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的底色印著黑色鐮刀的圖案,那是23區的專業收尸隊——入殮師。
季寧曾經在他們的平臺上下過一單,來處理赫爾曼的尸體,只記得他們專業素養高、處理速度快,其他的也沒什么印象了。
入殮師為什么會來這里?
自己這次可沒有下單要收尸,另一個活著走出這里的人是伍。
但是季寧想到他那副欠揍的模樣,立馬排除是他的可能性。
這人一看就是不怎么有道德的樣子,怎么可能主動下單收尸?
可,不是自己也不是伍,還能是誰呢?
即便覺得是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季寧也只能說服自己,這人或許還是比較講文明的。
另一個讓她比較在意的就是倉庫里那群怪模怪樣的人。
“沖破鋼鐵和皮革的牢籠!致敬神圣的科技!”
從他們的口號來看,這群人應該不是反賽博主義者。
這就更說不通了,自己一個仿生人怎么會和他們這樣可以說是賽博狂熱分子的家伙扯上關系呢?
還特意設局,把自己騙進他們的地盤,想實行圍剿。
如果說自己有礙著什么人的眼,那應該和之前那兩起跟蹤事件有關系。
她一開始以為因為自己是仿生人,礙了那些反賽博主義的眼才會被跟蹤下毒,但現在種種跡象表明想對自己不利的都是進行義體改造過的人。
也就是自己根本就不是被什么反賽博主義盯上了,而是另一個有著賽博神明的宗教組織!
畢竟,季寧在街頭游行見過的那些反賽博主義者都太過弱小,脆弱的血肉之軀根本抵擋不了槍林彈雨。
什么理想,什么道德,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空談。
所以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在被莫西干頭幫派襲擊時,只會一個勁地倉皇逃跑。
想到這里,季寧不由得抿緊嘴唇。
難怪那個粉色的雙馬尾說那些反賽博主義者是違背社會發展的規律,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的。
如果說,不管是赫爾曼還是金發少年,他們中至少有一人,和今天碰到的那群怪物是一伙的,或者有著共同的利益,那就很好解釋了。
先是派出一兩個小嘍嘍來跟蹤自己摸清底細,然后誘騙自己深入巢穴,再通過火力壓制除掉自己。
盡管按照這個思路推斷下來已經能解釋清大部分了,但是她還是覺得赫爾曼和金發少年行為之間存在說不通的點。
赫爾曼他除了打架水平比較次,跟蹤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不是自己偶然間的敏銳察覺,他或許還會繼續跟蹤下去。
最奇怪的就是金發少年。
季寧很確定,自己留意身后的跟蹤者的那段時間,當時絕對只有一個人在跟蹤自己。
也就是金發少年必然是在自己殺赫爾曼的那一天才跟蹤的。
換句話說,他幾乎是剛準備做壞事就被人抓包了。
想了半天也沒有想通,季寧繼續拿起抹布擦拭一塵不染的柜臺。
她并不是喜歡打掃衛生,主要是喜歡干機械性重復工作時那種腦子里什么也不用想完全放空的狀態。
帕克看著屏幕上的節目,突然覺得肚子有點餓。
他回頭看了一眼季寧,這姑娘似乎上班的時候從來沒歇過。
不吃飯、不上廁所,除了會偶爾摸魚,根本不太像個正常人。
帕克瞇了瞇眼睛,他是什么都不會多問的。
相處了這些天,他只是覺得,這孩子也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也許是見過太多落魄窮苦的人,帕克對季寧這樣年紀不大、滿腦子想著掙錢的人,很難硬下心腸來。
帕克叫小艾去外面的自動販賣機給自己買了個三明治回來,就著杯子里還剩一些的茶吃完了宵夜。
吃飽喝足后,他瞇上眼睛,在口袋里摸索著什么。
季寧這時也擦完臺面了,她見帕克又從煙盒里摸出一根煙叼在嘴邊,根本沒有拿火機的打算。
她多嘴問了一句:“醫生,你為什么每次都不點煙?”
“唔……因為我不會抽啊。”帕克咬了下濾嘴,語氣稀松平常。
“啊?”
“抽煙的人也不一定愛抽,隨身帶煙的人也不一定是自己抽。我只是……聽人說抽煙能活得輕松一點……”
季寧收起抹布,沒有說話。
如果只靠抽煙就能活得輕松了,那超夢和毒品就不會令人上癮了。
帕克輕笑一聲:“但這也只是聽說啊。我不抽煙,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嗎?這玩意兒也就是個心理慰藉。”
“不管怎么樣,這些外物都沒辦法真正解決痛苦。真想要輕松點,那就靠自己力量擺平一切。”帕克抬手握住衣領下的項鏈說道。
季寧也是這樣想的。
不管自己究竟是被一個還是兩個組織盯上了,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盡快攢錢離開新港。
她不知道這些組織的勢力范圍是不是僅局限于新港,但是只要離開新港,就能解決絕大多數讓她煩惱的事情。
季寧趁著帕克閑暇的時候,問了件自己想問的事:“醫生,你平時都是在哪進貨的?”
“進什么貨?你是說義體?”
“對。”
“黑潮幫知道吧?他們每次搞到貨都會分發給下面的渠道商,我們這種散客都是去渠道商那里批發的。”帕克把濾嘴咬變形的煙從嘴邊取下,“你問這個干什么?”
“沒什么,之前您不是說,下次進貨帶我一起去嗎?我就是好奇,想了解一點。”季寧想了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
“這有什么可好奇的,他們心黑著呢。23區流通的所有義體價格都是他們統一定價的,我也不過是掙點手術費,光靠倒賣根本掙不了幾個錢。”
“統一定價?”
“是啊,他們可是一手壟斷了整個23區的義體進貨渠道。這點話語權還是有的。”帕克的眼珠動了動,眼皮耷拉下來,叫人看不真切他的神色。
季寧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又跟帕克道了聲謝。
帕克擺了擺手:“這有什么可謝的。你真該改改這個愛客氣的毛病,很多時候你禮待他人,他們只會覺得你好欺負。”
“好的,我知道了。”
“沒事,你還小,可以慢慢學。”帕克拍了拍季寧的肩膀,又給自己倒了杯茶。
他剛捧上杯子,喝上幾口提了點神,門外又來了個客人。他放下杯子,和客人開始攀談起來。
說好要求和價格后,兩人就朝著手術室內走去,門口的指示燈亮起刺眼的紅光。
季寧收回視線,她回想到帕克剛剛跟自己提到的一個詞——黑潮幫。
這就是23區實力最強大的幫派,走私集團出身,背后有航運公司的扶持。
他們那些義體想必都是非法走私搞來的貨。
至于高仿和低仿的義體,都是他們統一定價了,沒準也是他們找工廠仿制的。
至少,奧蘿拉的記憶告訴她,她此前從沒聽說過什么盜版的義體。
季寧從那群怪人身上拆除的義體數量不多,她想要賣掉就要按照他們的規矩賣。
帕克的診所里賣的都是嶄新的義體,自己手里的這些二手貨跟新貨肯定不會是同樣的價格。
她記得自己有在路邊的小廣告上看到有賣二手義體的,她準備下班后去那些地方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