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積木的秘密,我愛你
- 東奔西顧青春甜蜜套裝(共6冊)
- 東奔西顧
- 9804字
- 2023-12-14 16:50:14
身材高大的男孩子撓著頭,有些羞澀地說:“小的時候我們見過的,隨姐姐可能不記得我了。”
“呃……”隨憶勉強(qiáng)笑著,大腦高速運(yùn)轉(zhuǎn)之后給出結(jié)論,真的是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但懾于母親的威嚴(yán),她還是假裝熱絡(luò)地回答:“記得,怎么會不記得呢。”
那個男孩子聽了之后似乎很高興,往隨憶旁邊一看,立刻睜大了眼睛:“是蕭神的作品呢!姐姐認(rèn)識蕭神?”
不知道為什么,隨憶的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否認(rèn),那三個字似乎沒經(jīng)過大腦就跳了出來:“不認(rèn)識。”
邊說邊心虛地拿手遮擋住標(biāo)著她名字的地方。
好在男孩正一臉崇拜地看著作品實(shí)物,沒注意她的動作。
“蕭子淵是我們學(xué)院的大神!他簡直就是個傳說!現(xiàn)在老師講課還總是提起他。不過聽說他出國留學(xué)去了,我沒機(jī)會見了。”
隨憶敷衍地笑著:“是嗎?”
男孩似乎真的覺得可惜:“是啊,蕭師兄真的很優(yōu)秀。”
隨憶的心被那三個字撩撥得疼癢難耐,便不動聲色地轉(zhuǎn)移話題:“在學(xué)校里有沒有什么不習(xí)慣的地方?”
男孩搖頭:“沒有。”
隨憶如釋重負(fù),很快接口:“那就好,我今天還有事,改天請你吃飯,有什么事情給我打電話也行,我先走了。”
隨憶說完這一大串之后,趕緊走了。
她奉了懿旨,本來是打算請這個“弟弟”吃飯的,可現(xiàn)在卻沒了心情。
從機(jī)械學(xué)院出來,隨憶才發(fā)現(xiàn)天上飄起了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綿延不絕。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耳邊都是路人驚喜興奮的歡呼聲,而隨憶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蕭子淵自從出國后便杳無音訊,林辰讀了研究生后也越來越忙,每次見到總是行色匆匆,也從來沒提起過蕭子淵,而她也不會問。
她以為再也不會有人跟她提起那個人,而她也會慢慢忘記。可當(dāng)那個名字被人再次提起時,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個人早就長進(jìn)了自己的心里,不提起并不代表不記得。
他們明明很久沒有聯(lián)系了,為什么她還對他耿耿于懷呢?
隨憶微微抬頭看著漫天的大雪,忽然有些動容。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她忽然想到了那個除夕夜,現(xiàn)在她終于理解蕭子淵給她發(fā)那條短信時的心情了,那是一種孤獨(dú)。在這個銀裝素裹的寂靜世界里似乎只有自己一個人在的孤獨(dú),是一種思念,一種不知從何說起的思念,萬千的情緒都只化作了那一句話。
下雪了。
隨憶拿出手機(jī),按了幾下,然后愣住,最終還是放棄。
其實(shí)他們早已錯過了最美好的時光,不是嗎?也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推開他,而她卻在他們的關(guān)系似乎已近尾聲的時候突然動容。
是不是已經(jīng)晚了?
這么久都不聯(lián)系不是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嗎?蕭子淵放棄了。
她不該動心,她一定可以控制的。
隨憶抬起頭看著前方,努力彎起嘴角笑了下。
蕭子淵打完工回到住處,他在學(xué)校附近和一個歐洲帥哥合租了套公寓,屋前有漂亮的花園。他踏進(jìn)門的時候正是日落時分,血色的殘陽依依不舍地緩緩下沉,庭院的燈剛剛亮起,附近的鄰居也一個兩個慢慢點(diǎn)亮燈,橘黃色的燈光照滿小院又籠罩著他,溫暖且溫馨。
那天天氣很冷,蕭子淵就站在庭院中間,心卻是暖的,冷暖之間,他在橘黃色的燈光里似乎看到了某張笑臉。
不是不和她聯(lián)系,而是知道張弛有度。
想到這里蕭子淵不由得笑出來,其實(shí)他就是故意冷一冷她,這似乎有些……腹黑。
第二天,蕭子淵踏著厚厚的積雪去學(xué)校,天氣很冷,腳下不斷傳來吱嘎吱嘎的聲音,街道銀裝素裹看上去很美,還有空地上不知誰堆起的雪人。太陽漸漸出來了,暖洋洋的。
剛出家門便看到田哲站在馬路邊上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到蕭子淵一臉不好意思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走了過來。
蕭子淵看著他淡淡地笑著,也不主動開口。
良久,田哲從包里掏出個扎著粉紅色蝴蝶結(jié)的袋子,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東西,撓著頭遞過來:“上次聚餐時遇到的那個金發(fā)的俄羅斯女孩,你還記得嗎?她讓我給你的。”
蕭子淵不接也不看,而是看著田哲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不記得了。”
田哲有點(diǎn)著急:“就是那個……”
蕭子淵打斷他,看著田哲的眼睛重復(fù)了一遍,聲音漸漸清冷下來:“我說,我不記得了。”
田哲反應(yīng)過來,搖著頭苦笑:“蕭子淵就是蕭子淵,我就說不行,非得讓我來。”
蕭子淵神色如常:“你趕了半天的路來找我,就是這事兒?”
田哲猶豫了下:“也不全是,我是來謝謝你的。”
蕭子淵挑眉疑惑:“謝我?”
田哲深吸了口氣,終于鼓起勇氣開口:“那天……你回來給我蓋衣服的時候我沒睡著,你說的話我聽到了。”
蕭子淵并不驚訝:“我知道,所以才會說給你聽。我從不做無用功。”
兩個人并肩往前走著:“那天我是打算喝了那幾瓶酒就從樓上跳下去的,沒想到碰到你。我本來以為是天塌下來的事,誰知給你說完之后也覺得似乎沒什么大不了的了。再加上聽了你說的話,越來越覺得自己真是沒必要。幸好那天碰上你了,不然我今天還不知道在哪兒呢。一直想謝謝你的,可沒有合適的機(jī)會,最近忽然想起來,幾天都睡不踏實(shí),想著還是來給你說聲謝謝。”
蕭子淵依舊掛著清淺的笑:“不要放在心上,那是你自己想得開,和我無關(guān)。”
田哲笑了笑,知道蕭子淵不是施恩圖報的人,便轉(zhuǎn)了話題:“對了,我過年的時候要回國一趟,有什么需要我?guī)Щ厝サ膯幔俊?
蕭子淵沒接話茬,反而笑著說起了別的:“或許……這次你可以努努力,給你母親帶個兒媳婦回去。”
田哲臉一紅,蕭子淵繼續(xù)說道:“你喜歡那個俄羅斯女孩吧?”
田哲不知所措地皺眉,似乎在掙扎什么,蕭子淵拍拍他的肩:“多努力!”
說完便走了,走了幾步之后又想起什么,回頭對田哲說:“我確實(shí)有東西需要你幫我?guī)Щ厝ィ@周末我去你學(xué)校找你。到時候希望聽到你的好消息。”
說完蕭子淵便走了,留下一臉糾結(jié)的田哲。
寒假前夕,林辰來找隨憶,給了她一個方盒和一把鑰匙:“蕭子淵過年不回來了,讓人捎了件東西回來,讓我親自交給你。”
隨憶遲疑著沒去接,林辰便不管不顧地一股腦兒塞到她懷里。
隨憶無奈,拿著手里的鑰匙問:“這是什么?”
林辰一臉賊賊的表情:“他說,你知道。”
“我……”隨憶本想反駁說她怎么會知道,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看著林辰不自然地咬著唇。
林辰一副果不其然的樣子,壞笑著看著隨憶不說話。
隨憶低下頭擺弄著手里的方盒,剛想打開看看就看到林辰探著腦袋一臉八卦的表情,她瞪他:“你干嗎?”
林辰討好地笑著:“我也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那你怎么不打開看看。”
林辰一臉大義凜然:“我是有素質(zhì)的人好吧,不會偷窺別人秘密的!”
隨憶微微一笑,打開了一半的方盒又啪一聲合上,笑容漸漸加深,慢條斯理地開口:“那為了不影響你的素質(zhì),我決定回去看。”
說完轉(zhuǎn)身走了,林辰在她身后氣急敗壞:“你這個臭丫頭!放假等我一起回家!”
隨憶回到寢室,坐在桌前慢慢打開,打開后看了一眼便慌張著合上了,拿出手機(jī)給林辰打電話,一接通便問:“他說什么了沒有?”
林辰反應(yīng)半天才知道隨憶在說什么:“沒說什么,只說你肯定明白。”
隨憶心里一驚,便掛了電話。那個方盒從此壓在箱底,再不敢去看一眼。
至于那把鑰匙,則被隨憶掛在鑰匙扣上,無視之。
沒過幾天,隨憶的一個師妹問她借以前的課堂筆記,隨憶便去柜子里找,筆記沒找到,倒是找到了很久都沒想起來的那套積木。
她也沒心思再找什么筆記了,打開盒子坐在地上便開始玩兒了起來。等師妹來敲門她才手忙腳亂地翻起筆記來。
“咦,師姐,這個木塊側(cè)面有數(shù)字啊,底部還刻了線。”女生好奇地翻了幾塊之后又補(bǔ)充:“咦,也不是每塊都有。”
隨憶之前也沒注意,邊找筆記邊隨口回答:“是嗎?”
沒過一會兒女生驚喜的聲音又響起:“這里可以拆開啊!師姐,這是不是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榫卯結(jié)構(gòu)?!你從哪兒買的,真好玩兒!”
這套積木在隨憶手里那么久,她都沒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忽然被別人點(diǎn)醒,她有點(diǎn)蒙:“一個師兄畢業(yè)的時候送的,他自己做的。”
女生從隨憶手里拿過筆記本,俏皮地開著玩笑:“師姐,那個師兄是不是喜歡你啊?”
說完也沒等隨憶回答便躥了出去:“我走嘍!謝謝師姐!”
隨憶對著已經(jīng)關(guān)上的門笑了笑,輕聲回答:“應(yīng)該是吧。”
女生離開之后,隨憶把能拆的都拆開,又按照數(shù)字拼在一起。
那是一個心形,心形的中央刻著兩個字。
隨憶。
分散開來的時候確實(shí)看不出什么,正常人都會當(dāng)是普通的劃痕。
不知道過了多久,隨憶才回神,低頭笑了笑,沒想到那個高坐神壇的蕭子淵竟然會做這么肉麻的事情。
妖女、何哥、三寶推門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隨憶坐在一堆凌亂的積木里笑得詭異。她玩著玩著忽然站起來,拿了外套便往外走。
隨憶出了學(xué)校后門站在某個小區(qū)門口出神,蕭子淵給她的那把鑰匙應(yīng)該就是這里的。她徘徊了半晌還是進(jìn)了小區(qū)。這里她只來過兩次,而且是在很久之前,可似乎有什么指引著她一路走到了那套房子門前。
隨憶站在門口又開始猶豫,直到電梯門開,隔壁的鄰居回來,邊開門邊奇怪地看著她。隨憶怕被當(dāng)成壞人,這才拿出鑰匙很快開門走了進(jìn)去。
蕭子淵走了半年,家具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這里的擺設(shè)還和她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只是少了個人。
隨憶挨個房間轉(zhuǎn)了一圈,走到臥室的時候看到床上的床單、被子疊得十分整齊,靠近床頭左邊的那一角被子被折起。她上次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蕭子淵有這個小習(xí)慣,現(xiàn)在看來竟然有種親切的感覺。
打開衣柜,里面還留了幾件衣服,他的衣服顏色都偏冷色調(diào)。有一兩件她見過,大部分并沒見過。隨憶想了想,其實(shí)自從她和蕭子淵相識以來似乎并沒有特別熟絡(luò)的時候,一直保持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除了幾次蕭子淵出人意料地越過界限做些讓她想不明白的舉動。就像現(xiàn)在,她不明白,她連他的衣服都不認(rèn)識幾件,到底是怎么會對這個男人動心的?
還有蕭子淵,他為什么會喜歡她?
隨憶試圖理智地去分析這件事,卻越理越亂,轉(zhuǎn)了一圈之后便坐在沙發(fā)上出神,慌張、懊惱、嘆氣、不平靜。最后,她煩躁地站起身開始收拾房間。
掃地拖地,清洗窗簾、床單、被罩,擦桌子,當(dāng)整套房子干干凈凈的時候,隨憶的心情似乎并沒有好多少。
她忽然開始討厭蕭子淵,她的生活明明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了,為什么他又突然冒出來打破這得來不易的平靜?
隨憶忙活了半天,累出了一身汗,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地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手機(jī)鈴聲吵醒了。隨憶一臉迷茫地坐起來,看也沒看便接了:“喂。”
那邊的聲音一傳過來,隨憶立刻就清醒了。
“隨憶。”
熟悉的低沉清冽的聲線,似乎還帶著笑意。
那邊許久等不到回答,又叫了一聲:“隨憶?”
隨憶很快回神:“我在聽。”
“你在哪里?”
“我在……”隨憶還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哪里,環(huán)視了一圈后震驚得猛吸了口氣,然后鎮(zhèn)定地開始信口胡說:“我在寢室。”
話音剛落,正點(diǎn)的時鐘聲音便響起來,那邊的笑意似乎更濃了:“真是巧啊,你們寢室的時鐘整點(diǎn)報時的聲音和我家里的是一樣的。”
隨憶盯著正指向“12”的長長指針恨得咬牙切齒,你是故意這個時候打來的吧?!
剛才的怒氣似乎又涌了上來,隨憶冷哼著回答:“真是巧啊!這種時鐘又不是只有你會買!這種聲音又不是你自己錄的,憑什么就不能有第二個地方有這種聲音?!”
蕭子淵心情極好地聽完隨憶發(fā)飆,小貓終于惱羞成怒開始撓人了。
蕭子淵突然轉(zhuǎn)了話題,語氣溫柔地請她幫忙:“鑰匙你收到了吧?那套房子的陽臺上有幾株花草,我走得匆忙,忘記托人打理了,你有時間可以幫我去看看嗎?”
他語氣懇切,似乎并不在意剛才隨憶的放肆,隨憶突然有些內(nèi)疚于自己的敏感,很快站起來,邊往陽臺上走邊問:“你放到哪里了,我……”
推開陽臺的門,只有兩盆仙人掌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隨憶再次發(fā)飆:“你那兩盆仙人掌需要人打理嗎?等你回來它們都死不了!”
那邊的笑意再次隨著話音傳來:“你怎么這么快就知道是仙人掌?”
“我……”隨憶詞窮,懊惱自己怎么會這么輕易就上了當(dāng)。
蕭子淵輕咳了一聲,似乎在努力壓下笑意:“對了,客廳的鐘是我自己改造過的,你仔細(xì)聽,它的機(jī)械聲和一般的表不一樣。還有整點(diǎn)報時的聲音是我妹妹小時候剛學(xué)小提琴的時候錄的,指法生疏,曲子里有變調(diào)的地方。”
說完便安靜下來,他的話是在告訴隨憶,這種時鐘只有蕭子淵家里有,這種聲音真的是他自己錄的,絕對不會在第二個地方出現(xiàn)。
謊言被戳破再加上剛才無緣無故的惱羞成怒,隨憶很快做出了明智的決定。
蕭子淵等了半天就聽到啪的一聲,電話被掛斷,想到電話那頭某人臉紅窘迫惱羞成怒的樣子,情不自禁地笑出來。
那天之后,蕭子淵似乎又霸占了隨憶的生活,明明是在千里之外,卻似乎無處不在。閑來沒事就來調(diào)戲她似乎成了他最大的樂趣。
某天,隨憶在課上正昏昏欲睡的時候又收到蕭子淵的短信。
今天天氣好冷啊,我出門的時候找了半天才想起來圍巾在你那里。
語氣平淡,似乎只是閑聊。
隨憶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蕭大師兄,不過是條圍巾,你到底要說多少次才肯罷休!
某天早晨,隨憶起床時發(fā)現(xiàn)手機(jī)里有條短信,是半小時之前收到的。
阿憶,我很想你。
算了算時間,那邊應(yīng)該是半夜,隨憶有些不忍,便打了個電話過去。
蕭子淵接起電話的聲音有些憔悴,時不時伴隨著咳嗽,聊了幾句才知道他還在實(shí)驗室,不知道是第幾個通宵了,聲音嘶啞,該是感冒了。一個人在異國他鄉(xiāng),學(xué)業(yè)繁重,又病了,就算強(qiáng)大如蕭子淵也會脆弱吧,所以才會發(fā)了那樣一條短信。
那個國家的冬天應(yīng)該挺冷的吧?
隨憶挑來挑去都覺得外面買的圍巾都不夠厚,便買了毛線回來自己織。
三寶晚上回來看到后就撲了過去,眨著眼睛裝可愛:“阿憶,你是給我織的嗎?我早上才說冷,你晚上就給我織圍巾,我好感動!”
妖女拎起某只不自知的生物教訓(xùn)著:“你看看那顏色,能是給你織的嗎?就算別人不把你當(dāng)女人,你也該把自己當(dāng)女人吧?”
三寶看了幾眼,突然笑著看向何哥:“何哥,那一定是給你的!”
何哥躺著也中槍,吼了一聲劃清界限:“不是給我的!老娘一直都當(dāng)自己是女人!”
隨憶輕咳一聲,微笑著看著眾人,輕描淡寫地解釋道:“不是給你們的。”
三寶哀號一聲再次撲上去:“阿憶,你不要拋棄蕭師兄啊!咱們學(xué)校沒有比蕭師兄更好的男人了啊!你要懸崖勒馬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妖女何哥齊齊感嘆:“真是‘始皇既沒,余威震于殊俗’啊!”
隨憶總結(jié):“……一條圍巾引發(fā)的成語運(yùn)用和古文背誦。”
一周后,遠(yuǎn)在異國的蕭子淵打開包裹看到圍巾的時候,有一剎那晃神,然后慢慢笑出來。當(dāng)天的效率特別高,下午的匯報報告還得到了導(dǎo)師的贊揚(yáng)。
安凱德是個典型的德國人,嚴(yán)謹(jǐn)勤奮,一絲不茍,對學(xué)生要求極高,贊美學(xué)生的次數(shù)簡直是屈指可數(shù)。不少同實(shí)驗室的同學(xué)暗暗向他豎起大拇指,蕭子淵只是謙遜地笑了笑。
蕭子淵的好心情沒維持多久,晚上回到家,他打開盒子拿出上面的圍巾,然后就盯著盒子底部的另一條圍巾愣住了。
原來寄了兩條,下面的那條就是之前給隨憶的那一條,她還特意放在下面。
她竟然真的還回來了。蕭子淵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直接飛回去蹂躪她一番。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盒子的角落里還有一盒薄荷茶,一小盒冰糖。
過了幾天,一直沒再收到蕭子淵的消息,隨憶主動發(fā)短信詢問。
東西收到了嗎?
蕭子淵盯著手機(jī)氣定神閑,回:什么東西?
隨憶算了算時間也該到了,回答:我給你寄的圍巾啊。
哦。
隨憶盯著屏幕上那個“哦”字皺眉,這是收到了還是沒收到?為了確定又問了一句。
收到了?
蕭子淵打開盒子,撿了幾片薄荷葉丟進(jìn)茶杯里,又放了塊冰糖,悠閑地回復(fù)。
沒有。
碧綠色的葉子在茶杯里沉浮,氣味清涼醇厚,蕭子淵抿了一口,苦澀被冰糖的甜蜜掩蓋,絲滑潤喉。
過了一會兒,短信聲又響起。
我剛查了,簽收了啊。
蕭子淵打算耍賴耍到底。
你確定是我簽的?
那邊又隔了很久才回復(fù)。
不確定。
隨憶忍不住直接打了電話過去,蕭子淵很快接起來。
“你真的沒收到嗎?”
“沒有。”蕭子淵看著床頭的圍巾,睜著眼睛說瞎話。
隨憶嘆了口氣,有些沮喪:“那是不是郵寄丟了?”
蕭子淵的聲音里帶著無辜,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大概是的。”
回答完之后又低頭笑出來,蕭子淵啊蕭子淵,你到底是有多無聊多小心眼啊。
蕭子淵勾著唇角喝了口水,絲毫不知悔改地在心里聲討自己。
隨憶突然著急起來:“那怎么辦?我本來還想告訴你,那個薄荷茶你千萬別喝,剛剛我接到我媽媽的電話,她說她曬薄荷葉的時候,隔壁家的小狗在上面撒了尿,后來她搞混了就給我?guī)砹恕K齽倓傁肫饋恚屛仪f別喝。現(xiàn)在不知道被誰收了,萬一喝了……”
隨憶留了半句,給當(dāng)事者留下遐想的空間。
“咳咳……”蕭子淵猝不及防地嗆到了。
隨憶像模像樣地關(guān)心:“蕭師兄,你怎么了?”
蕭子淵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地問:“你說的是真的?”
這下?lián)Q隨憶優(yōu)哉游哉地回答:“假的。”
蕭子淵做了個深呼吸,搖著頭笑出來,小貓又開始撓人反擊了。
隨憶的聲音低了下去,自言自語地嘀咕:“誰讓你說沒收到的……”
蕭子淵站在窗前,看著庭院里的夜燈,眼前浮現(xiàn)出隨憶的影子,此刻的她應(yīng)該是帶點(diǎn)小得意地笑吧?
蕭子淵沉默片刻,臉上的表情越發(fā)嚴(yán)肅認(rèn)真,隨即緩緩開口:“隨憶,你是在關(guān)心師兄還是關(guān)心我?”
又是這個問題,隨憶突然斂了神色,沉默。
蕭子淵這次沒有那么輕易地放過她,收起了剛才的玩笑:“你為什么總是不承認(rèn)你關(guān)心我呢?”
有句話蕭子淵本來打算等回去以后再慢慢說的,可現(xiàn)在他忽然等不及了:“隨憶?”
隨憶悶聲答了一句:“嗯?”
蕭子淵本覺得矯情又幼稚的三個字,本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會對誰說的三個字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從嘴里滑了出來。
“我愛你。”
電話那邊明顯傳來抽氣聲,然后電話再次被掛斷。
蕭子淵忍不住低著頭苦笑,一臉的無奈。
他的房門大開,合租的小伙子聽到他的笑聲便走過來敲門,操著生硬的中文問:“蕭,你怎么了?”
蕭子淵轉(zhuǎn)頭,瞇著眼睛,半晌才回答:“我長這么大第一次告白,竟然被對方掛了電話。”
他的語速放得極慢,似乎在消化著這個難以置信的消息,也或許是為了遷就對方蹩腳的漢語。
對方睜大眼睛,捂住因為震驚而張大的嘴巴:“不會吧!”
然后便嘰里呱啦地說起自己國家的語言,大意是說,怎么可能會有女孩子拒絕你。后來又熱心地安慰蕭子淵不要難過,他可以把他的妹妹介紹給蕭子淵。
蕭子淵伸出手指揉著眉心,哭笑不得。
還是太著急了嗎?嚇到她了?
那天表白之后,蕭子淵再跟她聯(lián)系,隨憶就裝死。
她卻記得蕭子淵的托付,不時會去那套房子打掃一下,還順便帶去了幾盆花草給兩盆仙人掌做伴。她總覺得房子里不住人,要養(yǎng)點(diǎn)花花草草才顯得有生氣。
等過完年再開學(xué),隨憶她們就被分到不同的醫(yī)院實(shí)習(xí)了。
醫(yī)院里人來人往的,總會遇到不想看到的人。
隨憶她們不過是給主治醫(yī)師打打下手,積累些臨床經(jīng)驗,本來沒什么,可是最近總有個男人在隨憶值班的時候來找她看病。隨憶跟他解釋了幾次,自己只是實(shí)習(xí)的,看病要找正式醫(yī)生,可那個男人總聽不進(jìn)去,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毛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他總是裝著一臉痛苦的表情,當(dāng)著那么多人,隨憶又不能拒絕。
那天那個男人來看病的時候,湊巧三寶來找隨憶,正好碰上。
某貌似精英男揉著眼睛,一副虛弱的樣子問:“大夫,我最近眼睛老是跳,是怎么回事兒啊?”
三寶雖然穿著白大褂,卻絲毫沒有救死扶傷的精神,在一旁東摸摸西瞧瞧,冷不丁地來了一句:“眼睛不好?建議把眼睛截肢啊!”
隨憶和某男同時黑線。
隨憶看著三寶,小聲問:“你怎么就會眼睛截肢?”
三寶笑瞇瞇的:“這是我和何醫(yī)生共同探討得出的結(jié)論,放之四海而皆準(zhǔn)。”
隨憶扶額,秉著當(dāng)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宗旨對某男說:“眼睛跳?坐下我給看看,哪只眼睛跳啊?”
某男立刻眉開眼笑:“右眼。”
“喲,右眼啊!那你得小心了!子喬不是說了嗎,左眼一跳桃花開,右眼一跳菊花開。”三寶眼前一亮,一臉猥瑣:“你好事將近哦,恭喜恭喜!記得把男朋友帶來發(fā)喜糖哦!”
隨憶看到某男渾身一激靈,很快站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那個……大夫,我好了……”
然后逃似的離去。
三寶很滿意地對著落荒而逃的背影擺手道別,然后扭頭對著隨憶笑:“你說,等蕭師兄回來了,會不會給我發(fā)個挖墻腳殺手獎?”
隨憶看著這個整天沒心沒肺的姑娘,心里嘆氣。怎么又提蕭子淵,怎么總是有人不時地跳出來跟她提蕭子淵!蕭子淵都走了多久,你們都中了蕭子淵的毒了嗎?!
隨憶想起那天打電話的時候,蕭子淵竟然毫無征兆地說……他愛她?
他是病糊涂了嗎?
這三個字怎么是那個人會說出口的?
隨憶搖搖頭,這個世界太亂了。
隔了幾天某男再次到訪,進(jìn)門前還特意探頭環(huán)視了一下,大概是怕碰到上次那個無厘頭的姑娘。當(dāng)他看到只有隨憶在的時候,松了口氣,抬腿走進(jìn)來。
隨憶照例面無表情地問:“哪里不舒服?”
某男眼睛都沒離開隨憶的臉:“大夫,我最近總是流鼻血。”
恰好那天隨憶心情不大好,隨口囑咐道:“很久沒下雨了,天干人燥,多喝水,多吃水果,少看片兒。”
“……”某男一臉便秘地解釋:“我……”
隨憶拿著筆在開藥:“我給你開點(diǎn)清熱去火的藥。沒關(guān)系,如果到了你這個年紀(jì)還不知道看,那真是你未來老婆的悲哀。”
某男有些尷尬,試圖把話題拉回來:“不是的,大夫,真的老是流血,我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就流出來了……”
某男說這句話的時候,正巧何哥扶著捂著肚子、一臉虛弱的三寶撞門進(jìn)來,三寶嘴里還嚷著:“阿憶,有紅糖沒有?”
她們兩個進(jìn)來的時候,剛好聽到最后那句話,三寶立刻火大,沖著某男吼:“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怎么著,你還想痛經(jīng)啊?!”
某男看到三寶后瞳孔突然放大,一臉驚悚,再次很快起立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隨憶趴在桌上笑,三寶苦著臉湊過來:“別笑了,阿憶,有沒有紅糖,給我沖一杯,老紙?zhí)鄣靡{鶴西去了。”
隨憶邊笑邊點(diǎn)頭,站起來去沖紅糖水。
自此之后,某男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隨憶的生活一下子清靜了。
而蕭子淵也開始忙碌起來。
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抵觸,于是那個話題也沒再提起過,隨憶暗地里松了口氣。
等隨憶再次見到蕭子淵,已經(jīng)是放暑假的時候了。
隨憶是前一天晚上接到林辰的電話,聽到蕭子淵回來的消息,她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舉著手機(jī)愣在那里。
林辰?jīng)]發(fā)覺她的異常,繼續(xù)說:“他明天下午來學(xué)校,和以前玩得好的留在本市的幾個人一起吃個飯,你也來吧。”
說到這里頓了一下,試探著開口:“喬裕也會過來,你問問紀(jì)思璇愿不愿意來。”
隨憶看了眼正專心畫圖的妖女,這一年雖然她和喬裕在同一座城市卻沒有再聯(lián)系,一心撲在學(xué)業(yè)上,比以前安靜了不少。
隨憶起身去了陽臺,聲音壓低:“我一會兒問問吧,多半怕是不會去。”
林辰在那邊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為難。
隨憶想到了什么,問:“喬裕讓你叫她的?”
“喬裕嘴上是沒說,可臉上都寫著呢!”林辰又嘆了口氣:“哎,不來也好,妖女那張嘴太毒,畢業(yè)之前喬裕找了她一次,一個大男人,回來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不見也好,見了怕是會更傷心。那明天下午我叫你吧!”
本不是對她說的,可隨憶卻把那句話聽了進(jìn)去。
不見也好,見了怕是會更傷心。
這話對她和蕭子淵來說,也是對的吧。
隨憶很快回神,委婉拒絕:“我訂了明天下午的票回家。”
林辰皺眉:“改簽?zāi)兀客碜咭惶觳恍袉幔俊?
蕭子淵回來還不是主要想見她,她走了他該怎么跟蕭子淵交代?
隨憶態(tài)度堅定:“我都和我媽媽說好了。”
林辰知道她在躲什么:“阿憶……”
隨憶沒讓他往下說,聲音里帶著笑意打斷:“下次再說吧!你們好好玩兒。”
“他回來就是為了……”“見你”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隨憶就掛了電話。
林辰聽著電話掛斷的嘟嘟聲愣住,怎么躲得這么快,難道蕭子淵又干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掛了電話后,隨憶站在陽臺上看著遠(yuǎn)處的天空,湛藍(lán)的天幕上,幾只鴿子飛過,不留一絲痕跡。
隨憶努力彎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轉(zhuǎn)身回屋,坐到妖女身邊不出聲。
妖女翻著手里的書,轉(zhuǎn)頭問:“有事?”
雖然知道結(jié)果,但隨憶還是覺得應(yīng)該讓妖女自己決定:“明天……”
“不去。”妖女很快低下頭去,看似很忙碌:“中午碰上幾個留校讀研的師兄,他們給我說了,我不去。”
“好。”隨憶應(yīng)了一聲,她和妖女都不是拖泥帶水的人。
第二天傍晚,隨憶拖著箱子走到校門口時正好看到樹下站了一堆人,左顧右盼,似乎在等什么人,有不少還是熟悉的面孔。
林辰一轉(zhuǎn)頭看到她,便叫她:“隨憶!”
隨憶本打算悄悄走過去的,誰知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她僵硬著轉(zhuǎn)身,微笑著抬頭,走過去打招呼:“各位師兄好。”
眾人紛紛笑著回應(yīng),林辰又問了一句:“真的不留下一起吃飯了?”
隨憶風(fēng)輕云淡地?fù)u頭,跟他告別:“再不走就趕不上車了。”
旁邊一個男生恰好從她身邊打著電話經(jīng)過,半低著頭,眉宇間不乏溫情,大概是在和女朋友打電話,輕聲交代道:“我還在路上,你先吃飯,等我回去找你……”
隨憶一下子愣住,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在那家酒店閃耀的燈光下,某個男人也曾如此溫柔卻又強(qiáng)勢地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吃了飯早點(diǎn)回去,別睡太早,等我回去找你。
等我回去找你……
這句話似乎就在耳邊,眼前還是蕭子淵清俊優(yōu)雅的臉龐,狹長漂亮的眼睛微微瞇著,柔情似水,正歪著頭對她笑,眼睛里的光彩和寵溺讓她沉溺。
隨憶出了神,站在公交站看著公交車一輛一輛地開走,她知道她該走了,再不上車就真的來不及了,可雙腳卻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步都移不動,往事不斷浮現(xiàn)出來。
怕不怕?
你不是別人。
阿憶,那不是你的錯。
隨憶,我愛你。
隨憶幡然醒悟,不是別人中了蕭子淵的毒,中毒的恰恰是她自己。
“隨憶。”
那個聲音越來越真實(shí),好像真的就在耳邊。她下意識地抬頭去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