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軍開拔前夕,渤海郡的游騎趕到樂陵,向石勒稟報段氏鮮卑的動向。
“報~!”
“遼西段部南下追擊我軍,已破章武國,兵至渤海郡,兵鋒直抵樂陵!”
“什么!段疾陸眷怎會率軍追擊我,絕不可能!”石勒不可置信地喊道。
“主公,千真萬確啊!”
盡管信使反復肯定消息無誤,但石勒還是難以接受,口中呢喃道:“段疾陸眷絕不會叛我!”
渚陽之戰,石勒俘獲段疾陸眷從弟段末波,借此與段氏鮮卑和戰,石勒遂與段疾陸眷訂立盟約,約為父子。
至此,段部對石勒尤為恭順,馬首是瞻。
是故,對于段氏鮮卑的背叛,石勒是從未預料到的。
“明公息怒!”
“依膺之見,定是并州人對段疾務眷許以幽州,其才會叛明公,而擊我軍。”刁膺分析道。“明公,趁鮮卑人未至,我軍速速退往司州,攻取襄國,才為上策啊!”
石勒平復心情過后,問道:“我軍西進司州,該以何人為將,為我全軍殿后。”
刁膺心生一計,一臉誠懇地說道:“明公,膺舉薦左長史張賓,其乃冀州人士,熟悉地理,又熟讀兵法,善兵事,有良、平之謀,韓、白之能,定能護衛全軍!”
刁膺話音剛落,一抬頭,便對上了石勒無比冰冷的眼神,眼中盡是殺意。
刁膺伏地叩首,帶著顫音說道:“膺所做的皆是為了明公,為了全軍將士考慮,絕無半分私心!”
“請主公明鑒!”
刁膺的熱忱,并沒有換來石勒的動容。
元從系、冀州系的明爭暗斗,石勒不是不知道,雙方私下的小動作,石勒也是一清二楚。
但兩方在顧全大局的情況下,有克制的爭斗,石勒通常對其是不聞不問,甚至是樂見其成。
畢竟若是手下臣子互相結黨,銅板一塊,對于君主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現在刁膺舉薦張賓,為大軍殿后,顯然是觸碰到了石勒的底線。
刁膺或是元從系想置張賓于死地的野心已昭然若揭。
石勒豈會不怒?
正當其要發怒時,孔萇主動出列說道:“明公,萇愿領軍為我大軍殿后,敵寇膽敢來襲,萇定為主公破之!”
孔萇主動請戰殿后的舉動,令帳內其他將領不由地松了一口氣,然后朝著孔萇投去了感激和敬佩的目光。
帳內的眾人都知道現在為全軍殿后,大概率是會落到兵敗身死的下場,故在石勒詢問人選時,無人應答。
非不是這些將領不夠忠誠,勇敢,只是在提前知道要死亡的結果下,人會本能地趨利避害。
“世魯……”石勒感動地說不出話來。
在石勒未發跡前,孔萇便隨石勒亡命天涯,征戰天下。
而現在石勒政權的危亡之際,還是孔萇挺身而出,扛起了為大軍殿后的重擔。
石勒先前的怒氣早就煙消云散,可剩下了感動。
“眀公不以萇卑鄙,引萇為心腹,委以重托,又以兄弟待之,萇受明公恩情日久,晝夜思報之!”
“今我軍受困樂陵,前有強敵,后有追兵,乃危亡之際,正是萇效死力以報明公之時,望明公萬萬不要推托!”
孔萇響亮的嗓門,使帳內的每一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段部騎兵,天下勁騎,非常人可擋之,但若是萇死,大軍生,吾無恨矣~!”
孔萇以絕決地語氣,說完了最后一句話,而后拱手請命。
石勒背過身,思量許久,帳內的其他將領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生怕觸怒到石勒。
片刻后,石勒解下佩劍,來到孔萇身前說道:“世魯,此劍名“赤霄”,長伴我身此,今吾以此劍賜爾,統率大軍,為三軍殿后!”
“萇必不負明公所托!”孔萇接過石勒的佩劍,向石勒保證道。
石勒隨后任命道:“拔奮威將軍孔萇為……”
“且慢!”
張賓邊喊邊從帳外走了進來。
“賓愿與孔奮威一起駐守樂陵,為三軍殿后!”
石勒及一干冀州士人皆是詫異,就留對張賓惡意滿滿的刁膺心中也是充滿不解。
張賓繼續說道:“如右長史所言,賓乃燕趙人士,少時遍游冀州十三郡國,大河以北,風土人情,地理江河,皆熟記于心!”
“今明公欲遣大將統軍,阻段部于冀州,力戰必不能行,只可用奇謀方可護三軍周全!”
“賓愿隨軍籌劃,借地利,阻段部于樂陵!”
“右侯,汝可想清楚了,此番斷后異常兇險,稍有不慎……”石勒問道。
“明公,斷后兇險,重奪襄國難道就不兇險了嗎?”張賓反問道。“賓與孔奮威斷后,必效死力以御北寇,若是不幸兵敗,自會想盡辦法保殘軍敗退,再與明公匯合!”
張賓還是對石勒重奪襄國的決策耿耿于懷。
面對張賓的反問,石勒一時難以回答,捫心自問,就連石勒自己也在懷疑攻襄國真得有那么容易嗎?
若襄國再敗,石勒就真得要置于死地,永無翻身之日了。
石勒嘆了口氣,而后回答道:“那便遂了右侯所愿吧!”
“拔奮威將軍孔萇為鎮軍將軍,督所部兵馬,抵御鮮卑人!”
“以左長史張賓為中護軍,協助孔鎮軍御寇!”
“諾!”
張賓、孔萇兩人雙雙領命。
安排好斷后人選后,石勒沒有在樂陵多作停留,而是率軍訊速西進。
孔萇、張賓二人遠遠地注視著石勒大軍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