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向陽都交代了，我勸你還是如實交代吧，我們的政策是……”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在看守所待久了，李浩然脫口而出。

“嗯，那你就老實交代吧，爭取寬大處理。從你如何打定主意搶銀行開始，然后如何威逼利誘年幼無知的蘇向陽去偷槍，幫你完成驚世大劫案的前期準備工作。”

蘇向陽的父親很適合做編劇，無中生有的事情在他嘴里說出來像真的一樣，年齡比李浩然還大一歲的蘇向陽竟然成了年幼無知，而李浩然要蘇向陽去盜槍的原因是謀劃打劫銀行，邏輯上很合理。

李浩然沒有回話，只是一直盯著蘇向陽的父親看。

看他能有多無恥！

“這是你的口供筆錄，你看一下如果沒問題就按手印吧。”

剛才一直在旁邊奮筆疾書的年輕警察扯下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口供筆錄，遞到了李浩然的眼前。

“可是我一句話都沒有說啊？”

“不，你說了，我們都聽到了！你在我們田組和老蘇的政策感化下，如實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李浩然心里一緊，知道自己是在劫難逃了，飛速地朝審訊筆錄瞟了一眼。

果真一問一答非常詳細。

田建強問：我們的政策你都了解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只有如實地交代犯罪經過才能得到寬大處理……

李浩然答：我交代，我如實交代。

田建強問：你說說，你怎么威脅蘇向陽幫你去盜槍的？

李浩然答：我跟他說，我給他抽的煙里面已經放了七日化骨散，他如果不幫我將槍偷出來，七天后他就會全身潰爛而死，去任何醫院都沒用，我用的是苗疆的蠱毒。

……

純粹是胡編亂造，但似乎也有點合乎情理，這兩年租書鋪到處都是武俠小說，看多了武俠小說，自然會對蠱毒信以為真。

“這不是我說的話，我也沒做過這種事，我畢業后就沒見過蘇向陽！”

李浩然大聲抗議，可惜手腳被套在鐵椅上，怎么掙扎也無濟于事。

“按手印吧，老老實實認罪才是你唯一出路！”

田建強一擺頭，年輕警察拿著印油盒，走過去抓起李浩然的手，李浩然使勁將手捏成拳頭，不讓他將手指扯出來。

哪有這么容易反抗，只見田建強走過去，在他胳膊肘的麻筋上用力一按，他的手就無力地松開了，鮮紅的手印按在了沒有一個字是他說出來的口供上。

“總算把我們寶古地區最大的搶劫銀行大案在預謀階段就告破了，師父你應該要立功了，不會繼續窩在我們刑警隊三組了，肯定可以官復原職，興許還會有晉升。”

田建強用手指彈了彈李浩然按上的手印未干的問詢記錄，給蘇向陽爸爸扔了一支煙，坐在桌子后侃起大山來。

李浩然很快從剛才的驚慌中冷靜下來，他細細地追憶起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覺得沒有那么簡單。

一方面關自己這么久為什么沒來提審一次？

可以說工作忙任務重，一時忘了自己還關在看守所，但為什么江律師才告知胡家樹已經被抓捕回來了，就立馬過來提審，而且明顯口供筆錄都是提前準備好的。

如果是蘇向陽父親是為了給蘇向陽脫罪，那就算將教唆罪或者再算上一個預謀搶劫銀行罪強加到李浩然身上，蘇向陽還是共同犯罪，畢竟槍是他去偷的，這樣做意義何在？

蘇向陽和李浩然再怎么說也是朋友，而不是生死仇人，有必要將李浩然置于死地嗎？

田建強和這位年輕警察又犯得著陪同蘇向陽的父親做一起冤假錯案嗎？

就算蘇向陽父親在田建強新入警隊時帶過他，也不可能違反原則來幫他完成這樣一件違法亂紀的事情。

有太多的迷惑需要解開。

李浩然干脆不理不睬，閉目養神起來。

“像他這種故意傷人致死，再加上盜竊槍支著手搶劫銀行的大罪如果將材料交給檢察院起訴，最后會不會判死刑？”

田建強一本正經地問起蘇向陽的父親來。

“平時估計是十年以上，但現在處于嚴打期間，弄不好就得吃槍子。”

“啊，要吃槍子？那多可惜啊，人家可是高才生呢，都考上重點大學了，如果能改邪歸正還能為國家作出貢獻的。師父，有沒有辦法幫幫這個年輕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田建強一改往日惜字如金的狀態，變成了話癆。

“唉，說起來他還是向陽的好朋友，向陽多次在我面前提起過他，我也不想他走上不歸路啊，除非，還是算了吧，他肯定不會愿意的，我們還是及時將案卷報給檢察院吧，惟后的事情交給檢察和法院處理得了。”

蘇向陽的父親這時候像是看到自己不爭氣的子侄犯了錯，又痛心又不得不大義滅親似的。

“我愿意，只要能放我出付出，我什么都愿意！”

雖然明知道還會是一個陷阱，但李浩然已經顧不得多考慮了，睜開眼大聲喊道。

“你愿意什么你愿意？你以為是人是鬼我們都會伸出援助之手嗎？”

田建強一拍桌子，站起來吼道。

“田組，別生氣，有話慢慢說嘛！向陽千叮囑萬叮囑，讓我無論如何都要幫他這位兄弟一把，就算我求你了，你幫幫這位小朋友吧。啊，小劉，我們出去，讓田組和小李單獨談。”

蘇向陽的父親這時候又唱起了紅臉，說完拉著?位年輕警察出了審訊室的門。

方法很簡單，條件很苛刻。

田建強以李浩然是他單線發展的“特情”也就是電影上常見的線人身份，來將其實是他們編造的李浩然的罪行合法化，意思是李浩然指使蘇向陽偷槍是為了打入黑惡勢力內部，從而更好地潛伏下去，為徹底根除寶古地區的黑惡勢力作出貢獻。

聽起來很刺激，但李浩然聽了覺得很頭疼。

他倒不是擔心自己成為線人后不得不混跡于地下社會，萬一哪天暴露了會被黑惡勢力斬草除根，現實中敢將警方派遣人員滅口的黑惡勢力至少他的前世從來沒聽說過。

不知道警方臥底的身份被殺有可能，知道了相反沒人敢動。

李浩然害怕的是如果他要答應田建強成為他的線人，他就得將剛才他們編出來的口供后面親筆加上一段話：以上筆錄我看過，和我說的相符。再簽上自己的名字按手印。

這樣，如果他哪天不愿意再做警方的線人了，田建強隨時可以將此案卷上報檢察院申請報捕，到那時真的喊天不應，入地無門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李浩然一咬牙，簽了。

從此一輩子將自己的脖子套到了枷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