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窯子里的兄弟
- 重回1983從放露天電影開始
- 大米上鍋蓋
- 3215字
- 2023-12-24 12:41:39
富士村,地坑子里。
隨著光線一點點變暗,大慶和二慶嚇得早已把腦袋縮進了被窩里,不敢出聲。
實際上自從太陽落山的那一刻起,整個地坑子里就已經(jīng)暗乎乎的了。
窯子里更是直接像是黑天了一樣。
他達走的時候把洋火收走了,沒洋火,煤油燈都點不了,所以就只能黑漆漆的待著了。
雖然還有地窗,可是打開只能亮一小塊地方。
人一站在窗前,然后就擋的身后都是黑漆漆的了,而身后一黑,心里就很害怕,就覺得身后的黑暗中有詭。
還不如不開,乖乖把頭縮進被窩里更安全。
可被窩里熱乎乎的,不一會兒,兩個小家伙就熱得渾身冒汗,甚至還有些喘不過氣來。
太難受了。
二慶一受不了就把頭探出來呼吸,完了后,又想起什么,故意在炕上爬來爬去,嚇得他哥直打哆嗦。
二慶還以為他哥把頭縮進被窩里,純粹是為了好玩。
氣得大慶大聲吼二慶,二慶耳朵聾聽不見,大慶只好手腳并用,把二慶打哭,直到他乖乖把小腦袋藏進被窩里。
就這樣,一直等到窗外有小孩子的嘰嘰喳喳聲,大慶這才松了口氣,不那么害怕了。
他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把小腦袋探出來,打開窗子,激動地對著院子里的小孩大聲喊:“過來啊,你們過這來玩啊!”
這些小孩回頭一看大慶給他達鎖在窯子里,都正愁沒樂子,這時就來了興趣。
所有人一窩蜂地旋了過去,調(diào)皮地爬上地窗,往里面去看,不看不說,一看發(fā)現(xiàn)窯子里黑咕隆咚的。
于是一個叫臭娃的大孩子,張口就戲耍說他窯頂上掛著一只詭。
大慶嚇了一跳,趕緊辯駁說:“沒有!”
臭娃小眼睛在眼眶里滴溜一轉(zhuǎn),狡黠的像個猴兒,“那你敢不敢去窯頂走一趟,證明一下沒有詭!”
大慶哪里敢,他早就給自己嚇破了膽,瓷乎乎地看著窗外,不敢吱聲。
“哈哈哈,我就說么,你窯子里肯定有詭,沒有的話,你為啥不去里面走走?”
臭娃嘻嘻哈哈,頗為得意,其他小孩也跟著嘻嘻哈哈,都想看大慶的笑話。
“大慶家窯子里有詭!”
“我好怕怕啊!大慶家居然有詭!”
“那詭抓不抓人?”
“抓啊!會把人抓走吃了!”
這些小孩嘰嘰喳喳,嚷嚷個不停。
突然有個叫牛娃子的小孩腦洞大開地問了一句:“那詭長啥樣子呀?”
臭娃一聽樂了,大聲說:“那詭穿著紅鞋和綠襪子,頭上流著桖,兩只手就像貓爪子,好嚇人的!”
大慶一聽嚇得身子忽地猛縮,不敢扭頭往窯子里看。
一直當(dāng)有小孩說那詭的爪子就在他頭頂上的時候,大慶嚇得直接哇了一聲哭了出來。
一邊抹眼淚,一邊大聲辯駁:“我窯子里沒有詭,你們家窯子里才有詭!你們家就是個詭窩!”
可這些小孩壓根就不吃他這一套。
聰明的臭娃很快就把自己剛剛描述的詭的樣子總結(jié)成一句順口溜,得意地對大慶說:
“扎耳朵,你聽著,你窯子里的詭是,紅鞋綠襪子,桖頭貓爪子!”
因為順口,所以緊跟著所有小孩都齊聲唱了起來。
“紅鞋綠襪子,桖頭貓爪子!”
大慶哭了一陣子,突然自問:我哭啥呢?我不是害怕嗎?我現(xiàn)在都不害怕了!
隨后就主動把聲止了,跟他們一樣也笑呵呵起來,他只覺得他們很搞笑,他甚至還鼓起勇氣跟他們唱了起來。
臭娃見狀不高興了,覺得大慶被鎖在窯子里,可看起來就像很享受一樣,更連自己說的詭都不怕,于是就想,他肯定是見這里人多,所以不害怕。
便大手一揮,對在場的小孩說:“走,咱全都走開,叫這扎耳朵和他的啞巴弟兩個待在黑窯子里!”
走出去兩步,又補充一句,“讓窯子里的吊夗詭抓他的頭。”
果然,他們還沒開始走,大慶就嚇尿了,忙對臭娃說:“我有大白兔奶糖哩,我給你吃奶糖,你們能不能不要走?”
可憐兮兮的樣子。
臭娃一聽奶糖,饞的吞了口口水。
“能行,奶糖拿來呀!”伸出長長的瘦胳膊就去跟大慶要。
大慶乖乖把僅剩下的自己舍不得吃的一顆奶糖拿了出來,想立刻給他,又很生氣。
忽地想到什么,彎下頭去把包裝撕開,用舌頭狠狠舔了幾口,然后包好遞給了臭娃。
臭娃沒吃過奶糖,一接到手就不說話了,一個人靠在墻上拿舌頭饞饞地溜了起來。
其他小孩不容分,也跟著大慶要。
大慶想了想說:“現(xiàn)在我不給你們吃,再等十分鐘,十分鐘之后我再給!”
這些小孩以為是真的,于是就乖乖坐下來等,嘰嘰喳喳的,說聒著一些在哪里掏了一窩麻雀的話題。
有的則圍在臭娃跟前,吞著口水看著臭娃饞饞地咀嚼。
臭娃很快就把奶糖吃完,舔著黏黏的手指,還嫌不夠,又爬到大慶的窗前說:“扎耳朵,你還有沒有其他好吃的?再給我一個大白兔奶糖也可以。”
大慶假裝說:“我還有果丹皮哩,你想吃么?”
臭娃饞的說他想吃。
“想吃的話,你再等十分鐘我給你。”大慶故意拖延時間。
他達走的時候就答應(yīng)過他,天黑前,或最遲天黑他就會回來。
臭娃一聽,覺得十分鐘太久,辯駁道:“兩分鐘行不行?”
大慶說不行。
臭娃說:“我再等十分鐘天都黑了!”
大慶說:“天黑又怎么了?你又不怕詭。”
這時等待的小孩才恍然大悟,天黑前不回家,屁股上指定要挨棍。
于是都急了,認為大慶想故意拖延時間,然后他們又在嘴里嘰里呱啦地說剛才的順口溜。
見大慶不為所動,一個個就假裝要走。
有的走著走著就真的走了,有的走出去一段距離,心不甘,又屁顛屁顛折了回來。
折回來的,就故意想整大慶一頓,想不出好辦法,就拿他弟開刀,大聲說:“扎耳朵,你弟是個啞巴!”
然后就一句接一句地喊,有的嘻嘻哈哈地笑。
大慶頓時就生了一肚子氣,他最恨的就是別人嘲笑自己的弟弟是啞巴。
于是從炕上抓起一個木猴兒,朝起頭喊出來的小孩身上砸過去。
這小孩忽地一閃,躲開了,木猴兒應(yīng)聲落地,小孩們一哄而上,搶了去。
大慶急了,又拿起梳子打,打完又拿起剪刀打,拿起毛巾打,拿起被套……凡是能扔的東西都扔出去了,就為了出一口惡氣。
一生起氣來,他也就什么也不怕了。
“打呀!繼續(xù)打呀!來打我呀!”
挑釁聲不斷。
找不到能打的東西了,大慶這才冷靜了下來,氣也出的差不多了,而且又一想到自己剛剛又多讓他們“陪”了自己一會功夫,便徹底消了氣。
接下來他便故意發(fā)一陣子威,然后佯嚎一陣子,以吸引他們的多待。
......一直到天麻麻黑下來。
這些小孩玩累了,一個個走的干干凈凈,窗外變得冷冷清清,這時候大慶才發(fā)現(xiàn),他達還沒回來。
不由地襲來一陣強烈的失落感,引得他很想哭,他背靠地窗慢慢坐了下來,把臉枕在膝蓋上,想了些不快樂事,然后眼淚就嘩啦啦地往下流......
心里委屈的嘀咕:“我達又騙我,他不要我和我弟了!”
“誰不要你了?”
忽地,窗外又傳來一聲小孩說話聲,大慶激動地站了起來,扒拉開窗子朝外面看去,原來是牛娃子,跟他同歲,還是他的好朋友。
牛娃子手里拿著什么,叫大慶讓開,大慶讓開,然后他順手就一個陀螺從窗外扔了進來。
“這陀螺子是你家的,我還你。”
大慶“嗯”了一聲。
又擔(dān)心又害怕!
他怕他要跟自己斷交,又怕他又要走。
可牛娃子瓷了兩秒后問:“大慶你害怕嗎?”
大慶又“嗯”了一聲,又激動又好奇,問道:“牛娃子,你為啥還不走?”
牛娃子沒回答他的問題,一雙小手扒拉住窗框,沖大慶笑了笑,說:“大慶你要是害怕,我就在這陪你,等你達回來。”
大慶忽地心里一暖,感覺像是請來了十萬救兵一樣。
他答應(yīng)了他,真心想給他一顆大白兔奶糖吃,可是摸了摸兜里空空如也。
便默默伸出手,抓住牛娃子已經(jīng)凍僵了的小手沉默了起來。
片刻后,牛娃子突然問:“大慶,我們還是好朋友嗎?”
“是啊!”大慶語氣堅定地說:“我們還是好朋友,剛剛你罵我,我沒怪你!我只是生臭娃的氣。”
隨后,牛娃子笑了,大慶也笑了。
倆人等了不一會,天就徹底的黑了下來。
牛娃子看了看自己身后,已經(jīng)是伸手不見五指,黑的路都快看不清了,便急的對大慶說:“大慶,我應(yīng)要回去了,再晚我媽會打我!”
大慶覺得再等兩分鐘他達就會回來,可是他沒再要求什么,依依不舍地松開牛娃子的手,牛娃子沖大慶說了兩句壯膽的話,然后一蚱蜢沖進黑夜里,消失了。
十分鐘過去了。
窗外忽地又響起了幾聲小孩的嘰喳聲,但已經(jīng)是零零散散的了,仿佛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也或許是幻覺......
大慶不由地心中一暖,可恍然抬頭,發(fā)現(xiàn)眼前又是一片漆黑,冰冷,害怕,難過,想哭......
坐下又起來,起來又坐下,又靜靜地等。
又過了十分鐘。
窗外忽地又響起了聲音,這回好像是近的,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好聽,大慶側(cè)耳細聽,聽清楚了,激動地打醒他弟,拉著從炕上站起來,扯開久違的大嗓門喊:
“阿婉婷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