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亂的永嘉六年即將過去，此時的并州大地已是白雪皚皚。

由于氣候變冷的緣故，今年的并州格外的寒冷，雁門、新興二郡因地近塞北，受寒潮影響損失慘重。

作為雁門太守的劉群為減少損失，上書劉琨，請求刺史部賑災，以助雁門郡渡過難關。

劉琨倒也知道二郡的難處，便下令接濟二郡。

有了太原郡的糧草，雁門郡今年也能渡過難關了。

隨著寒潮席卷三晉，年關也將近。

劉夫人崔氏想念嫡子，數次去信雁門，催劉群回晉陽。

劉群見雁門逐漸安穩，便將郡事委托給殷豐，自己則帶著劉希等人南下晉陽。

許是年關的氛圍，沖淡了至永嘉喪亂以來，悲涼的氣氛，劉琨都難得展開笑顏。

見劉琨心情大好，盧諶笑著問道：“使君，今日何故心情大好？！”

“公度想是也快到晉陽了！”

劉琨于庭院中，望著北方，喃喃道。

不光崔氏思念劉琨，劉琨也很想念劉群，只是做為父親，難以啟齒，難為旁人所察覺罷了。

劉琨已年逾四十，只有劉群這一個嫡子，怎么會不思念呢？

大雪紛飛之下，劉群一行人策馬揚鞭地到達了很久未見到的晉陽城。

聞劉群抵達了晉陽，崔氏已在刺史府門前等候多時。

劉群等人一到刺史府，崔氏便將劉群拉住，細細端詳起來。

許久之后，崔氏才開口道：“吾兒黑了，也瘦了！”

劉群被崔氏盯了許久，手足無措之時。

劉琨從刺史府內走了出來，劉群遂掙脫了崔氏的手，向其行禮道：“雁門太守，護烏丸校尉，劉群，拜見使君！”

“嗯，你我父子之間不必如此多禮！”

“諾！”

隨后一群人便簇擁著劉群，步入刺史府。

跟在身后的溫嶠望著劉琨、劉群父子，不禁發笑。

這一對父子真是變扭。

兩人還在因徐潤之死而有所隔閡，好在時間會沖淡一切。

今日的刺史府因劉群的回歸加之年關而喜氣洋洋，張燈結彩。

晉陽闔城也籠絡在年關喜悅的氛圍。

……

但很快南方來的噩耗打破了這一切。

晉懷帝司馬熾于平陽為劉聰弒殺。

劉琨聞訊，悲痛萬分，朝著南方叩首道：“陛下~！”

“臣無能，以致陛下為胡酋劉聰弒殺啊！”

“發兵！”

“孤要發兵平陽，剿滅劉聰，為天子報仇雪恨！”

余者聞言，亦是悲痛萬分。自古尚無為胡虜所殺天子，今懷帝沒于劉聰手中，令眾人又悲又憤。

劉群看著眾人悲痛欲絕地樣子，心里想到該來的還是要來。

不過現在還是要勸住劉琨，不能讓其發兵平陽，攻打匈奴。

歷史上懷帝被匈奴處死的消息傳到并州時，劉琨同樣是悲痛不已，但并沒有想起兵討伐匈奴的意思。

蓋因那時劉琨剛剛依靠拓拔鮮卑的力量重新奪回晉陽。

并州遭匈奴兵禍，實力大損，還沒來得及恢復，故劉琨即使想攻打匈奴，也無兵可遣，無將可用，遂做罷。

但現在因劉群的緣故，匈奴并未攻破晉陽，并州實力也并未遭到嚴重打擊，劉琨手中還握有數萬兵馬。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先前的晉陽之戰，令劉琨產生了一種錯覺，那就是匈奴人也不是那么可怕，并州的晉軍能與之抗衡。

晉陽上下不只劉琨有這樣的想法，不少人也同樣。

但作為晉陽之戰的直接參與者，劉群心中太清楚并州軍與匈奴軍之間差距。

匈奴人剽悍，悍不畏死，即使先前被劉群用計，阻隔于城中，仍能結陣抵抗，散而不潰。

而并州軍則一旦受到重創，士氣低迷，往往不戰而敗。

晉陽之戰能勝，全賴劉群奇謀與援軍回防及時，內外夾擊之下，勉強擊退匈奴大軍。

若再來一次晉陽之戰，劉群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戰勝匈奴人。

更何況匈奴人擁有并州軍沒有的武器——騎兵。

永嘉喪亂，西晉邊郡不是被棄置，便是淪陷于胡人手中。

這些郡縣曾經都是中原王朝重要的產馬地，是戰馬的主要來源。

失去戰馬產地的中原王朝再難重新組建與胡人對抗的騎兵部隊。

曾經雄霸一方，威名遠揚的并州狼騎，西涼鐵騎也消失在歷史的風煙之中。

而游牧民族曾憑借騎兵對步兵的優勢，縱橫中原。

拓拔鮮卑，段氏鮮卑……，哪一個不是依靠此，紛紛裂土分王，建基立國。

所以此時劉琨發兵平陽，無異于以卵擊石。且一旦兵敗，連累的不只是他自己，而是并州數十萬百姓。

劉琨愿意不惜一切代價為懷帝報仇，可并州卻不愿意，并州百姓也不愿意。

當匈奴侵擾并州，屠戮三晉百姓之時，司馬熾在哪里？

并州諸郡饑寒待斃之時，司馬氏又在哪里？

司馬家已失三晉百姓之心！

于百姓而言，司馬熾不過是亡國的天子罷了！

而天子一旦亡了國家，也不在是天子了！

劉琨還在憤恨地罵著劉聰，為司馬熾之死百痛哭之時。

劉群上前勸慰道：“父親身系并州六郡，數萬元元，切不可過度傷心，壞了身體！”

“起兵，孤要起兵！”

劉群扶著劉琨之時，劉琨還在口中念到起兵之事，但被劉群及時阻撓。

“來人！”

“使君累了，快扶使君回房休息！”

“諾！”

刺史府的仆人攙扶著劉琨離開了刺史府正堂。

見劉琨離開了，劉群遂主動接過了未司馬熾舉喪之事，對著在場眾人說道：“天子慘遭賊胡劉聰弒殺！”

“我等身為晉臣，當為天子發喪！”

“傳令，晉陽闔城，無論官長老幼皆除服，著素衣，為天子守喪三月。”

“其余州郡，官長可從簡，就地為天子守喪！”

“諾！”

隨著劉群的吩咐，晉陽開始為司馬熾治喪。

而司馬熾身死的消息也隨之，傳播至并州諸郡。

更是播及河北，關中。

北方數州一月有余便皆風聞司馬熾去世，為其舉哀流淚者有，無功無衷者亦有。

數月之后，司馬熾亡故的消息亦傳至江左、荊襄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