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三寶，日月星；地有三寶，水火風；人有三寶，精氣神?！?

“氣生于精，精化為氣，精氣充盛，神自活躍?！?

“可嘆世人只知鍛體養氣，卻不明神識之妙，猶如空有寶山而不得其途，身懷千金而困于一錢之厄，暴殄珍物，殊可哂也?！?

黃山事了，馬車飛快奔向岳州君山總舵。

楚襄夏開始參悟《鏡花水月》。

他本著禮讓的心思，想讓尹天放先學，可尹天放到底還是忌憚，生怕自己沉溺其中，萬一迷了心智，追悔莫及，不敢輕易嘗試。

楚襄夏嘲笑一聲膽小鬼，拿過來自己看了。

這一看還真發現了不少有用的東西。

血衣佛確實為非作歹，罪大惡極，但他能創出《鏡花水月》這門頂級的玩弄人心的手段，足可證明自身是個極有才華的人。

前世關于技能《鏡花水月》的描述語焉不詳，但楚襄夏清楚的記得，它的說明中首次提出了“神識”這個概念。

這可不得了，因為這玩意一般是修真小說里的東西。

1.0版本的《破碎虛空》還是江湖背景，武夫橫行天下，靠的是真氣，只憑這一點，這血衣佛就很不簡單。

因為他開創性的，在武者普遍研究如何提高肉身強度——“精”、如何運用體內真氣——“氣”的時候，琢磨起了“神”的用法。

在此之前，關于攝心術的描述還是“心力”、“催眠”、“精神意志”。

施展攝心術時，也要有語言、動作、真氣配合。

棋劍樂府的“讀心術”、“傀儡術”就是將真氣凝練為線狀，自人后腦探入，從而讀取、控制思維。

本質上還是對真氣的運用，算是變種的陰陽術。

《鏡花水月》不同，血衣佛不同，他是真把“神”玩出了花！

施展術法之時，只靠一雙眼睛，就能讓敵人在對視的一瞬間心神失守，沉入幻境。

陰陽術《秋水明眸》是強化眼睛，觀測人體經絡中的內力流轉，從而分辨出對手的修為高低、是生是死。

但《鏡花水月》是在眼中藏一道高度凝練的精神力，也就是神識，直接將人的精神意志拖入深淵，讓人防不勝防！

眼是心之窗。

通俗的講，這門禁術就是將心力凝練，從窗口投射而出，再順著敵人的“窗口”，侵入他的心神，以此達到操控人心的效果。

毫無疑問。

它很強，也很危險！

“怎么樣？”

尹天放回頭，見楚襄夏面色凝重，擔心出事：“這術法是不是很邪？”

“嗯……”

楚襄夏沉吟：“……算是吧。我有點明白為什么血衣佛會在最后一戰心神失守，陷入癲狂了?！?

尹天放奇道：“為什么？”

“玩火者必自焚啊！”

楚襄夏嘆了口氣：“這門術法很強，但不論修煉，還是運用，都很危險。《內經》云：心有所憶謂之意，意之所存謂之志，這門術法就是消耗自己的心志，影響別人的心志。倘若不能及時安神定志，那自身心神失守，是早晚的事?！?

一直散財的結果，就是入不敷出，家破人離！

楚襄夏一語中的。

尹天放馬上明白過來，倒吸一口氣：“原來如此！那你還是不要練了，怪不得會成為江湖禁術，血衣佛沒有廣為傳播，也算他一份功德了！”

真氣好補，打坐就能練回來，可心志這種東西怎么補？

“也不用太緊張?！?

楚襄夏翻到最后一頁，說道：“血衣佛靠著這門術法稱王稱霸那么久，自然是有‘補神’的方法。不得不說，此人真是一代人杰，他從《內經》中得到啟發，研制出了一味藥——【安神定志丸】，這名字倒是直白?！?

“安神定志丸？”

“嗯，《內經》還說過：‘五味入口，藏于腸胃，味有所藏，以養五氣，氣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安神定志丸】的原理就是這句話，通過補血養氣來安神定志。

看方子還不錯，再加上血衣佛常年打坐參禪，確實能起到效果，但這種靠外物的方法還是不行，一旦沒了藥，又過度使用，也就完了。

不過這藥是好藥，我給你抄一份，你先用著，平常的時候多補補，別人再對你施展攝心術，也就沒那么容易得手了……你看，我就說知己知彼還是有用的！”

說到最后，楚襄夏一臉得意。

尹天放感激的同時，也有些哭笑不得：“這術法這么危險，你還打算修煉嗎？”

“謹慎點用，無妨?！?

而且，楚襄夏已經把這術法琢磨透了。

了解了血衣佛的理論，又知道了他補神的路子，在這上面加以改善就很簡單了。

比如：創出一門蘊養神識的功法！

這對別人來說是天方夜譚，但對現在的楚襄夏來說，還真不是難事，因為他會《神農訣》。

藥有五味，辛、甘、酸、苦、咸。

人有五臟，心、肝、脾、肺、腎。

《神農訣》就是將千草千藥之力化入五臟——酸入肝、苦入心、甘入脾、辛入肺、咸入腎，以此合成醫治百病的神農氣。

既然【安神定志丸】可以補神，那就用神農氣，按這方子，把藥在體內調出來不就得了？

一樣的藥效，而且真氣不竭，則此藥取之不盡！

修煉這種補神的氣，自然也就起到了溫養神識的效果……

“我特么真是個天才！”

楚襄夏想到這個點子，連他自己都驚艷了，說干就干，閉上眼睛開始調藥：

“遠志兩錢，石菖蒲三錢，枸杞、柴胡兩錢，茯苓，龍齒，黨參各三錢……”

翠綠色的真氣運轉周天，楚襄夏頭腦為之一清！

功成那一瞬間，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感知力得到了加強。

坐在馬車上，他感覺到了手腕處霄練平穩的呼吸、身下車輪的轉動、微風拂過不遠處的翠竹，上面每一片竹葉的飄動都能清晰分辨，甚至靜下心來，還能聽到自己血管內血液流淌的聲音……

“這就是神識嗎？果然神奇！”

良久，楚襄夏睜開眼睛，露出驚喜之色：“這套功法，就叫《蘊神訣》吧?！?

自這一刻起，楚襄夏自我運轉的功法又多一樣。

——煉氣的《浩然正氣》、煉體的《琉璃金身功》，如今多了個煉神的《蘊神訣》！

——《浩然正氣》運轉周天修煉真氣，《琉璃金身功》調運真氣強化肉身，《蘊神訣》隨真氣而動蘊養神識。

楚襄夏一心三用，三功同修，涇渭分明的同時，精、氣、神開始同步增長！

“怎么回事？”

尹天放猛然感覺不對，回頭一看。

楚襄夏的身上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

尹天放能非常強烈地感受到他在變強，卻又不知道這感覺從何而來。

……

后方。

徽州，長風鏢局分號。

袁文達等人正在客房中養傷，忽然聽到外面傳進來一個消息：有人闖入了徽州州衙的大牢，但古怪的是，沒有殺人劫獄，只是放倒了幾個看守的牢卒。

“這是什么意思？”

袁文達聽的奇怪，叫進來一個鏢師，問道：“是龍灣水寨的人嗎？還是十二連環塢？劫獄的？”

“都不像。”

那鏢師剛從外面探聽消息回來，抹了一把汗道：“恩公廢的那些人是水寨精銳，余下的都是他們的家眷，早在三艘鳥船落網之后就都嚇跑了。

至于柴占魁、費子謙，進了黃山蓮花洞就一直沒出來，跟他們一起消失的還有另外二十個精銳，包括第七分舵的副舵主黃雀，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八成也是少幫主和恩公做的……”

袁文達吃了一驚。

那鏢師咽了口唾沫。

他們都沒想到恩公這么厲害！

不但能輕描淡寫廢掉那些水賊，就連費子謙、黃雀、柴占魁也是一樣！

“費子謙和黃雀是過來收攏龍灣水匪的，十二連環塢那邊不會這么快得到消息。既然不是水寨，不是連環塢，那這伙人進監牢是干什么？”

袁文達百思不解，忽然，他想起了楚襄夏跟他說過的那句話：

——“如果有人逼你們，說了也無妨。”

嘶！

有人在查恩公！

難道就是這個“有人”闖進了監牢？問那些水匪？

剛想到這里，忽然砰地一聲巨響，房門大開，門外多了兩個黑衣蒙面的人，一高一矮。

“什么人？！”

室內眾人大驚，剛要抄家伙反擊，高個子的蒙面人輕輕揚手，數十根羽毛飛入房中，插進眾人麻穴；

矮個子的身形一閃，已經來到袁文達面前，兩眼直勾勾盯著他的斷臂。

“誰給你接的手？花千樹？”

他的漢話十分生硬，不似中原口音。

袁文達心神一凜，番邦的人？！

他閉口不言。

蒙面人倒也沒有強逼，只是看著斷臂，神情激動，用漠北語喃喃說道：“不會錯的，就是《神農訣》！只有這種武功能這么快斷肢重生！”

高個子的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正是《江湖月報》上楚襄夏的那一頁，念道：“疑似參與鏟除不器山莊……會神農訣……看來這個花千樹，就是楚襄夏本人了！太好了！不管他會不會《鯨吞術》，至少有《神農訣》，一樣是大功一件！”

這兩個人正是一路追查過來的耶律金良和耶律烏古。

他們以貴賓的身份，從天機閣得到了《江湖月報》。

知道了楚襄夏和花千樹的關聯，也知道了花千樹正跟著尹天放前往岳州。

追過來的時候，還聽說了新安江畔發生的事，特意去監牢問了水匪，再一看袁文達斷臂，這下可以確認了。

花千樹就是楚襄夏！

耶律金良大笑：“好好好，漢人有句話：白龍魚服，魚蝦可欺。何況咱們還不是魚蝦，一個先天，一個通幽，手到擒來。”

耶律烏古也笑了：“這可真是送上門的肥肉。他們要去岳州，機會難得，我們走！”

二人消失不見，留下一眾木偶似的鏢師。

袁文達臉色煞白：不好，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