他的意想之外走偏了。
是他的錯覺嗎?
他怎么覺得這兩個妹子之間有一種奇怪的火星?
于是柏論連忙說道:“這是我師妹,不可輕言冒犯。”
話罷他又看向蔡琰:“這也是我妹妹。按照年歲你當喚一句姐姐。你錯認了。”
柏論:【……我怎么依稀記得這話我說過一遍?】
【哼。】神劍幸災樂禍道,【這就是你多惹情債的后果。】
柏論:【我什么時候惹過情債了?】
宣姬笑道:“聽見了嗎?妹妹誤會了,我不是你嫂子。”
于是蔡琰抿了抿唇,又行了一禮,“姐姐。”
和諧嗎?
柏論撓了撓頭,細細端詳著這幅畫面。
他覺得這很和諧呀。
應該沒問題吧。
替蔡琰收拾出房間還需要一點時間,趁著這個空隙,柏論拉過宣姬,同她簡單地交代了幾句。
譬如這女孩的身世如何孤苦。
她新失了父親,十分可憐。
你與她相處要如何團結友愛之類。
宣姬抿抿唇看向他,“兄長想過她孤苦,就未曾想過我也不曾見到父親嗎?”
“啊……”柏論張了張口。
蔡琰收拾好了房間,轉頭一看門外,見到兩個人影在十分親密地說些什么。
宣姬:“兄長且放心,宣姬明白兄長的意思了。”
“不。”柏論連忙開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們兩個要互相幫助。絕不是讓你一個照顧她的意思。”
宣姬又抬頭看向柏論,小心揣測著:“那兄長剛才同我說的,是否也會同她說一遍呢?”
柏論:“……”
柏論幾乎要顫抖了。
“我說。我說便是了。”
宣姬:“兄長若是覺得為難……”
“不!一點都不為難!”柏論立刻道,“我現在就去與她說!”
蔡琰裝作不在意地整理床榻。
而后聽到柏論敲門。
“阿琰,我能進來嗎?”
“請進吧。”蔡琰也站起來了。
“那個……”
柏論支支吾吾的。
蔡琰善解人意道:“師兄有話直言即可。”
“那我就直說了。”柏論很有些局促,他摸摸鼻子,低著頭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是這樣。宣姬她是司徒旁支一族。她經歷十分坎坷,被司徒送給我后便與我相依。那個你與她相處……”
不需要柏論說完,蔡琰就聽懂了。
她道:“宣姬姐姐為長,我理應敬重她。師兄請放心。”
柏論連忙點了點頭:“嗯嗯。那就沒什么事了。”
柏論退出蔡琰的房門后,還是后知后覺地覺得有哪不對。
是他的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