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寧嘆了口氣，所有人都不太容易啊。

她今天救的那個雇主看上去也沒有比自己這具18歲的身體大多少的樣子。

回想到當時逃命的緊張畫面，她突然想到了其中的不同尋常。

她的記憶非常清晰，她當時真的看清了子彈運行的軌跡，如何從槍口射出、火花飛濺，又是如何在空中劃出弧線，最終失去動能掉落在地面。

仿生人的身體還自帶這個功能嗎？

“我當時是做了什么，才會觸發這個功能的？”

現在的季寧看東西并沒有那種慢鏡頭的感覺，目光所及和正常人能看到的沒什么兩樣。

逃命的時候，自己很緊張，所以……她當時多眨了幾下眼睛。

眨眼！

季寧快速眨了眨眼，一大串由0、1組成的綠色數據流飛速從眼前掠過。

恢復正常后，眼珠轉動，眼前的場景有了明顯的變化。

柜臺邊緣有一只黑色的蚊蟲，它纖細的腿緩慢爬動，透明的翅膀微微顫動。

時間被無限放慢。

季寧在蚊蟲周圍看到了一大片殘影，而蚊蟲就在遵循著殘影一點一點移動著。

季寧再次快速眨眼。

視野恢復到正常肉眼能看見的范圍，大片的殘影也隨之消失。

季寧呼出一口氣，和自己想的一樣，果然眨眼是觸發這個能力的開關。

這是一個預判的能力，能夠預見0.5秒后的未來。

科學點的說法是，她能通過眼睛掃描蚊蟲軀體各方面數據，然后傳遞給大腦，大腦計算模擬出未來可能的發展，最后呈現在眼前就是直觀的殘影。

她預判出蚊蟲即將抵達的地方，手已經提前做好準備，用力一拍，結束了這蟲子作為試驗品的一生。

她看著臺面上蟲子的尸體，露出滿意的笑容。

雖然自己的處境并不安全，但這個能力或許能帶來些許轉機。

后半夜的生意依舊不溫不火，兩三個熟客見了季寧感嘆帕克招人招得真快，就沒再過多交流。

除了給義體保養維護的工作，季寧忙完手上的活，抽空提前開始給自己找兼職。

認真上班是賺給老板的，上班摸魚才是賺給自己的。

她想要賺到足夠多的錢離開23區，只打一份工當然是不行的。

雖然她還不知道在黑市買這樣的身份要多少錢，但是可以猜到價格應該相當驚人，否則23區也不會有這么多流浪者了。

但是兼職并沒有那么好找，她沒有在這個時代可以大展身手的一技之長。

可以勝任的活都被全能事務所這樣的“萬事屋”包攬走了，再剩下的活，不是需要高超的黑客技術，就是要找中間人接的。

她的腦子雖然可以看作是算力很強的超級計算機，但是她只能直觀地看到結果，并不知道是怎么運行的。就好比大多數人會用手機、會操作軟件，卻并不懂得底層的運行邏輯。

季寧推測，這大概是因為自己還沒有完全掌控這具身體的。

那道阻止她訪問的鎖，如果解開了，眼前困擾她的問題應該就能迎刃而解。

不過，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解開，所以現在她得想別的辦法。

上一次和全能事務所的合作，讓季寧心有余悸，她有意想避開全能事務所，卻找不到合適的崗位。

帕克忙完后，瞧見她對著手環點來點去一副忙碌的模樣，問她在干嘛。

季寧還想敷衍過去，小艾先替她回答了：“根據我觀察，寧小姐，應該是在找兼職?！?

“兼職？”帕克皺了皺眉，“你很缺錢嗎？”

剛說完帕克又覺得自己問了個很傻的問題，噴笑一聲：“也是，哪個人在23區呆著不是為了掙錢？”

季寧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帕克既沒有發怒，也沒有斥責。

“他并不在意我上班摸魚，還去找兼職？他居然是真的不在意！”季寧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又想到這一兩天和帕克相處時的輕松自在，心中安定了不少，或許帕克就是這樣隨和的人。

她自己在網上胡亂搜查，倒不如問問帕克這個在23區生活了很久的人。

季寧試探性地開口問道：“醫生，那你知道附近有什么比較適合我的兼職嗎？”

帕克不慌不忙地喝了口熱茶，托著下巴做出沉思回想的動作：“適合你的……我記得之前有個小伙子說讓我幫他留意幾個打手。你打架怎么樣？”

打架，季寧從小在學校打架就沒輸過。但是她現在身處的地方是23區。

她不確定地問了一句：“只是打架？”

“當然只是打架，不然還能是什么？”帕克攤開手，語氣激動。

“不，我是想問是不是會死人的那種。”

“你在說什么笑話呢！哪有幫派打架不死人的！”

殺人……

季寧雖然早就知道自己可能要面對這件事，但嘴唇還是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

逃離15區的時候她就已經殺了兩個人了，可那幾乎是身體本能的動作。

現在她是要主動、自愿地去殺人。

她很想說出拒絕的話，但想要盡快掙到更多的錢，只能做這種打破原本三觀的活。

相比那些見不得人的黑色勾當，殺人已經是里面最能讓人接受的活了。

季寧甚至都在猶豫，要不就不搞什么兼職了，她還是繼續在診所每天打滿14個小時的工一天掙300好了。

但，她需要錢，需要很多錢。

勤勤懇懇打工賺錢？那得等多久！

五年？十年？甚至可能更久。

她等不了那么久！

所以就應該殺人嗎？

季寧閉上眼睛，回想起自己第一天殺死的那兩個壯漢。

他們的面容，季寧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當時自己手里握著的明明是刀，卻有種被粘稠鮮血沾滿掌心的惡心感。

身體反應先于腦子，直接殺掉了他們。

倘若再給季寧一次機會，她依舊會毫不猶豫地殺掉那兩個人。

說她反應過激也好，殘暴沒人性也罷，她知道自己就是這樣的人——這樣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的人。

該殺的人，必須殺！

該賺的錢，必須賺！

內心譴責愧疚又如何？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殺人了，再愧疚也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

她不可能永遠都不融入這個世界，現在是時候該邁出這一步了。

季寧清了清嗓子，對帕克說：“我想去試試。”

“你真可以？”帕克覺得她的反應不太對勁，“你要是覺得自己不行，不要勉強?！?

“我可以的，我想試試。”季寧下定了決心，不會再輕易變更。

帕克聽她語氣堅定，稍稍安心了些：“這樣吧，我給你他的聯系方式，你到時候和他談談，看能不能成。他們幫派最近在搶地盤，很缺人手。”說著，帕克給她推薦了一個叫上野永太的家伙。

季寧和帕克道過謝，存下上野永太的聯系方式。

“那小子出手很大方，你只要能表現得讓他滿意，錢是肯定不會少的?！迸量瞬傩牡囟诹藥拙?。

季寧一一點頭應下，說自己記住了。

時鐘走到7點，帕克發完今天的工錢，季寧準時下班。

一步步踏上銹跡斑斑的臺階，走進旅館大廳內。

“上午好，歡迎回來。”機器人從角落里操作著滾輪滑動到她面前，禮貌地和她打招呼。

“上午好。”季寧下意識回應道。

說完之后，她又感到一陣煩躁。

和機器人打招呼，又蠢又傻。

它又不是人。

機器人的屏幕上顯示出一個微笑的表情：(^_^)

季寧撇過頭，不再去看機器人。

快步走回房間內，放好充電器，開始聯系上野永太。

通訊剛被接通，季寧還什么都沒來得及說，話筒里傳出一個沙啞但暴躁的聲音：“*他媽的，哪個傻*這么不會挑時候！”

聽筒里傳來急促的喘息聲作為背景噪音，季寧皺了皺眉，停頓半秒，言簡意賅：“我，打手，帕克推薦。”

上野永太用力吸了口氣，急促地呼吸，過了十幾秒，呼吸頻率慢慢放緩，他聲音沙啞：“行，我知道了。12點來紅街的深海酒吧門口集合?！闭f完就把通訊掛了。

季寧還想問點別的，但是通訊已經被掛斷，她也不再糾結，記下時間，準備先充電。

她鎖好房門，定了個中午11點的鬧鐘，把手搭在充電樁上，進入充電休眠狀態。

中午11點整，季寧從休眠中醒來，眼前浮現出一行綠色大字“電量100%”。

她挪走充電樁，躺在床上感受自己身體的不同。

像是睡了個很足的覺，又吃了頓很飽的飯。

可惜都是主觀感覺，并不是真的。

精力充沛，可以準備開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