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友鐵差點被驚出魂來，“媽媽？再喊一遍聽聽！”

“來，二慶，繼續喊。”一旁，徐婉婷笑得一臉天真燦爛的樣子，拍手鼓勵二慶。

二慶一時間竟還有些受寵若驚。

看看徐婉婷，又看看大慶，見牛友鐵抬起頭看自己，而且是一臉的震驚，忍不住又學著剛剛的姿勢又喊了一聲。

“媽媽！”

聲音清脆洪亮，絲毫看不出他是個聾啞人，發音準確無誤，恍惚一下，牛友鐵竟還以為自己眼前站著一個陌生小孩。

“喊的好，喊的呱呱叫，再來！”

牛友鐵激動地從地上彈了起來，抬手示意二慶繼續。

剛剛大腦中想了很多很多，這一刻，竟一下全給拋諸腦后了。

二慶激動地又連續喊了兩聲“媽媽”，結果都對，而且非常標準。

這一刻許是激動，徐婉婷忽的一瞬間眼眶都有些微紅，一把將二慶抱在懷里，啵啵啵地親個不停，一邊夸他喊的好。

“來，二慶再跟姨喊一聲：爸爸。”

徐婉婷用手在空中比劃出喉嚨一張一合的樣子，二慶先是不太懂，仔細地看了好幾遍，這才嘗試著喊了一聲：

“媽媽！”

大慶見喊錯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牛友鐵也忍不住想笑，這家伙壓根就不知道他姨說了什么。

轉瞬，一腔美好的期待感就蕩然無存。

徐婉婷則不疾不徐，想了想，又嘗試用其他方式教二慶發出“爸爸”的聲音。

“來，二慶咱再這樣試試。”

徐婉婷說著，指了指牛友鐵，嘴里師范著發出“爸爸”的聲音，一邊用手勢打著四聲墜（ˋ）墜調，發聲的速度也明顯比第一次快。

二慶也很配合，看著徐婉婷的嘴型重新發音，剛開始的兩下，他發出來的仍然是“媽媽”，可連續發了多次，終于有那么一次發正確了，然后后面的都正確。

徐婉婷立刻叫停，豎起大拇指贊揚二慶。

二慶小嘴勾起弧度，得意地笑開了。

“爸爸。”

徐婉婷又起了個頭，二慶又跟著嘗試發音，終于，這次速度一加快，就很明顯發對了音。

與此同時，他也很容易分辨出了“爸爸”和“媽媽”發音的不同了。

“爸爸”的發音快而墜，“媽媽”的發音慢而平。

徐婉婷又指了指寫字臺墻上的“王玉蘭”，笑著對二慶說：“媽媽。”

這次她引導的是一聲（ˉ）平調。

二慶想了想，似是想到什么，跟著就大聲說：“媽媽。”

徐婉婷立刻笑著給他拍手示意正確，二慶激動的又連續喊了好幾聲。

“行了行了，二慶！”

徐婉婷激動的趕緊做手勢阻道，又立刻順手掏出一個大白兔奶糖遞給二慶以示獎勵。

二慶接過奶糖笑得開心的樣子，同時也激情滿滿，徐婉婷緊跟著又讓他嘗試喊“爸爸”。

一邊揮起手指在虛空中重重地劃下（ˋ）墜調，只要發音速度一加快，就喊的標準了。

這一刻，牛友鐵臉上又忽地燃起了新的希望，徐婉婷更是滿眼里充滿了信心，目光移向牛友鐵，語氣堅定道：

“牛友鐵，你現在看到了沒？”

牛友鐵點點頭，目光堅定道：“二慶可以成為一個正常人的。”

“對，我從書上看到，說小孩三歲是語言發育的爆發期，只要我們從現在開始努力教他學說話，他一定會跟大慶一樣的。”

牛友鐵再次點頭，但此刻心中卻莫名有種無力感，因為他知道二慶耳朵聽不見，即使再努力教，效果也是非常有限的。

要想徹底教會他，首先就得讓他聽得見聲音。

他沒敢直接說出來，怕打擊到徐婉婷的信心，當然也怕打擊到自己的信心。

可徐婉婷似乎比他還知道的多。

接著就說：“盡管二慶耳朵聽不見聲音，可學說話仍然不能耽擱，一旦過了這個爆發期，往后要想再學，就比登天還難，即就是他能的耳朵能聽到聲音了，也學起來很痛苦，還不一定能學好。”

牛友鐵抬頭看著徐婉婷，忽地有些明悟，原來前世是自己一直給蒙在了鼓里，真不如一個旁觀者看得透徹。

既然徐婉婷并沒有喪失信心，那一切都好說，沉吟片刻，本想說“我二慶學說話的任務就交給她”時，忽地又改口道：“你說的對，我得趕緊教他學說話。”

徐婉婷似乎是聽出了什么，沒再談論這事，也沒再主動跟牛友鐵找話題聊。

也沒再給二慶教學說話，翻開帶來的小人書拿給大慶看，一邊給他講解。

“大慶，你可聽好了，今兒這本是《白蛇傳》，講了兩條小白蛇的故事。”

這年代娛樂節目很少，文娛類的更少。

大慶非常稀奇，立刻就集中起了注意力，二慶也湊起了熱鬧，兩雙小眼睛好奇巴巴地瞅著書頁上的黑白插圖，一邊聽他婉婷姨講解。

“陽春三月三，西湖邊上，柳枝嫩綠，桃花艷紅，行人極多，白堤斷橋處，分外熱鬧。”

“這兩位漂亮的姐姐，個子高點的叫白娘子，矮一點的叫小青。”

“阿婉婷姨，你說的蛇就是她們嗎？”大慶提出疑問。

“對，這兩位姐姐原本是峨眉山上兩條小靈蛇，因羨慕人間的美好生活，才變化成人來到人間......”

看著他們很專心投入的樣子，牛友鐵燒完炕，繼續坐在小馬扎上，時不時被帶入故事中，時不時又看看徐婉婷那張迷人的美人臉。

徐婉婷說話時的紅唇一張一翕，總能給他帶來不一樣的視覺體驗，怎么看也不覺得疲勞。

隨后，便又想起了放映收費的事。

協議書上簽約的是給本村免費放映，肯定是收不到錢，而要想收到錢，自然是要去其他村子里放。

可是這年頭村民手上哪有那么多閑錢？

收費太低，回不了本，收費太高，沒幾個人看，這是肯定的，這年代的人，有多務實，牛友鐵比誰都清楚，一個饅頭恨不能分成三頓來吃，一盒火柴都是計劃著小心翼翼地使喚的。

如果正如李樹全所說，租新片日租一百七八，每張電影票售價1毛錢的話，就至少得賣出1800張票才能回本。

而一個村平均也就是三四百戶人，每戶按平均四口人算的話，總人數也就是一千多人，回本肯定很難。

每張票賣2毛錢的話，估計買的人會更少。

對務實的村民來說，一毛錢都能灌一瓶散裝醋了，也能買將近一斤糧食，一升汽油，兩盒火柴，兩個雞蛋，甚至看病時還能掛一次號。

兩毛錢的話，這些東西都能樣樣購置兩份了，買了東西能看著、能摸到，實實在在，可看一場電影，看完就什么也沒了。

想到這里，牛友鐵不由地長嘆了一聲。

下意識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頭腦發熱了！

這件事要真是有那么好做的話，李樹全著老家伙為什么不做？

牛進財家那么多錢，他為什么不去做？

當然比牛進財家財東的人也有不少，他們為什么不去做？

牛友鐵一聲無意間的嘆息，竟引起了徐婉婷的注意，他停止講書，目光微微轉移到牛友鐵身上，好奇問：“為啥嘆息？”

牛友鐵本想說沒什么，但徐婉婷一眼就猜到了，“是不是又在想放電影的事？”

都給猜到了，說說也無妨，反正自己都遇到困難了，不搬出來討論討論，憋在心里也慌。

“放電影的設備，我基本已經搞定，接下來就只剩下怎么收費的問題了。”

徐婉婷一聽很震驚，可轉眼就無奈了，對此她并不看好，想說自己的哪個親戚就想搞，可最終都不了了之，怕說出來打擊到牛友鐵。

便只好笑著說了句，“你可真有本事啊！”

牛友鐵沒說什么，知道自己說再多，徐婉婷也幫不上什么忙，不過作為重生者，自己前世好歹也是混過了社會的。

只能想辦法了，哪有辦不成的事。

只要鄉親們仍舊保持著看電影的樂趣，自己的想法就永遠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