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慘敗
- 開局一個碗,推翻大明朝!
- 呂玄德
- 4565字
- 2024-02-17 22:29:36
既然都到了這一步,何東和嚴正也都顧不上別的了,這一票不干白不干,但是楊戌卻否掉了直接進攻的策略。
楊戌雖然沖動,但他不是傻子。
之前打梁應澤的時候李弘像遛狗一樣牽著梁應澤的鼻子走,把梁應澤搞得疲憊不堪,所以才能以精力充沛的我軍正面打對方的疲軍。
現在楊戌帶兵長途奔襲,雖然沿路都有休整,但是相較而言現在疲憊的是己方,他還不會傻到要直接和吳自勉的軍隊正面硬剛。
現在也不能搞襲擾鈔關的那一套,洪承疇和吳自勉分別扎營,小股部隊騷擾哪一方都會引來另一方的支援,之后還是會演變成兩軍正面對抗。
所以目前暫且只是保持適當距離跟著吳自勉行軍,派出偵察排緊盯著,尋找機會。
連著跟了兩日,偵察排的戰士突然報告楊戌:“老連長,情況不對,這伙人好像不是一撥的,分開扎營的兩撥人一邊只有少數人騎馬,許多馬都不馱人,但是另一撥沒有馬空著的,剩下的人也不騎那些沒馱人的馬。”
何東聽聞之后問楊戌:“老連長,那批不怎么騎馬的應該就是這回的賣家,那批騎馬的恐怕是別的什么官軍,他跟咱們的賣家攪在一起,卻不打旗子,會不會有問題?”
楊戌沉思片刻,說道:“不大可能,之前交易身份都隱藏得很好,賣家帶人出來應該只是為了保證自身安全,另一股人怕是另有來頭。”
“那咱們一起打?”何東問道。
楊戌擺擺手:“不行,如果出發之前梁巡撫的情報沒錯,賣家是吳自勉的話,他的精兵都跑得差不多了,應該很好打。這伙來路不明的官軍我總覺得有些危險。”
楊戌親自去觀察過兩撥人扎營休息時的軍容,吳自勉的兵散漫得很,馬匹也不好好照顧,才幾天功夫已經病了幾匹,還死了一匹被這些兵吃掉了,惹得楊戌心疼不已。
但是另一股來歷不明的部隊軍容嚴整,紀律嚴明,而且每個人腰上都別著個還在滲血的布袋。
而且據偵察兵匯報,一路上甚至有些個倒霉的村民也被充了軍功。
搞得一向不喜歡處理政務的楊戌也在那幾個村子停留下來安撫人心,殺了地主,然后再讓各連指導員幫忙本地農民建立農會。
現在李弘兩個團里的連級指導員多少都有點政務工作經驗,只是指導建立農會他們還是能的。
又兩日后,吳自勉和洪承疇終于分別,一路向北一路繼續向西。
吳自勉回延綏,洪承疇回西安。
洪承疇從韓城擊敗王左掛部,陣斬農民軍三百余人,已經打出了赫赫威名,沿路的農民軍也都不再敢離他太近,紛紛往山西河南方向跑,這也是吳自勉一路上沒怎么遇到農民軍主力的原因。
他原本是要回西安去報功,但是回師路上偶然遇上吳自勉。
一個總兵,帶著一批軍馬跑這么遠,行為太過可疑。
所以洪承疇才和吳自勉合兵行軍了幾天,想看看他要搞什么名堂,但是幾日下來又沒發現什么特殊情況,最終還是在高陵縣附近分手。
但是洪承疇在合兵的幾天里總覺得有什么人在跟著自己,讓家丁出去探查又找不到周圍有農民軍活動的跡象,不禁起了疑心。
洪承疇留了個心眼,沒有繼續回師,而是繼續向西一段路之后又繞了回來,派出家丁去探查吳自勉的動向。
“將軍,吳自勉自和咱們分手之后便一路向北朝延綏行軍,暫且沒發現有什么異常,不過將軍對他要售賣軍馬的猜測應該是對的,最近黑市里有大量馬匹出售的消息。”心腹家丁向洪承疇匯報道。
洪承疇點點點頭,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如果的確是吳自勉的買家在跟著自己也就罷了,大不了回去之后寫報告參他一本就是,但是洪承疇總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若一路上跟著的真是買家,那這買家大概率是馬賊,能一口氣吃下三百匹馬的馬賊,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而且若是馬賊,派出自己的心腹家丁怎么會一點蛛絲馬跡都抓不住?
一切都太過可疑。
于是,洪承疇暫時停軍在高陵縣,不斷派出家丁去監視吳自勉的動向。
楊戌這邊,終于等到洪承疇和吳自勉分手,一路跟著吳自勉向北。
但是他也沒有不管洪承疇,連日來他也知道到洪承疇不斷地在派人出來到處打草驚蛇,似乎在尋找什么,楊戌都小心翼翼避開了。
楊戌的警惕性很高,對方的這種反應足夠說明他們也有所警覺,所以此次楊戌也派了兩個班去盯著洪承疇的動向。
自己已經深入夠遠了,和遠在渭河南岸等待的張福已經是三天才能通信一次,如果繼續跟著吳自勉走,自己的糧食也撐不了多久。
雖然說可以挑幾個倒霉地主搶糧食,可次數多了難免會引起本地官府注意。
為了隱蔽行蹤,兩個營的兵整日風餐露宿,過得都跟野人差不多了。
“老連長,再不動手就沒機會了,咱們離太遠了!”嚴正勸道。
楊戌否決道:“等!等去盯梢的兩個班回來,我就不信他們能發現咱們,大明還有這么有能耐的官!”
很快,盯梢的兩個班回來了一個。
“跟丟了?另一個班呢?”嚴正擔憂地問道。
那個還沒回的班是他的兵,這一路上兩個營還都沒有減員,他不想自己的兵還沒開戰就莫名其妙沒了。
“沒……沒聯系上……”偵察回來的戰斗員答道。
“老連長,那咱們還打嗎?”
嚴正和何東一起看向楊戌。
此刻的條件已經簡陋到了三人席地而坐開會,楊戌把拳頭往地上一砸,說道:“咱們就是不想吃虧才追上來的,要是現在回去,吃的虧豈不是更大?打!”
作戰部署很快展開,何東的營隊作為先頭部隊追擊,嚴正的營隊繞后包抄,仍然采取前后夾擊的策略。
楊戌也留了個心眼,他留下了一個連的隊伍在高陵縣,洪承疇那邊一有情況連隊可以邊打邊走,追上大部隊報信。
……
吳自勉的隊伍不是很長,何東和嚴正約定好進攻的暗號,等嚴正迂回到適合埋伏的位置之后,由何東先正面進攻吸引吳自勉防守,再由嚴正從后面進攻。
楊戌帶著自己沒馬的騎兵連伺機沖鋒搶馬。
等戰斗開始,吳自勉的部隊比梁應澤的鄉勇還要拉跨。
這幫人一聽到嗩吶聲還以為是本地有人辦什么紅白事,伸長了脖子看是不是哪家嫁姑娘,結果接下來就是身后一股敵軍喊著天下大同沖殺過來。
吳自勉畢竟是上過戰場的將軍,很快聚兵與何東的營隊正面混戰在一起,卻不曾想身后也殺出一支敵軍來。
一時間,吳自勉的人馬被兩面夾擊,人逃馬也逃。
楊戌便趁此機會趕緊上前搶馬,這群名義上是騎兵的家伙還是第一次騎馬,一人搶上一匹就快樂地試駕起來,全然不顧自己身處戰場。
有的馬性子烈,不少人從馬上硬生生摔下來,就此失去戰斗力。
楊戌會騎馬,手下也還有少數幾個原本就會騎馬的戰斗員,幾個人搶到馬之后很快聚攏,一伙騎兵在步兵陣列里亂殺。
戰斗結束得很快,吳自勉除了貪污,逃命的本事也是一絕,他早就在十幾個心腹家丁的護衛下跑了,管都不管手下士卒。
馬受驚跑得快,盡管周圍盡是山林,楊戌手下還是抓不住幾匹馬。
但是還沒來得及清點馬匹數量,一名戰士狂奔而來,不顧肺部的不適急道:“那……那……撥人追上來了!”
緊接著,一陣緊密而嚴整的的馬蹄聲逐漸向眾人靠近,遠遠地,楊戌能看見對方的軍旗上有一個“洪”字。
……
楊戌留下盯梢的連長姓黃,叫黃富貴,也是黃家村暴動時的村民。
最初和李弘一起搞暴動的那批人,主要發展方向還是軍隊,除了劉不訥這個營長,已經出了三個連長和兩個指導員。
指導員姓高,叫高二柱,原本是府城的苦出身,見識到李弘的軍紀之后毅然投軍,因為給讀書人家幫閑過,識得些字,主動申請加入了掃盲班,一路做到了指導員。
連隊里有個小戰士,年紀不大,父母雙亡,因為說話嘴甜很受其他戰士的喜愛。
“連長,你說營長他們幾時能打贏回來,我想回去了。”小戰士抱怨著。
“怎么,這點苦受不了了?日后要是打出去,那可是要行軍千萬里呢!”高二柱笑著摸摸他的頭。
黃富貴也批評道:“你過去又不是沒吃過苦,怎么,軍營里頓頓飽飯的好日子把你養成少爺了?”
小戰士臊紅了臉,不再說話。
周圍眾人紛紛大笑。
“有情況!”放哨的戰斗員忽然指著一個方向驚呼。
眾人立即查看。
洪承疇的部隊正在行軍,有幾匹馬的尾巴上系著一根麻繩,每根麻繩上都綁著一個被扒了上衣的男人。
等靠近些,眼尖的戰士已經看出那幾個被馬匹拖著前行的正是此前被派出去盯梢但是沒回來的大同社戰士。
“連長,怎么辦?!”偵察員退回來問道。
“咱們不能眼看著戰友受辱!”黃富貴憤憤道。
高二柱趕緊拉住他的胳膊說道:“老黃別沖動,別忘了咱們的任務,老連長就是要防著這幫人才讓咱們盯著,咱們得趕緊去通報!”
“哎呀我知道!”黃富貴甩開高二柱的胳膊,“可也不能眼見著咱們的同志被這樣欺負吧!”
高二柱堅持道:“老黃,報信要緊,還得給張營長送地圖!”
“人咱們也得救!”黃富貴也堅持自己的態度。
高二柱拗不過他,只好將畫好的地圖交給即將回去報信的戰斗員,然后自己也跟著黃富貴準備搶人。
指導員雖然不管軍事指揮,但也是能參加戰斗的嘛!
等給楊戌和張福送信的人都走了,黃富貴將連隊分成兩支,然后一聲令下,其中一支喊殺聲大作吸引洪承疇的注意,另一只準備突襲割繩子搶人。
黃富貴沒有楊戌那樣的警惕性,他覺得洪承疇這支家丁部隊和梁應澤的鄉勇差不多,基本都是打不得仗的,一觸即潰的貨色。
即便正面作戰占不到便宜,搶了人趕緊跑還是可以的。
就算對方有馬有騎兵,也可以往山里跑嘛!
但是洪承疇的部隊沒有像梁應澤的鄉勇那樣潰散,而是緊急列陣,兩排火銃手快速而有序地裝填好彈藥,朝著喊殺聲傳來的方向射擊。
“嘭!”
“嘭!”
震耳欲聾的兩波聲響過后,是騷擾部隊的哀嚎。
“嘭!”
“嘭!”
又是兩波射擊過后,一支家丁隊伍提著長刀沖殺過去收割。
黃富貴都看傻了,怎么這支官軍有火器?!
很快,連隊埋伏起來的部分也被洪承疇的家丁發現,黃富貴來不及撤退,只得率領同志們沖鋒。
伴隨著火器的轟鳴,倒下的是一個又一個的大同社將士。
黃富貴帶頭沖鋒,也命隕當場。
不過洪承疇的火銃兵裝填彈藥需要時間,剩下的大同社將士還是沖殺到了洪承疇的隊伍跟前。
那小戰士帶著仇恨。根本不管其他人,在亂軍中橫沖直撞,然后一刀劈死一個火銃兵,撿起他手里的火銃就跑。
“指導員,我搶到了!”
小戰士淚流滿面,他已經預感到了日后將再也見不到戰友們,再也感受不到指導員對自己的噓寒問暖了。
高二柱在亂軍中一把將他按倒裝死,然后快速對他說道:“你得把這把火銃送出去,送到張營長那兒去,送到小康鎮去,活下來,你一定要活下來!”
小戰斗員擦干眼淚,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后站起來狂奔。
高二柱掩護著小戰士逃跑,等他跑遠了大喊一聲:“同志們,犧牲的時候到了,怕不怕!”
“不怕!”剩余戰士們高聲回答。
洪承疇的家丁們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高二柱身上,根本沒注意到有一個小逃兵。
這小戰士跑到張福的軍營時,已經沒有任何說話的力氣,只是把那把火銃緊緊攥在手里。
……
張福為了虛張聲勢,和李弘當初打鈔關一樣,在每個人身上都綁了樹枝,故意揚起陣陣煙塵,并且每名戰斗員都卯足了勁大喊。
一個營的兵力,愣是搞出了兩千人急行軍的動靜。
“將軍,遠處像是賊軍的援軍!”一名家丁急道。
洪承疇看著遠處的滾滾煙塵,心中猶豫。
若是韓城縣那種水平的反賊,來多少他都無所謂,但是眼前這群賊兵真是太他媽能打了,甚至可以說是悍不畏死!
幾日來自己的家丁已經折了二百多!
按說騎兵打步兵本來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但是不巧此處地處山林之間,賊軍被沖亂了一次之后很快化整為零,不斷發動小規模騷擾,還每次一進攻完就跑。
火藥早用完了,現在火銃根本派不上用場。
本來,洪承疇已經差不多鎖定了賊首所在的位置,正要再次發起進攻,卻聽見遠處傳來一陣陣的喊殺聲。
思慮良久,洪承疇大手一揮:“撤!”
撤退的軍號很快響起,洪承疇的家丁立即撤退,也不管楊戌還在騷擾襲擊,迅速退出了戰場。
張福接應到楊戌的殘軍之后震驚不已,經過清點,吳自勉的三百匹馬只搶到手八十多匹,兩個營折了一半還有多,完完全全的慘敗。
回師路上,楊戌一言不發,三步一回頭地看向渭河北岸。
那面獵獵作響的洪字旗已經深深刻入了他的心中。
這仇,非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