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ueBacks和《萬有百科大事典》
因為我從小就喜歡理科,自然會想讀一讀科學類的入門書籍。當時講談社的BlueBacks[6]叢書已經占據了書店的一角,深深吸引著我。這套叢書中給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都筑卓司所著的《空間真是彎曲的嗎——誰都能懂的廣義相對論》4一書。這本書的封面用了薩爾瓦多·達利的《地緣政治的孩子望著新人類的誕生》這幅充滿神秘色彩的畫作。
這本書里寫著“在引力的作用下空間變得彎曲”“一旦進入就再也出不來的宇宙洞穴”等離奇古怪的事情,簡直就像達利的畫一樣奇妙。可是這些內容又并非信口開河,有確鑿的科學證據。“誰都能懂”,副標題中的這個說法倒是有些名不副實,我這個小學生完全理解不了廣義相對論,可是我也從中感受到了科學的魅力。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之外有一個奇妙的世界,我們能夠運用科學的力量去探索這個神奇的世界。有宏偉的理論來解釋這個超出日常生活的世界,這些理論作為已經確定的知識存在著。
當時我陪祖母去附近神社祈福時,總是向神明祈禱說:“請保佑我看懂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為了理解科學理論去向神靈祈禱,這真是相互矛盾,卻也體現了我想弄懂廣義相對論的迫切心情。
BlueBacks系列中另一本由都筑卓司寫的書《麥克斯韋妖》5也充滿了物理學的魅力。書中闡述了永動機不可能實現的原因,這種通過理論來證明某種事情不可行的方法讓我大開眼界。另外我從這本書中學到概率的思維方式也能運用在物理學上。
通過閱讀都筑卓司所著的科普書籍,我了解到物理學的定律具有普遍性,從宇宙的誕生到遙遠的未來,這些定律都是永遠成立的,我從中感受到了巨大的魅力。
上小學前我的祖父去世了,由此我意識到自己的生命是有限的。在反復回顧祖父去世時的情形后,我認為所謂死亡,就是永不醒來的安眠。祖父去世了,我依然活著,如果我死了,失去了意識,世界也必定運轉如故。想到這些,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也正因此,我迷上了物理定律的普遍性。我的生命是有限的,但物理定律能夠解釋從我出生前到遙遠的未來的宇宙中的一切事物。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具有普遍性的定律,我們可以認知這些定律,我認為這十分美妙。
還有一套書也讓我難以忘懷,在我的小學時它大大滿足了我的好奇心。這就是小學館出版的《萬有百科大事典》。6正如這套書的別稱“分門別類看日本”,它沒有采用百科全書中常見的五十音圖索引的排列方式,而是按照學科領域劃分排列。其中的“美術”“哲學、宗教”“日本歷史”“世界歷史”“物理、數學”等卷的內容讀來引人入勝,與其說我把它當作百科辭典來用,不如說是當成書來讀。
上文中回憶在自由書房的閱讀時光時,曾提到表示瀏覽書籍的“browse”一詞,其實這也是瀏覽器“browser”的詞源。我上小學的時候并沒有互聯網,百科全書是為數不多的綜合性信息來源之一,當時我打開的就是百科全書這個“瀏覽器”。我在讀百科全書上某個詞條的時候,也總是讀一讀它相鄰的詞條。有時會遇到一些想象不到的詞條,拓寬了我的知識,這種瀏覽方式在網絡搜索引擎這種集中于一點的檢索方式下是難以實現的。
提到百科全書,我想起了2019年去世的默里·蓋爾曼。他是20世紀物理學領域的大師,因在基本粒子的分類及相互作用方面的貢獻而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我在加州理工學院的辦公室正是蓋爾曼曾經工作過的地方,所以曾經和蓋爾曼共事過的研究人員有時會來給我講講他的逸事。據說蓋爾曼小時候就熟讀《不列顛百科全書》,所有詞條都諳熟于心。同事們在午餐的時候聊天,有時會就某個詞條問蓋爾曼:“《不列顛百科全書》上是怎么寫的呢?”這時蓋爾曼不僅能把那個詞條全文背誦出來,還能想起前后詞條的內容。
我也曾反復閱讀《萬有百科大事典》,可還達不到蓋爾曼的水平。如果《萬有百科大事典》也像按照字母順序排列的《不列顛百科全書》那樣,按照五十音圖順序來排列,恐怕我連熟讀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