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將臺上，林沖看過整場操練，甚為滿意。

“師兄，軍心可用啊。”

“這一場操練下來，足可抵埋頭苦練一月，更不用說袍澤情誼，多打幾架也就成了。”

魯智深深以為然，也感慨道：“是啊，不若以后將這對練固定下來，一月一次。”

“這樣山上不過多支出五十斤肉食，就可驗證操練成果，還能促進袍澤情誼，當真劃算。”

林沖思索片刻又道：“干脆擴建校場，將對練放做農(nóng)閑時，讓十隊軍馬都來觀看，如蹴鞠般充作比賽，讓山中老少觀我軍軍容，安穩(wěn)人心。”

“后續(xù)招置流民，也如此操作，讓他們放心留下。”

魯智深聽到招置流民，立馬問道：“山中糧草不多，錢也不足，此時安置流民負擔太大，不如等秋收后.....”

話還未說完，林沖就屏退左右打斷道：“糧草我們緊著用倒是足夠，但錢......只夠一月。”

“所以，半月后我們去搶了周邊山寨。順帶練兵，這兵練了總是要拉出去真刀真槍的打上幾場才能成型。”

“師兄，早做準備。這次搶掠，由你我二隊擔任。”

魯智深聽得如此說，倒沒有太意外。畢竟不去侵略鄉(xiāng)間，就只得搶了周邊山寨，新兵蛋子嘛，也總得見見血。

之后兩人又說了些話，等晚飯時間監(jiān)督肉食切實分發(fā)下去，這才回去休息。

......

杜遷、宋萬兩人早上與林沖議事后又聚在一起，派出心腹好手，朝東平方向摸去。沿途記載山川河流，裝作山野獵人摸清東平各山頭狀況。

東平府境內群山連綿，哲宗、徽宗朝以來不堪重稅的逃民往各處山頭聚集，到現(xiàn)今已是三里一小寨，十里一大寨。其中又以昆山、臘山、六工山、洪頂山四寨為最。

這四寨各有嘍啰三四百人，周邊中小寨攏共聚著五六百人，這些山頭相互間挨得不遠，常有嘍啰走錯了路，跨界劫掠。

各山除非影響了自己財路，尋常到也不會驅逐，畢竟都是被逼上山的苦命人，但這倒是便宜了林沖，派出探查的幾人，很快便摸清各山底細，匯成地圖報了上來。

林沖看著鬼畫符一般的地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這些山賊三年前不過尋常百姓，確實不識字，也不懂丹青繪畫。但這一個大圓圈，周圍幾個小圓圈，還點綴著幾筆鬼畫符的地圖，讓人怎么認？

只能扶額嘆息，叫來繪制的小嘍啰，給他當面指明每個圓的含義，心中暗下決心，山寨的掃盲運動要提上日程了，這回下山看看能不能綁個教書先生回來。

待看懂地圖，又拉來魯智深商議攻山策略，但魯智深只說了句“要拿來練兵，正面強攻為宜。”林沖想來確實如此，便定下了此次攻山計劃——辰時出發(fā)，午時拔寨，晚上昆山吃飯！

商議完計劃，加上探查情報一來一回，也就到了八月中旬，離約定日子只差三天。

這一月間梁山群寇滿山亂竄，到處尋找木材制作弓矢，取毛竹晾制狼銑，用荊條漚制藤牌，在不計花銷的情況下，令黃三連夜制備，到如今林沖所部以全面換裝，魯智深所部換裝一半。

林沖查閱軍容、武備，見以準備的差不多了，加上手里錢也快要見底，便不再等待，令兩部今日戌時休息，明日卯時起，即刻前往昆山。

第二日卯時。

林沖與部眾吃過早飯，正在閑聊，天南海北的一陣亂侃，這會大伙情緒都很輕松，時不時哈哈發(fā)笑，插混打杠。

談笑間，林沖見朝陽照著日冕正好到了辰時，便站直了身子，徑直走上點將臺。

傳令左右敲響軍鼓，搬來一桿金絲蛟紋大旗，上書四個大字，“替天行道”！

黑體紅字，在風中獵獵作響。

四個赤膊大漢，齊齊敲響軍鼓，‘咚、咚’聲沉悶作響，傳徹云霄，震散幾縷閑云。

隆隆聲愈發(fā)急促，漸漸化作數(shù)百人踏過黃土的轟鳴。

諸位頭領領著部眾排成幾列縱隊，依照方位站定，神情嚴肅，絕無交頭接耳，齊齊望著林沖。

天此刻徹底放晴，灑下一把金光，正好淋在林沖身上，令他如同一個赤色神人。

“兒郎們，當今奸佞當?shù)溃澒傥劾魴M行，民不聊生，以致吾等無以為繼，落草為寇。”

“此非吾等之罪，其罪在官府，在奸佞，在官家。”

“這齊魯大地，我等桑梓所在，今日流民遍地，匪寇不絕。”

“吾等當秉持天意，掃蕩群寇，替天行道，重建一個朗朗乾坤！”

唰大旗被風吹起，‘替天行道’四個大字迎風張揚，朝陽徹底傾瀉而下，將眾人鍍上一層金邊。

眾寇望著此景一時有些癡了，沉默半刻，隨即振奮起來，揮著手臂高呼。

“替天行道！”

“誅殺奸佞！”

“掃蕩群寇！”

幾百人的聲音起初還有些雜亂，繼而匯聚在一起，統(tǒng)合成萬眾一心的呼喊，恍若狂信徒般，赤忱狂熱。

林沖本不想打出這桿旗號，總覺得別扭，但思前想后，還是在昨日令人趕工出來。

畢竟梁山群寇本是山野小民，活不下去才上山落了草，‘替天行道’這句話對他們殺傷力太大。

與其以后讓宋江打出來，不如今日自己捷足先登，先占據(jù)這個道德高地，往后兼并山寨、劫掠州縣也有了正當接口。

你問借口是什么？這不擺著呢——替天行道。

別管心里認不認同，有了這桿旗，就有了名正言順的資本。

待得眾人情緒緩和下來，林沖取碗斟酒，遙舉蒼天，只說一句便一飲而盡。

“出征！”

“嗚”

隨著林沖將酒碗摔下，兩側猛然吹起號角，眾寇痛飲滿杯，擦著嘴角也道。

“出征！”

眾寇行在路上，心中熱血難消，適才場景恍若大夢一場，將軍沙場秋點兵，眾將提三尺劍，替天行道，懲惡揚善，蕩不平事。

一路上眾人不斷回味，也不覺得累，更是自覺遵循起了軍法。不消人喊，俱都隨旗而行，同伍走在一起，浩浩蕩蕩沿著山脊排成一道長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