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襄夏，年十五歲，棋劍樂府真傳，名宿聞人靖第三弟子，東海金烏城城主陳玄策與大周右相姜千盛師弟，其人資質高絕，極善隱忍。”

“十歲入府，五年蟄伏，通讀萬卷藏書，功成圓滿，于天正十三年四月初五，破盡樂府三謎，悟出儒門至高心法《浩然正氣》，得【漢月槍】、《瀚海槍訣》，一鳴驚人！”

“其后兩月，隨聞人靖修行，待秘境大開之日，敗盡純陽雙壁、少林佛子、唐門雙子在內八派真傳，一舉奪魁！為棋劍樂府帶出武仙遺寶，并修成武仙人起死回生之術《神農訣》！”

“六月十五當日，皇上下旨賜服、封官，授青冥司五品金鱗使之職，但楚襄夏并未接旨，而是遵循樂府傳統出府歷練，行仗劍游俠之舉，此后不知所蹤，疑似參與鏟除不器山莊……”

“評語：楚襄夏先天八層境界，功力稍低，但身懷《神農訣》、《浩然正氣》、《入化八劍》等多門曠世絕學，又有一舉敗盡諸位英杰之壯舉，實力非同等閑，故破格列入青云榜第十名。”

……

楚襄夏逐字逐行掃過《江湖月報》，臉色越發難看。

大部分都是已經傳出來的內容，但也有比較隱秘的部分。

比如秘境中的戰斗情況和后面那句“疑似參與鏟除不器山莊”……

這個“疑似”才是重點。

真有想知道的人，就會進一步購買天機閣情報，聽他們解釋寫上這兩個字的原因。

這是拿自己掙錢啊！

尹天放在前面趕車，看他臉色難看，寬慰道：“你也別太生氣，這幫人見錢眼開，誰是話題人物，他們的月報就會往誰身上引。往好處想，他們這也算幫你揚名了不是？偌大的江湖，買這冊子的人不在少數，一般人還沒這機會呢……”

“你到底哪頭的？”

楚襄夏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他們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很好，這么玩是吧，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看來他武功又恢復了，我這就給他找點事干！”

楚襄夏扔了冊子，取出筆墨就開始寫信。

尹天放聽出不對，回過頭道：“你剛才說的是誰？你知道天機閣的幕后黑手？！”

天機閣算是當下江湖最隱秘也最神秘的組織了。

這么多年了，還沒人知道它到底是個怎樣的組織，又究竟是如何運作的。

怎么聽楚襄夏這意思，好像知道幕后閣主是誰？

“這不是很好猜嗎？”

楚襄夏隨口道：“誰有財力養的起這么多的眼線？誰有本事整合這么多的情報？誰會不安好心搞什么名單，掀起江湖爭斗？誰又能把自己藏得這么嚴實，讓無數人想找都找不到？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嗎？”

石破天驚！

尹天放傻眼了。

讓楚襄夏這么一分析，仿佛撥云見日，答案呼之欲出！

“你的意思是……”

“壓根就沒有什么天機閣，它不過就是個馬甲而已！”

楚襄夏直接挑明了，冷笑道：“告訴我青冥司金鱗衛的職責。”

尹天放下意識道：“青冥司始創于世宗，是皇帝的軍政情報機構，主要從事偵察、逮捕、審問等活動，也有打探情報、刺殺賊寇的職責，世宗一直以天下太平、政治清明為目標，故取‘青冥’二字，以示‘昭昭日月、朗朗乾坤’之意……”

說著說著，他自己已經反應過來，一拍大腿。

對啊！

怎么以前沒想到，出自江湖的組織，未必就來自江湖啊！

這普天之下，還有誰的耳目比青冥司更多？

還有哪個勢力比青冥司更龐大？

青冥司金鱗衛本就有監察百官、鎮壓江湖的職責，消息天然靈通，也只有他們有本事編出似是而非的天地人三榜，還能利用這件事挑起江湖爭斗！

對朝廷來說，這個江湖越亂、各門各派越是一盤散沙，就越好管。

這樣，他們為皇帝搜刮天材地寶時遭受的反抗也就越小，越不成氣候。

“原來如此……”

尹天放恍然道：“他們巴不得江湖亂起來，所以才會搞出這些排名，還故意公開售賣消息……如今的青冥司歸大太監童律直轄，童律又唯姜千盛馬首是瞻……我看這招不像是童律想的，更可能是姜千盛所為。他可真夠陰損的，不動聲色就挑起了爭斗！”

“但他不該來惹我。”

楚襄夏下筆成文，飛快書寫：“當朝右相又怎樣，敢拿我做文章，我就讓他不好過！”

尹天放哭笑不得，心說真是一點虧也吃不得。

“他都做了二十年宰相了，權傾朝野，你怎么報復？”

就算給他出了難題，人家也用不著自己解。

身居宰相之位，他手底下能用的人可太多了。

楚襄夏不以為然：“就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還是有個人壓著嗎？姜千盛如今地位穩固，但讓他挨頓罵不是難事……你以為他一意奉迎天正帝，真的忠心不二嗎？你以為他費盡心力搜刮天材地寶，只是為了皇帝嗎？他做的那些事，稍微抖摟出來一點，就夠他喝一壺的！”

二十年的宰相，不光是提攜自己人，還有殺人、關人、罷人……

姜千盛確實權傾朝野，黨羽無數，但跟他有仇的也不在少數。

這些人就足夠給他添堵了！

何況，這家伙本質上也不是個忠君愛國的人。

他委曲求全為的是武仙寶藏、三功九術、以及成為第二個盧云生！

楚襄夏寫的很快，尹天放好奇，回頭瞥了一眼，眼睛立馬睜大了：“……私自截留皇貢【千年火龜】、密謀實驗不死靈藥、扶植沿海幫派尋找神獸、豢養殺手鏟除異己、暗中建造違制地宮……這些都是真的？！”

這哪是挨頓罵啊。

這是要抽他皮啊！

“有真有假。”

這種太瑣碎的文本資料，楚襄夏也記不清了。

主要是有些一帶而過的臺詞并不精細，不可能把姜千盛干過的所有壞事都標清楚，只能提供個思路，但這已經夠了，那些想讓姜千盛倒霉的人會自己去找證據。

楚襄夏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提供多的線索。

至少第一條截留【千年火龜】是板上釘釘。

當時，姜千盛剛被聞人靖化掉一身功力、廢掉任督二脈，恰逢金鱗衛進獻一對火龜，火龜的腹中各有一枚【火丹】，人服用后可以醫治百病、起死回生，亦可延年益壽、平息走火入魔，正好用于治傷，他就直接截下來自己用了。

這是他在游戲中親口承認過的事，經手的人也多，可以追查。

對皇帝來說，只有他給的，別人才能拿，他不給，別人不能搶。

就算姜千盛是急用，就算他明說了天正帝也會賞賜，但他自己做主就是犯了皇帝的忌諱。

只要扇點小風，就能讓這怒火燒起來！

楚襄夏奮筆疾書寫信給左相張維揚——這個人是聞人靖記名弟子，勉強也算半個師兄，與姜千盛是政敵，有了第一條的鐵證打底，后面幾條他會自己去驗證，并把這些把柄最大化利用。

“我讓你不老實！我讓你算計我！我還沒找你，你敢先動我？！”

楚襄夏惡狠狠地打小報告，看的尹天放一楞一愣的。

這小子真狠啊！

有仇當場就報了。

尹天放嘴角抽搐，奇怪道：“這些內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師傅說的。”

“……是嗎？”

尹天放狐疑地看著他。

楚襄夏頭也不抬道：“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人心擁有認知能力，萬事萬物又有一定的道理，至誠至正之心，可以根據已知情況、事物的道理，推算出未來可能發生的事，也就是‘至誠之道，可以前知’。

三教疏途同歸，道家有天機演算，佛門有天眼通，我師傅則是修煉到天人感應的當世大儒，絕世強者，你說他能算多久，知道多少？就算達不到袁天罡、李淳風那樣預知后五百年的境界，根據姜千盛的脾氣秉性，推算出個把把柄，不算難事吧。”

“呃……”

尹天放本來不信，但楚襄夏說的信誓旦旦，引經據典好像挺有道理，有點信了。

有個厲害師傅就是好用！

什么事都可以推到他頭上。

楚襄夏可以確定，以聞人靖的修為智慧，部分“前知”沒什么問題，他肯定能預測到姜千盛不會循規蹈矩，但不可能具體到某件事，還是要靠調查佐證。

不過天人感應確實玄妙，據說能溝通冥冥天道，有些特異之處，也屬正常。

反正蒙尹天放是夠了。

“儒家這么厲害嗎？”

尹天放有點懷疑人生了。

楚襄夏一門心思地寫信，剛要順口再補幾句，忽然車廂外傳來細微的痛呼聲，兩人臉色一變。

楚襄夏停筆抬頭：“出了什么事？”

尹天放正色道：“好像有人受傷了，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