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樓門口。

徐定被一個老鴇攔下，只見她皮笑肉不笑，用尖細的嗓音說道：“不知這位客人要哪種姑娘？”

徐定說道：“來個話多點的吧。”

來往的風流人物見著灰頭土臉的徐定，眼中盡是鄙夷：這剛從工地下來的灰頭土臉家伙，能享受起好女人？

“話多的……你等著。”老鴇盡力藏住眼中的不屑，轉身走進了宜春樓內。

徐定也走到一旁的巷口，倚在墻上等候。

不多時，一個瘦削的女子從宜春樓中走出，來到徐定面前。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妓女，看骨相年輕時也是個美人，只是如今再濃妝艷抹也掩蓋不住臉上歲月的痕跡。

妓女眼中波光閃動，行禮用軟軟的聲音道：“小女子脂燕，見過小客官。”

“別。”徐定淡淡道，“我可不是什么官，你叫我徐定就行。”

脂燕愣住了，還以為徐定嫌她太老，也便趕緊擠出一個媚笑，“咱們找個別的地方，我先給你按個摩，很多客人都稱贊過我的手藝。”

“不了，就在這吧。”徐定淡然道，“我就是想找你聊聊天，你的時間怎么算錢？”

脂燕有些搞不懂徐定想做什么，小心翼翼道：“四百文錢一晚，您看……”

“先聊個四百文錢的。”徐定拿出幾串銅板，放到脂燕手里，“能否說說你以前的事？”

脂燕臉上當即綻出一個笑容，開始說起她以往的經歷，“我年輕的時候有幾分姿色，且體態豐腴，精通房中技巧，每日都有客人指名要我，幾近于頭牌。只是后來上了年紀，又意外生了場大病，這才消瘦下來，但我房中的技巧并未忘卻，小客官你見識一下就知道了。”

“這樣啊……”徐定面無表情道，“還有更以前的事嗎，比如你是怎么進青樓的。”

脂燕愣住了，這才看清徐定并沒有尋歡的意思，只苦笑道：“能有什么，不過是家里沒錢，把我賣到了青樓。”

徐定看著她的眼睛，“若是給你個機會動手謀生，無須再做皮肉生意，你可愿意？”

脂燕愣了一下，只看著地面搖頭道：“簽了賣身契，就一輩子是青樓的人，我如今亦無錢為自己贖身……”

“等著吧，會有機會的。”徐定說著，轉身便出了巷子。

然而在他走出大道的一瞬間，卻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

小嬋，又是她！

徐定心中咯噔一下，“你好？”

小嬋冷笑道：“徐少爺來都來了，怎么只在門外站著，不進去玩一玩？”

“第一，我不是少爺。”徐定正色道，“第二，我也不是來玩的。”

脂燕此時怯怯地鉆進了青樓里。

小嬋見了，當即輕蔑一笑，“我看是沒錢了，只能找這種老貨，但是又吃不下嘴。”

見她如此刻薄，徐定皺眉道：“管別人叫貨，你是覺得自己和她有很大分別么？！”

見徐定將自己和一個老妓女相提并論，小嬋當即怒道：“你什么意思？”

“你被賣到圣門，所以是服侍圣女的女傭；她被賣到青樓，所以是以色侍人的妓女。”徐定凜聲道，“你倒是說說，分別在哪？”

“胡說八道，我打爛你的嘴！”

小嬋是怒上心頭，手上凝出火行精魄，一拳就砸向徐定的鼻梁。

天闕六重修為，打通全身天闕！

徐定略微詫異，而后身形一轉，躲過這一拳，“道理說不過就動手，都讓你粗魯完了。”

“無膽鼠輩，給我死來！”

小嬋怒火更盛，上前再一拳轟向徐定面門。

徐定再次閃開，“你別逼我對你動手！”

雖然很想還手，但徐定想著怎么也得給蘇凌月幾分面子。

“你有什么資格與我動手？”小嬋步步緊逼，一招一式全然招呼向徐定的要害。

“算你狠！”徐定猛然一退，隨后轉身就跑。

“鼠輩休逃！”小嬋怎么可能放過徐定，當即追上前去。

蘇氏圣女的貼身侍女當街追擊一個灰頭土臉的建筑工，這場面屬實有點怪奇。

不少好事者紛紛探頭，有人甚至跟在兩人身后看熱鬧。

“癟追啦！”徐定回頭看了眼，“你要是有道理就說，只會動手算什么好漢？！”

“你給我閉嘴！”小嬋腳下猛然一動，而后身形一閃，只在原地留下兩個燃燒的腳印。

徐定正奔跑著，眼前瞬息出現一個渾身燃火的身影。

如此速度，到底是什么品級的功法？

徐定驚了，圍觀者已然能想象徐定被打趴下的場面。

小嬋此時一拳轟向他的腦門，“無恥鼠輩，躺下吧！”

徐定眉頭一皺，惡詭手瞬即探出，“你給我適可而止！”

剎那間，小嬋只覺眼前一花，而后手腕一痛，接著那疼痛就通過手臂傳至了肩膀。

等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反著身，被徐定擰著手腕鎖住了。

“差不多行了。”徐定一推小嬋，警惕地看著她。

小嬋回身難以置信地看著徐定，“你這是什么妖術？”

徐定聽到個“妖”字，趕緊說道：“輸不起就別玩，擱這亂說什么？”

小嬋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看著徐定。

“懶得理你這瘋婆娘，告辭。”

徐定轉身就走，幾次回頭確定小嬋當真沒有跟上來。

“媽的，蘇姑娘身邊怎么有這種母老虎。”

走進錯綜復雜的巷子，徐定突然感覺有些慌了。

如果小嬋回去后把今晚的事添油加醋一說，那他在蘇凌月心里的形象不就全完了？

他剛才確實有點不懂人情世故了，但那也沒辦法，他這人習慣了直話直說，兩輩子都是這樣。

……

云符閣。

蘇凌月看著回來的貼身侍女，柔聲問道：“小嬋你怎么，悶悶不樂的？”

“小姐，你出關了！”小嬋驚喜道。

“嗯。”蘇凌月微笑頷首。

小嬋歡欣雀躍，上前握住蘇凌月的手，“小姐你突破通明境了？”

“是的。”蘇凌月說罷又道，“你這是怎么了，有人欺負你了？”

小嬋猶豫片刻，小心說道：“我剛才碰到那個徐定了。”

“徐定！”蘇凌月眉間明顯多了一絲喜悅，“他來繁機城了？”

“是的……”

“你在哪里見到他的？”蘇凌月笑著問道。

小嬋咽了口唾沫，艱難地吐出兩個字：“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