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繼續面露譏諷道：“漢人前皇帝，本太師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了，可你也別拿本太師當傻子，落在你手里，本太師就沒想過能活，可我瓦剌南下的全都是騎兵，來去如風，他們要走，于謙連馬尾都看不見，而且他們在走之前，一定會殺了你這位前皇帝。”

朱棣點了點頭，“你說的都對，可你想過沒有，朕死后帶來的后果是什么？”

不等也先回答，朱棣便猛聲喝道：“還是說你死后，哪管漠北戰火滔天？”

也先冷眼看著朱棣，“你若是死了，你說漢人會給你報仇本太師信，可你或者，你說能讓瓦剌跟漢人重修于好，你只不過是漢人的前皇帝，你憑什么？”

朱棣平靜道：“若是朕不回去了呢？”

也先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朱棣沉聲道：“朕說不回大明了，朕跟你回草原，你不是打著不滿朝貢削減的理由，從而背棄盟約發兵南下的嗎？朕跟你回去，草原尊朕為大汗，有朕在，別說朝貢消減了，長城內外通商都有可能。”

此話一出，袁彬立即大喊道：“陛下，不可啊。”

也先則將信將疑道：“大明皇帝，你說的是真的？”

朱棣瞪了袁彬一眼，隨即又看向也先，“朕一言九鼎。”

“陛下...”袁彬急得不行。

也先則陷入了沉思。

朱棣說他背棄盟約，發兵南下是打著不滿貢市關閉的理由。

實際上也先知道，這根本不是理由，是他真的不滿朝貢削減。

中原物產豐富，如鹽鐵茶等等都是草原人急需的。

但這些東西卻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要想獲得，只能夠通過朝貢。

永樂一朝朱棣多次越過長城攻打草原各部。

北元的主力軍隊被打散后，草原的各部也就分崩離析，但卻始終無法消滅干凈。

遠征漠北實在是太勞民傷財了，仁宣時期大明不得不采取了縮邊政策，與邊境的草原部落約定了定時朝貢的制度。

這種朝貢既是大明為了安撫漠北各個部落，也是漠北的各個部落向大明表示臣服的態度。

朱瞻基為了顯示大明的寬宏大量，每次在收到朝貢后都巨額返還賞賜，也就是所謂的薄來厚往。

瓦剌向大明朝貢，主要的貢品是草原上的特產，如馬匹等等。

而大明則每次都會加倍返還中原物產。

瓦剌上下，包括也先都對這種朝貢十分上心。

也先為了能夠從大明這兒得到更多的緊缺物資，不僅人為的增加了朝貢的規模，還派人向大明的大臣行賄。

之前在土木堡被樊忠殺死的大太監王振就長期收受著瓦剌太師也先的賄賂。

王振一開始收了賄賂后，在瓦剌向明朝朝貢時也確實打開了方便之門，甚至不限制也先派往大明京都的使團人數。

也先也利用這種機會大量的派使團前往北京，通過朝貢的理由冒領大明的賞賜，以賺取大量超額的經濟利益。

可后來王振覺得也先賄賂得少了，于是不僅要求禮部嚴格執行給瓦剌使團發放賞賜的標準，還將瓦剌貢馬的價格削減了五分之四。

這是也先根本就沒法接受的，他就指著朝貢讓部落過冬呢。

朝貢縮減，沒有別的渠道能夠從大明獲得珍貴的糧茶鹽米的也先，只能率領部落騎兵南下掠奪。

也先心徹底的心動了，他看向朱棣，“陛下，咱們進帳篷內詳談？”

朱棣點頭，翻身下馬，親自給也先松了綁。

一進帳篷內，也先就迫不及待問道：“大明皇帝陛下，你說的長城內外互通有無真的有可能嗎？”

朱棣意有所指道：“大明國內的富商巨賈其實一直想跟草原通商，其實不止是中原的茶鹽布匹是草原所急需的，草原的牛羊馬匹也是中原急缺的，之所以沒有商人來，不是大明禁止，而是怕在草原上被搶掠了。

你若是能尊朕為大汗，大明的那些富商巨賈們自然就不怕了，當然，脫脫不花那樣的傀儡大汗沒用，朕得是有軍隊，能頒布保護往來商人法令的大汗才行。”

也先稍一猶豫就點了點頭，“你是大明皇室血脈，當然能成為草原大汗，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朱棣點點頭，“說。”

也先道：“我想求取一位大明的公主。”

朱棣雙目冷了起來，“我大明從來不和親、不納貢、不割地、不賠款。”

也先連忙道：“不不，陛下，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為了瓦剌跟大明的友好，希望陛下您能夠促成瓦剌跟大明通婚。”

朱棣雙手指著也先，“也先，你當朕什么也不懂嗎？

在草原上，只有黃金家族的后代才能成為蒙古人的大汗。

目前黃金家族只有成吉思汗的孛兒只斤家族吧？

因此你也先再大的權勢也只能當瓦剌的太師，大汗只能夠是黃金家族出身的脫脫不花。

你想通過和我大明皇室通婚這種方式誕下具有明朝皇室血統的后代。

如此一來，你的家族就成了第二個黃金家族，你也先也就能夠名正言順的成為大汗了。”

“這條件朕是不可能答應的，換一個吧。”朱棣直接道。

也先沉聲道：“本太師也只有這一個條件，如果這個條件不行，那一切都免談。”

“也先，這就是你的野心嗎？朕原本以為你是位英雄，沒想到你就這點野心。”

朱棣伸出一只手，手指一根一根的往下掰，“瓦剌、韃靼、兀良哈，更東邊還有女真、高麗，西面還有更廣闊的空間，你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嗎？”

也先疑惑道：“你想要什么？”

“朕想要一個大大的天下，朕想有一天，這些民族車同軌，書同文，我們能一起爬上長城，載歌載舞，親如兄弟。”

也先一愣！

隨即就熱血沸騰。

他不由自主的喃喃道：“秦王掃六合。”

朱棣笑了，“所以你愿意來當朕的蒙恬大將軍嗎？能參與到這樣的偉業中，不比建立第二個黃金家族有意思？”

也先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搖頭，而且是搖得跟撥浪鼓一樣，“荒謬，你這是不可能的，再說這種胡話，別怪本太師給你灌金汁。”

朱棣深深看著也先，“朕就不相信你沒想過想利用強大的武力征服韃靼和兀良哈，重新統一草原，再效仿成吉思汗率軍南下，并在中原建立王朝。

現在不過是把目標再放大一點而已。

只要你當我的蒙恬，咱們就走出了第一步，日月披露，終會照滿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