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郡邾縣，始皇帝行宮內。

中車府令趙高正在跟始皇帝匯報近兩日的判案所得。

陽滋公主在，李斯也在。

是陽滋公主纏著始皇帝，非要叫來趙高匯報的，原本始皇帝的打算是，等趙高判案結束了，再呈上文本，他過一眼即可。

但陽滋公主不樂意，非要知道判案的進展。

她對于趙延有些過于關心了，讓始皇帝不禁懷疑，是否是情竇初開。

被陽滋公主纏的沒法，始皇帝嬴政也只能滿足了她的要求……召趙高入殿來，親自過問“趙延謀害李循案”。

為了表示對于李斯的關切，始皇帝把李斯也召入殿中，允許他旁聽。

李斯感恩戴德，對始皇帝千恩萬謝。

始皇帝向他保證了，必會依照秦律還李循個公道！

趙高事無巨細的把案情說給三人聽，也不知道他是自己悟出來的，還是經人提醒，他也想到了此案的關鍵點在于趙延是否“知馬懂馬”。

“陛下，奴已經審訊過趙延了，他矢口否認自己知馬懂馬，但此子之言論，前后矛盾，令奴不解啊。”

“要說他知馬懂馬吧，他自己不承認，而且，據與他一同喂馬的民夫所言，他確實不知馬懂馬。”

“但要說他不知馬懂馬吧，他卻又打造出了一種名為馬蹄鐵的物什，據奴猜測，他應該的確不知馬懂馬，那馬蹄鐵亦只是異想天開之物爾。”

趙高稟報到“馬蹄鐵”三個字的時候，李斯的眼神微微收縮。

唉，終歸還是讓此物在始皇帝的面前被提及了啊。

不過無妨，便是此物于大秦而言乃是大功，亦是無法讓趙延“功過相抵”的。

功過相抵，在大秦是被允許的，若是功爵觸犯了秦律，可以爵位抵罪，但那是功爵，需要立下了軍功才能獲取的。

而這馬蹄鐵……該是與軍功毫無關系吧？

縱有關系，趙延也頂多連晉三爵，功至簪梟，而大秦律法明文規定，唯有第八級功爵公乘之上，才可以爵位抵罪。

只是想要把馬蹄鐵之功據為己有的心思，卻是徹底落了空了啊。

趙延那豎子，謀害他李斯之子李循，以為只一個馬蹄鐵就可以作為他的護身符，卻是太過于天真了。

無論如何，趙延必須死！他必須得為李循償命！！

李斯想著的時候，始皇帝嬴政緩緩開口道：“判案斷獄不能靠猜測，而是要講事實、講證據，那馬蹄鐵是否真有保護馬蹄之效，試試不就知道了？其究竟是趙延殺害李循的兇器，還是如趙延所言般單純，亦是試試便知曉了。”

趙高：“陛下英明，奴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只想著去求證趙延是否知馬懂馬了，奴與陛下相比，如螢火與日月，奴羞愧。”

始皇帝安慰他說道：“卿不必自責，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始皇帝說完，又在心里默默地加上了一句“畢竟你只是個中車府令，難道朕還能以廷尉的標準來要求你不成”。

始皇帝對馬蹄鐵感興趣，他亦想要知道，那馬蹄鐵是否真如趙延所說，能夠保護駿馬的馬蹄。

他想了想說道：“宣王賁，為朕試馬！”

李斯的眼神又是微微收縮……讓王賁來試馬？是否太過大材小用了啊。

王賁那可是大秦通武侯，大秦橫掃六國的過程當中，他功勞排第二！

第一是其父武成侯王翦！

在王翦隱退，不參與朝政的情況下，王賁那就是無可爭議的大秦軍中第一人！

讓他來親自試馬？看來陛下雖未曾見過馬蹄鐵，可對于馬蹄鐵的評價，卻是比自己都高啊。

這從一開始，就沖著軍功去了！

李斯對于馬蹄鐵已經很是看重了，若非此物已經被陽滋公主和王離看到，他李斯可是打算直接殺掉趙延、并順手殺掉所有在場民夫的。

這既是在為李循報仇，也是想要把馬蹄鐵之功據為己有。

他李斯已經是大秦廷尉，位列九卿了，而且不日，還會拜相。

連他一個即將拜相之人都眼紅的功勞，足以見得此功有多大。

而李斯都如此重視了，始皇帝卻尤甚！

李斯突然就不自信了，不會吧？不會這馬蹄鐵真要成為趙延之護身符吧？

王賁很快到來，聽聞說始皇帝要給他的戰馬釘上馬蹄鐵，王賁頭搖的如同撥浪鼓，“不成不成！絕對不成！往馬掌里釘釘子，那賁的戰馬豈不是要廢掉了？”

“陛下，此馬隨賁東征西討，亦是立下過赫赫戰功的，若非此馬在，賁都不知道在戰場上死過多少回了，陛下如此要求，恕賁實難從命！”

始皇帝：“既如此，那朕也不好強人所難，你且退下吧。”

“唯！”王賁拱手，轉身，快步的就想要離開始皇帝的行宮，但他還未行出殿去，便看到趙高手拿四塊形狀奇異的鐵片走來。

王賁：“這便是馬蹄鐵？”

趙高點頭稱是。

王賁二話不說就把那馬蹄鐵搶了過來，并對始皇帝說道：“賁這便去為陛下試馬！”

始皇帝：……

趙高：……

陽滋公主：？？？

李斯：？？？

之前王賁之所以不同意，是以為只往馬蹄里釘釘子，那他能同意才有鬼了，但見到了這馬蹄鐵之后……連他媽李斯和李由都能看出其可堪一用來，王賁又如何能夠看不出呢？

也就趙高，明明知馬懂馬騎術高超，卻屢屢對那馬蹄鐵視而不見……

趙高確實各個方面都挺出色的，但他也是真的不夠聰明！

從這方面，其實也能看出李由的優秀來，王離也見到了馬蹄鐵，他亦是跟趙高一樣視而不見，反倒是李由，一眼便知此物之功！

王離比李由還小了兩歲，固然可以說是太年輕閱歷不足，但李由之聰慧出色，卻也同樣是不可否認的。

王賁手拿馬蹄鐵，親自往自己戰馬的馬蹄上釘，戰馬顯得有些暴躁，趙高便在一旁對始皇帝說道：“那駿馬突然暴走傷及了李循性命，想來便是腳掌上被釘了馬蹄鐵，不舒服所致。”

陽滋公主聞言，反駁他說道：“即便如此，亦與趙延無關！這馬蹄鐵是他第一次打造，趙延之前可也從未釘過馬蹄鐵，而且他并不知馬懂馬，如何知曉給駿馬釘馬蹄鐵，駿馬會如此暴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