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哥眼神復雜地望著病床上女孩,脖子細得一只手就能掐斷。
真是沒有想到,這次任務的計劃和情報居然全是雇主提供的。
年紀不大,本事倒是不小。
沒一會,病床上火紅色頭發的女孩睜開了眼。
平哥見到她醒了很高興:“你可算醒了。感覺怎么樣?”
“很好,好極了。”
“那咱們把尾款結清吧。”
“可以。”
平哥看到收款記錄,喜笑顏開:“下次有事再找我們事務所啊!”
送走了拿錢為她辦事的人,女孩從床上撐坐起來,屋內昏暗,只有來回擺動的窗簾下透出光亮。
這里已經不再是那個讓她恐懼害怕的地獄。
沒有鞭打侮辱,也沒有和她一起抱團取暖的同伴。
她抬手拉開遮光窗簾,溫暖而刺目的陽光照射進來,她下意識閉上眼睛。
這就是……自由的感覺啊!
積攢了一年的存款,已經為了逃跑花得所剩無幾。
她不是不知道逃出來會是什么后果,但是那又怎么樣呢?
至少眼下的自由是真切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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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寧剛回旅館,還沒來得及充電,又到了晚上上班的點。
她認命地換好衣服,一邊不斷催眠自己。
“賺夠了錢就跑路,到時候絕對要去找個不累的班上。”
雖然她確實感覺不到累,但是每天高強度四處奔波,神經緊繃,她都擔心自己會在身體報廢前先瘋掉。
季寧到診所的時候,帕克才剛剛打開店門,門口的自動感應開關點亮室內。
帕克看到季寧,先看了眼她手上的手環,笑了笑:“總算買手環了。花了多少錢?”
“68。”
“多少?”帕克懷疑自己聽錯了,再問了一次。
“68。”
“你怎么砍到這么低的!”帕克頓首錘胸,“早知道你這么會砍價,進貨都該帶著你一起去。”
“現在也不遲。”季寧很快融入氣氛,笑著回答。
“你說得對,下個月進貨,我帶你一起去。務必給我砍到最低價!”
“遵命,老板!”
帕克給自己泡了杯茶,問季寧要不要,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搖著頭說她沒品味。
季寧打開清單,繼續記憶。準確地說,是檢查自己的記憶。
她剛看到清單時,眼睛就像個掃描儀一樣把信息全部錄入到中央處理器大腦中。
回想其中的內容,直接從大腦里樹狀結構的目錄中進行檢索即可。
單論這點,還是挺不像人的。
清單很長,內容繁雜。她要是剛看完就說全記住了,肯定得嚇著帕克,所以打算先裝裝樣子背一背。
她偷偷瞄了一眼帕克,他還在看拳賽。
這場比賽依舊是諾亞的,他的對手不容小覷。
那是一位區級賽的種子選手。赤裸的上半身全部都被金屬改造過,黃銅色的胸膛在鎂光燈的照射下閃閃發光,機械紋路一直延伸至眼瞼下方。雙腿被衣物遮擋,但季寧覺得他肯定也改造了。
諾亞身形單薄,雙臂是銀色的機械臂,背脊處一根白色的脊柱從腦袋一直貫通下來,隱沒在褲腰里。
諾亞站在對手面前,明顯像是小了一號。
因此比賽一開始,場上不看好諾亞的觀眾占絕大多數。
可是諾亞絲毫沒有被觀眾席上叫他滾回家喝奶的言論影響,他身姿穩健,從容淡定。
裁判的哨聲響起,對手就如同巨型炮彈向他沖去,諾亞身形敏捷,腰腹發力,微微扭轉就避開這一發沖勁十足的攻擊,反手攔住對手的去路,一拳砸在他臉上。
對手被打偏頭,鼻腔濺出血來,但是直沖而來的拳頭已經擦上諾亞的下顎。
諾亞來不及閃躲,盡力避開卻依舊被揍得不輕,嘴角滲出血絲。
季寧一不留神,就沉浸在比賽中,惋惜地嘆了口氣。
“這是諾亞故意賣的破綻。”帕克也不在意她開小差偷偷看拳賽,他早就看過這段錄像,提前給季寧透底。
“不,那不是故意賣的破綻,是失誤。”身后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
帕克正想罵突然跑出來這個詆毀諾亞的家伙,結果扭頭一看說話的人正是諾亞。
他瞬間臉色柔和:“諾亞。”
“帕克醫生,晚上好。沒有打擾你們看比賽吧?”諾亞說。
季寧跟著打了聲招呼,隨后仔細觀察諾亞。
他和比賽里的樣子很不一樣,賽場上他一只鋒芒畢露的猛獸,現在他是溫文爾雅的青年。
雙手戴著手套,襯衣襯褲,頭發仔細打理好,身形單薄,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是原生的,看上去毫無攻擊性。
“這位是接安琪的班嗎?”諾亞問。
“對,她叫寧。”帕克隨口介紹完,又問諾亞:“這次是植入體出什么問題了嗎?還是哪里需要維修?”
“我最近感覺身體不舒服,總覺得植入體有點失控的感覺。”
帕克聽著眉頭越皺越緊:“失控?我先給你檢查一遍所有植入體。有時候,接駁神經故障也會導致這樣的情況。”
說著兩人進了內間的手術室中,手術室門前綠色的燈轉為紅色。
季寧這會沒事干,繼續在網站上瀏覽有沒有適合的兼職。
沒過多久,手術室的燈轉為綠色,帕克和諾亞從手術室中走出。
手術的緣故,帕克的右臂現在是工具鉆,自動旋轉切換針管,還沒來得及換上平時用的機械臂。
他神色沉重:“我懷疑你這是要得賽博精神病的前兆,但是你并沒有裝多少義體。你覺得現在裝的植入體,身體能負擔得了嗎?要不要換個輕型的?”
“我覺得還行啊,現在這樣用得很順手。”諾亞摸了摸鼻子。
帕克嘆了口氣,從冷藏柜里拿出一管藥劑遞給諾亞:“這是免疫抑制劑,你感覺不舒服了就及時服用。別多吃,吃多了就沒用了。”
諾亞接過藥,又和帕克聊了幾句,付完錢就離開了。
季寧關掉光屏抽回思緒,倚靠在柜臺前:“他真得了賽博精神病?”
“不好說。”帕克搖了搖頭,“他可能沒跟我說實話,但是我覺得八成是了。”
“那個殺死安琪的家伙就是賽博精神病的患者。他突然就尖叫著停下救我,安琪好心過去想幫他,然后就這樣死了。”帕克說著,給自己換上常用的機械手。
“停下救我?他是產生幻覺了嗎?”季寧搜索著奧蘿拉的記憶說道,“賽博精神病患者好像都是這樣比較瘋癲。”
“我哪知道那群賽博瘋子腦子里在想什么?好好的突然就發瘋了,根本沒救了。”帕克翻了個白眼。
“那事情后來是怎么解決的呢?”
“當時還是諾亞來得及時,他正巧來我這做保養,不然事情可就鬧大了。沒準我現在也活不了。”帕克從煙盒里拿出一根煙,放在手里來回轉動,最后還是把它塞了回去。
“賽博精神病可不是什么好東西。”帕克說,“當你的人格徹底紊亂,幻覺和現實交織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來哪一面才是真實的,你就會淪為賽博瘋子。你的情感、你的理智、所有的一切,都會化成粉末。”
“而且,你根本決定不了自己的結局。就算一輩子都不移植義體,難道就能長壽了嗎?沒準運氣差點,出門就被火拼的幫派波及。買不起昂貴醫保的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季寧知道帕克說的是對的,她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太殘酷了,所以什么也說不出來。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不治之癥——賽博精神病。
患有賽博精神病的人,無一例外都佩戴有義體。
他們通常狂暴失控、嗜血殺戮,實行無差別攻擊,就像無情的殺人機器,因此也被稱為賽博瘋子。
關于賽博精神病的成因,眾說紛紜,暫無定論。
醫學上指出,它與賽博化的程度有關,卻無法解釋——為什么有些人更容易患上賽博精神病,而有些人改造后依舊安然無事。
有人說是因為神經接駁技術還不夠成熟,貪婪的資本卻已經開始用它來斂財。
有人說,這是一種基因病。只有基因弱小的人才會患上賽博精神病。
可笑的是,第一個提出這種理論的人已經變成喪失理智的賽博瘋子,被當場處決了。
可是,即便沒有賽博精神病,底層平民的壽命也不長。
他們總是會因為這樣那樣的意外一個個死去,死去之后基因培育的工廠又會孕育出新的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