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的振動聲頑強地把趙文從沉睡中喚醒,他艱難地把意識從夢境里轉換到現實中,夕陽從窗簾的縫隙像聚光燈一樣照射在床頭柜上的手機上,趙文閉著眼睛,伸手摸起手機,打開翻蓋,許丁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打了你一天電話了,還在睡覺呢?”
趙文夢囈般地說:“昨晚蹲到凌晨3點多鐘,終于把那個特大詐騙案的首犯抓到了,領導放我兩天假,讓我補覺呢!”
“嘿!破個小案子還能放兩天假,你們領導不錯呀!我都加了兩周班了,這個周末還要開會,看來我要想辦法調到你們單位去!”許丁在電話里貧了幾句,聽不到趙文的回應,知道趙文又睡著了,他掛了電話,再撥過去,聽到趙文“嗯”了一聲,連忙說:“晚上有個飯局,鬼畫符從非洲回來了,晚上請我們在聚寶源涮肉!你趕緊來??!”
趙文在迷迷糊糊中聽說鬼畫符,腦子像被涼水澆了一樣立馬清醒了,他一骨碌坐起來:“誰!誰!誰!鬼畫符回來了?那我得找他,他還欠我幾千塊錢呢!”
許丁說:“都5點多了,趕緊過來吧!”
趙文趕到聚寶源的時候,包廂里已坐滿了人,光頭、黝黑的鬼畫符坐在對門的主位上正在眉飛色舞地講他在非洲的傳奇經歷,看到趙文進來,連忙招呼道:“文子,來,坐我這里?!?
鬼畫符說完,從身后椅子上的皮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趙文:“文子,不好意思,哥借了你這么多錢,現在才還上,今天哥要多敬你幾杯酒!”
鬼畫符的真名叫李旭鈺,勉強能稱得上是個畫家,但認識他的人并不多,只能說在北京城的東邊還小有點名氣。
然而,幾十年前鬼畫符的爺爺李畫畫卻是鼎鼎大名,在古玩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爱嫯嫛币膊皇枪懋嫹麪敔數恼婷崞鹚麪敔數恼婷炊鴽]有幾個人知道了,大家都以為畫畫就是他的真名,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鬼畫符的爺爺是一個很神奇的人物。
雖說鬼畫符的爺爺人稱“畫畫”,他的畫作也不少,但要在市場上找一幅有他落款的畫卻很難,至今沒有人發現過。原來鬼畫符的爺爺是一名臨摹畫家,他一生都在臨摹古畫,所以人稱“畫畫”,李畫畫的臨摹畫完全做到了以假亂真,甚至比真畫還好,如果某人買到一幅李畫畫的臨摹畫,跟買到真畫一樣高興,臨摹畫到這份兒上也是至高無上的境界了。
李畫畫很想把自己的一身技藝傳授給兒子,可兩個兒子打小對畫畫沒有一點兒興趣,還反其道而行之,一個學建筑,一個學機械,后來也都小有成就做了大學教授。
做了大學教授的兩個兒子沒有讓老爺子有絲毫的榮耀感,他為自己一身的絕技找不到接班人而苦悶。
等到有了第一個孫子的時候,李畫畫恨不得從孫子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教他畫畫,所以大孫子一斷奶,李畫畫就把他帶在身邊,從大孫子開始說話就教他畫畫。李畫畫的這個大孫子就是鬼畫符。
鬼畫符從小跟著爺爺李畫畫學畫畫,耳濡目染,他也喜歡畫畫,這讓爺爺感到莫大的安慰。可是等到鬼畫符六七歲,小腦袋瓜子剛剛有點自己的思想的時候,他就不按爺爺的要求去一筆一畫地臨摹各種古畫了,他喜歡隨心所欲橫涂豎抹,他畫出來的東西既不像中國的寫意、工筆,也不像西洋的油畫,興之所至,亂畫一通。人物都是歪嘴斜眼,腿細胳膊粗;景物雜亂無章,變形扭曲;色彩要么明亮刺眼,要么斑駁陸離。旁人看不懂啊,送了一個“鬼畫符”的外號給他。沒想到他自己很喜歡這個外號,以后畫畫的落款居然也用了“鬼畫符”這個名號,所以現在大家都叫他鬼畫符,李旭鈺的名字反而很少有人叫了。
鬼畫符的爺爺李畫畫看到自己寄托了無限希望的孫子好不容易和自己走到了同一條道上,可方向卻是完全相反的,他在失望之余也認真地研究了大孫子的畫。
李畫畫畢竟是有藝術造詣的人,他在大孫子看似隨心所欲的畫中仔細品味到了景物線條流暢,人物形象鮮活,色彩清新跳躍?;垩圩R真金,他在大孫子的身上看到了另外的一種希望。于是他讓大孫子拜有名的寫意派畫家為師,大孫子也不負爺爺厚望,十幾歲就在區少年宮舉辦了個人畫展。
小時候鬼畫符和許丁、趙文住在一條街上,只是鬼畫符家里住的是單門獨院的四合院,許丁和趙文住的是幾家人合住的大雜院,但這樣的差別并沒有影響到他們成為好朋友。
三個人的年齡成階梯狀,鬼畫符最大,許丁第二,趙文最小。鬼畫符年紀長,鬼點子多,許丁和趙文都愛跟著他玩兒,從小三個人形影不離。
鬼畫符高中畢業,考上了中央美術學院,他們的交往就漸漸少了,后來鬼畫符家從四合院搬走了,有好多年趙文和許丁都沒有見過鬼畫符,不過年齡相近的趙文和許丁一直像親兄弟一樣廝混在一起,三天兩頭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許多年以后在一個朋友召集的飯局上他們仨又聚到了一起,鬼畫符的變化讓趙文和許丁差點沒認出來。三個伙伴相見都欣喜不已,趙文和許丁問起鬼畫符的情況才知道,鬼畫符在中央美院只上了一年多的學,覺得沒勁,思來想去決定出去走走,看看大千世界,那時候中國人出國都往日本、美國跑,鬼畫符不走尋常路,他選擇往非洲去,他從莫桑比克、肯尼亞到埃塞俄比亞又去了安哥拉,在安哥拉趕上了激烈的內戰,首都羅安達成了內戰的主戰場,每天槍炮聲不斷,一個多月國際航班不能起飛,鬼畫符住在一個在羅安達做生意的浙江人林安平家里,每天不敢外出。
林安平的商店里空空如也,鬼畫符陪著林安平喝茶聊天,他問林安平:“你商店里沒有了商品,每天也沒有客人光顧,安哥拉這兒出出不去,進進不來,子彈橫飛的,你在這里守著干嗎?”
林安平神秘地笑笑說:“你別看現在沒有商品,沒有客人,只要槍炮聲停幾天,飛機一起飛,國內送一批貨過來,我一個星期賺的錢就夠我一年的開銷了!”
林安平的話讓鬼畫符將信將疑,可過了幾天,槍炮聲稀疏一些,羅安達的國際航班開始恢復通航,有一天林安平開著他那輛破舊的皮卡車從機場拉回幾個大包裹,貨還沒有卸完,門口就聚集了一大幫黑人,不到半天時間幾大包的服裝、鞋子就分派完畢。
貨物發完了,林安平又開始收錢。等林安平忙完,鬼畫符疑惑地問林安平:“怎么我看你發貨的時候不收錢,發完貨了再收錢,這拿貨的和交錢的不是一撥人???”
林安平說:“這里的生意都是先交錢再給貨,這次付錢的人要等下次來貨了!為了拿到貨,好多黑人還給我加錢呢!”鬼畫符一聽傻了,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生意。
鬼畫符問林安平是怎么來安哥拉做生意,怎么發現這么好的商機的。
林安平說:“我哥哥是外貿公司的,公司安排他跑非洲業務,我高中畢業后就跟著哥哥來非洲,先去了馬達加斯加,后來又去了科特迪瓦,再來了安哥拉,非洲經濟不發達,就連簡單的加工業都沒有,我們就把國內的商品運到非洲來賣,利潤很高,就是困難太大,交通不方便,語言不通,有些國家治安還不好,衛生條件很差,染病是常有的事,這些我們都能克服下來,所以我們能找到這樣的生意。”
羅安達的國際航班開始恢復,鬼畫符卻不想走了,他想要跟林安平一起做生意,林安平也很爽快:“你跟我做生意也簡單,你從國內帶貨來,我負責這邊出貨,利潤我們五五分。”
鬼畫符覺得自己拿錢進貨、運貨,利潤應該多分點,可自己是新手,剛跟別人學做生意,不好計較,便滿口應承下來。
鬼畫符回到國內,按照林安平開的商品清單去進貨??蛇@些年鬼畫符讀書、旅游全靠家里負擔,哪有錢做生意?鬼畫符知道在家里要不到錢,于是就想到了找朋友、同學籌錢,這才有了借趙文的錢很久沒還之說。
這次相聚鬼畫符變化更大,上次是把披肩長發改成了平頭,這次干脆把平頭剃成了光頭,皮膚更黑,原來畫家身上的儒雅之氣蕩然無存,講起自己在非洲的經歷更是手舞足蹈。
酒過半酣,鬼畫符把趙文和許丁拉到身邊說:“你們倆這么年輕,不如跟我去非洲闖一闖,那邊賺錢的機會很多!”
許丁聽鬼畫符講非洲的事,既羨慕又向往,想著自己拿了結婚證已經三年多了,偌大的北京城自己竟然找不到一間結婚的新房,這樣的日子還遙遙無期,他想改變這樣的生活狀況,去非洲也許是一個機會,他有些動了心。
趙文猶豫了一下說:“可做生意我們一竅不通啊。”
鬼畫符拍拍胸口說:“只要你們下海,跟著哥干,我保證你們發大財!”
許丁躍躍欲試地說:“哥,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走你的路,先在國內給你發貨,你負責在那邊出貨,賺多賺少你看著給!”
鬼畫符一來是希望找到幾個幫手一起干,二來是要把生意做大,可自己手頭本錢不足,趙文和許丁是自己的小跟班,要是能動員他們參加一起干是最好不過了。但看到他倆猶豫不決地提出了這樣一個想法,看來一下子很難讓他們下定決心,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說:“這樣試試也好!你們發貨我幫你們賣,利潤我們五五分?!?
酒局散了去歌廳,趙文和許丁沒興趣唱歌,兩個人商量跟鬼畫符一起做生意的事。進貨好辦,可兩個人手上錢都不多,起步都難,許丁想起一個人來,跟趙文商量道:“我們把何守月約在一起做吧?他有經驗,又有錢,跟他一起做比較踏實!”
何守月是趙文和許丁從初中到高中的同學,也是很要好的朋友,何守月跟著他父親做鋼材生意,這幾年賺了不少錢。趙文也覺得約何守月一起做生意牢靠。
第二天晚上趙文和許丁約了何守月一起商量做生意的事,何守月聽了趙文和許丁介紹非洲的情況,來了興趣,他沉吟片刻道:“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這樣,我知道你們倆也沒什么錢,我們先投10萬元,我出一半,你們倆合計出一半,賺的錢我們三個人平均分?!?
趙文和許丁都覺得這樣不公平,要按出資額分配利潤,何守月笑笑說:“你們就別爭了,只怕你們倆5萬都湊不齊呢,就當我幫你們下海,借點兒錢給你們做生意?!?
何守月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趙文和許丁就不好再推辭了,三個人商量妥當,趙文和許丁分頭去籌錢,兩個人在家里翻箱倒柜,又找朋友、親戚東拼西湊,一起籌齊了5萬元。
本來鬼畫符說要進服裝和鞋子比較好賣,趙文說:“我有個朋友這幾年專門賣兒童學習用品賺大發了,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樣的,在教育上都舍得花錢,前段時間這個朋友還拉我一起做兒童學習用品生意呢,他的進貨價格特別低,利潤高,去非洲大家都賣服裝鞋子,我們另辟蹊徑說不定更賺錢呢?!?
許丁和何守月都覺得趙文說的話有道理,于是他們進了5萬元的服裝,5萬元的兒童學習用品。
等他們把貨備齊,鬼畫符已經返回了安哥拉,他們好不容易打通了鬼畫符在安哥拉的電話,把貨發了過去。
三個多月過去了,許丁他們發給鬼畫符的貨如石沉大海,他們三人輪番給鬼畫符打電話聯系,羅安達和北京時差是7個小時,每次打電話都是北京時間深夜12點以后,好不容易把電話打通了,鬼畫符要么不在店子里,要么沒說幾句話就斷了線,大部分的時間電話撥不通。
到了“十一”國慶節前,許丁沉不住氣了,他決定利用“十一”長假,跑一趟安哥拉。
第一次出國,還是去非洲,這樣的長途飛行許丁還是第一次,本以為上了飛機可以好好地睡一覺,可坐在飛機上卻怎么也睡不著。許丁閉上眼睛,感受著飛機的顛簸,心里想著這趟出門會遇到的各種可能,語言不通、通信不暢、交通閉塞,還有可能遇到戰爭、疾病和饑餓,心里十分忐忑,精神更加緊張。等許丁好不容易睡著,卻錯過了空姐分發飲料、餐食的時間。
許丁從迷迷糊糊中醒來的時候已是早晨,飛機開始降落,霞光從飛機舷窗外照射進來,感覺明晃晃的,特別刺眼。
空姐給許丁送來一瓶礦泉水和一包餅干,抱歉地說:“先生,送餐的時候我看您睡得正香,就沒有叫醒您,飛機馬上降落了,祝您一切順利!”
許丁接過礦泉水和餅干,謝了空姐。
飛機很快降落在跑道上,透過舷窗,這是許丁第一眼看到的非洲大地,跑道周圍是低矮的灌木叢和黃色的沙土丘,空氣潔凈透明,遠處淺藍色的天空飄浮著朵朵白云,偶爾有一群小鳥飛過,看不到一座建筑物,一切都是自然界的原生態。
飛機滑行了十幾分鐘才停在一片狹小的停機坪上,停機坪邊上有棟破舊的兩層樓房,樓房的所有窗戶玻璃殘缺不全,墻面殘破不堪,屋頂還有一大塊塌陷。
飛機在停機坪停了很久,才看到幾個黑人推著一架懸梯過來,懸梯慢慢靠上飛機。
走下飛機,潮濕的熱浪撲面而來,仿佛是站在蒸籠前一樣。許丁實實在在地踏上了非洲的土地,他隨著人群走向停機坪邊上的破舊小樓。
進入小樓,是一間一百多平方米的入境大廳,大廳里的人不多,因為只有兩扇小窗戶,采光全靠屋頂的幾只白熾燈,大廳顯得有些昏暗。許丁排隊經過海關的時候,一個壯實的黑人海關工作人員接過許丁的護照,對許丁說了句什么,許丁聽不懂,只好搖搖頭,用英語說了句:“No!”
黑人海關工作人員搖搖頭,在許丁的護照上蓋了個印章,把護照遞給許丁,向許丁做了個放行的手勢。
過了海關,里面是一個和入境大廳差不多大小的行李提取廳,沒有行李轉盤,幾十名旅客就站在大廳里等行李。屋子小,沒有窗戶,沒有電扇,更沒有空調,外面的燥熱變成了房子里面的悶熱,許丁脫了外套也是汗流浹背。
等了一個多小時仍不見行李進來,許丁有些著急,看到一旁有幾個講普通話的人,他連忙過去搭腔:“同志,您好!你們是從中國來的嗎?”
一個大約四十歲戴眼鏡的男子聽到許丁滿口京片子,熱情地回答說:“是的,我們從北京過來的,是中B集團安哥拉公司的。聽你口音是北京人吧?”
許丁驚喜道:“真是太好了!你們來羅安達很多年了吧?我是第一次來,還沒有跟我的朋友聯系上,你們知不知道我朋友住的地方,我打車去遠嗎?”許丁說著拿出鬼畫符的通信地址給他們看。
那個戴眼鏡的男子看看通信地址,又盯著許丁看了有一分鐘,笑著對許丁說:“一看就知道你是第一次來非洲,這里哪有出租車呀,連公交車都沒有,你趕緊跟朋友聯系讓他來接你吧!好在你朋友的駐地離機場不遠。”
許丁一聽,有些著急:“那我出去找個公用電話跟我朋友聯系,但要是聯系不上我朋友怎么辦?機場附近有酒店嗎?”
許丁的話引得中B集團幾個人一陣大笑,有一個和許丁年紀差不多的小伙子對戴眼鏡的男子說:“葉總,看來他把羅安達當北京了!”
許丁知道了那個戴眼鏡的男子姓葉,還是個老總,他連忙掏出香煙給葉總和葉總一起的人敬煙道:“關照!關照!”
葉總拿著煙說:“這里面不讓抽煙,行李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來,你出門往右上二樓,有家咖啡廳,那里有公用電話,你趕緊去跟你朋友聯系吧,要是聯系不到你的朋友,我們還可以送你去你朋友那里,要是我們走了你就麻煩了,這里沒有酒店可住,你只能在機場流浪啦!”
葉總說著拉一下旁邊的小伙子說:“小張你帶他去吧?!?
小張帶著許丁到咖啡廳打電話,電話打通了,可接電話的不是鬼畫符,這個電話本來就是林安平店里的電話。
林安平接到許丁的電話并沒有感到驚訝:“你是李旭鈺的朋友呀,他這幾天不在羅安達,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他走之前跟我說過,說他有個朋友要來羅安達,也不一定會來,沒想到你這么快就來了,你在機場等著,我去接你?!?
許丁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渾身放輕松了些。
回到行李廳,許丁連忙感謝葉總一行,許丁又跟葉總打聽了一些羅安達的事情。
等找到自己的行李,葉總一行人上車離開,許丁出了機場樓站在馬路邊等著林安平接他的時候才感覺又饑又渴又困,他想起飛機上空姐給他的餅干和礦泉水,后悔沒有帶下飛機,他第一次感覺到水和食物的寶貴,他想找個商店買點兒吃的和飲料,可附近只有這孤零零的一座小樓,沒有商店也沒有餐廳,小樓前的停車場空蕩蕩的,許丁感受著炙熱的陽光和滾燙的風,慶幸自己遇到了中B集團的葉總一行,不然真是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
許丁想起二樓有家咖啡廳,他想去二樓咖啡廳喝杯咖啡,可又怕林安平來了找不到自己,他只得站在路邊等著。
許丁孤零零地站在路邊,一會兒過來幾個衣衫襤褸的黑人,黑人比畫著跟許丁說了幾句話,許丁一句都聽不懂,他只能重復著:No!No!黑人想拿許丁手中的行李箱,許丁抓緊自己的行李箱,大聲喊叫著:“干什么?你們干什么!搶東西呀!”
許丁的叫喊聲驚動了機場樓里的人,從里面出來幾個黑人,其中還有一名持槍的警察,這些人很平靜地看著許丁和那幾個黑人拉扯著,沒有一個人出面制止,眼看著許丁的行李就要被那幾個黑人搶走,一輛皮卡車快速駛來停在許丁身邊,一個四十多歲個子不高的清瘦男子開門下車用葡語大喊幾聲,正和許丁拉扯的幾個黑人放開許丁,悻悻離去。
上了皮卡車,林安平看著疲憊不堪的許丁,遞過來一瓶礦泉水說:“你膽子還挺大的,沒有聯系好就跑到安哥拉來了,要是聯系不到我,你就麻煩啦!”
許丁連忙一迭聲地說謝謝。
皮卡車駛出機場不久,許丁聽到前方傳來一陣陣爆炸聲和槍聲,不覺緊張起來,他問林安平:“這是在打仗嗎?”
林安平安慰他說:“前面海邊一帶正在激戰呢,沒事,我們往右繞過去好了?!?
對許丁來說戰爭只在電影里看過,雖然知道戰爭的血腥和殘酷,但因為離自己很遙遠,帶著旁觀者的心態感受不到戰爭的殘酷?,F在轉眼置身于戰爭之中,許丁腦海里浮現出血肉模糊的戰場畫面,仿佛聞到了死亡的氣味,他擔心地問道:“還在打仗?。∧悄銈冊谶@里不是很危險嗎?”
林安平笑笑說:“安哥拉先是獨立戰爭,趕走了葡萄牙人,接著又發生了內戰,內戰打了二十多年了,這個國家的歷史就是一部戰爭史,這里的人都習慣了,不過現在的戰爭一般不會針對平民,只要你不跑到交戰雙方的槍口前,危險不大,我們已經對槍炮聲習以為常了,每天晚上聽不到槍聲還睡不著覺呢?!?
許丁仿佛穿越時空,到了另一個世界,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問林安平,可坐在林安平的車里許丁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和腦子像被放進開水里的茶葉一樣全部舒展開來,轉眼進入了夢鄉。
許丁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荒漠上跋涉,沒有人煙,沒有小鳥和其他動物,沒有生命的跡象,連一點兒聲響都沒有,許丁拼命想走出這片荒漠,可雙腿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兒力量,邁開一小步都很困難,饑渴難耐,許丁感覺到無比的恐慌……
“小許,醒醒,我們到啦!”許丁被林安平從夢中喚醒,一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愣了片刻,他才想起自己是到了非洲。
許丁打開車門下車,打量一下周圍的環境。這是一條很小的街道,長不過200米,兩輛小車可勉強并排行駛的寬度,街道上沙土和垃圾混合在一起坑洼不平,街道兩邊是一間挨一間的平房,說是房子也有些勉強,有磚砌的,也有木板釘的,還有泥巴糊的各種墻體,屋頂更是五花八門,石棉瓦、鐵皮、塑料布、木板等各種材料。不過在這些低矮破舊的平房中間也還夾雜著幾棟兩三層的小樓房,小樓房石墻紅瓦,綠色的百葉窗,顯得十分精致。幾株熱帶樹木夾雜在街道兩旁,有一些藤蔓從墻角繞出來開出一片黃色的花朵,使這破敗的街景有了幾分生機。幾個黑人或站或蹲在街邊,木訥、漠然地注視著剛下車的許丁。
林安平從車廂里拿下許丁的行李箱,領著許丁走進一棟兩層的小樓。進入大門是一間寬敞的廳屋,廳屋里空蕩蕩的,穿過廳屋,后面是一個小院,小院的西邊是半開放式的廚房,東邊是半開放式的餐廳,廚房和餐廳連在一起,一半在房子里,一半在院子里。
走進后院林安平說了聲:“我們回來啦!”
正在灶臺前忙碌的一個年輕女子轉身看到許丁熱情招呼道:“是小許吧?辛苦啦!趕緊洗把臉吃午飯。”
林安平向許丁介紹說:“這是我老婆,叫梁艷?!笨吹讲妥郎县S盛的飯菜,許丁喊了聲嫂子,說了聲謝謝就直接坐到了餐桌旁。
吃飯的時候許丁問鬼畫符的情況,林安平說:“旭鈺沒有正兒八經地做過生意,他喜歡畫畫,也喜歡攝影,大部分時間在安哥拉和非洲各地旅游,只是沒有錢了的時候才回國去進一批貨來交給我賣,我這里只是他的一個落腳點,有時候半個月,有時候幾個月才來一次。”
許丁一聽有些著急地說:“那他什么時候才回來?我能見到他嗎?我還發了一批貨給他了呢!”
看到許丁著急的樣子,林安平不緊不慢地安慰道:“他這次走了一個多月了,他也知道你要來,應該要回來了?!?
林安平停了停,接著說:“你那批貨旭鈺交給我了,服裝全部幫你賣出去了,一共賣了4萬多美元,但兒童學習用品一件也沒有賣出去,安哥拉長期戰亂,老百姓吃飯都困難,小孩哪有學上啊!再說這里的人不像中國人那樣重視兒童教育,從小舍得花錢培養孩子,這里的小孩都是散養的。你們進的這批貨不對!”
聽了林安平的話,許丁有安慰,有惋惜,也有驚喜。安慰的是等到鬼畫符回來應該沒問題,好歹能夠見到他;惋惜的是兒童用品的貨沒有進對,賣不出去;驚喜的是做夢也不會想到5萬人民幣的服裝在這里賣了4萬多美元。許丁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按1:8.3的匯率計算,4萬多美元約合40萬人民幣,轉手凈賺30多萬元,這不跟搶錢一樣!要不是親身經歷他是怎么都不會相信的,想到這里許丁不覺露出了開心的微笑,他問林安平:“不是說安哥拉很窮嗎?老百姓吃飯都困難,怎么物價還這么高?”
林安平介紹說:“安哥拉有石油,而且油田都在海上,由外國公司開采,安哥拉政府有錢,政府部門、石油公司職員薪水都很高,貧富差異懸殊,而且打了二十多年內戰,下面的老百姓為了躲避戰爭,都跑到首都羅安達來了,全國兩千多萬人,有將近三分之一的人口都集中到了羅安達,消費市場大,安哥拉幾乎沒有什么生產能力,生活日用品全部靠進口,戰爭使得貿易困難,人員往來、交通都不方便,所以物價奇高,只要是生活日用品就能賣高價!”
聽了林安平的介紹,許丁想,自己現在一個月的工資不到1000元,一筆生意相當于自己二十多年的工資,他覺得這是一個巨大的商機,他要好好策劃下一步的行動,他對林安平說:“林總,我就在你這里等旭鈺幾天,他要是還不回來你把我上一批貨的錢給我,我馬上回去進貨去?!?
許丁熱烈的反響并沒有感染林安平,他依然慢條斯理地說:“只要能吃苦,來安哥拉做生意一定能掙錢的。你的貨款要等旭鈺回來我給他,因為貨是他交給我的,按照我跟他的約定,利潤我要跟他五五分成,至于他跟你怎么算賬你們再商量。”
許丁本來對林安平很感激,覺得林安平為人友善,這次來全靠他幫助,不然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沒想到做起生意來他一點兒都不含糊,一下子就分走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潤,鬼畫符跟他們說的也是利潤五五分成,自己到手的利潤就對折了兩次。不過許丁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發現了這樣的一個千載難逢的商機。
吃完飯,林安平對許丁說:“這棟兩層小樓是我租的,房間很多,你在我這里管吃管住,你就安心等旭鈺回來吧。”說著,林安平帶許丁上樓。
二樓連著樓梯的是一間小起居室,樓梯旁邊有公用衛生間,起居室往里走是一條小過道,過道兩邊有四個房間,一個大的套間帶有衛生間,林安平夫婦居住,另外三間房都比較小,靠外一間床上掛著蚊帳,林安平告訴許丁說:“這是旭鈺住的房間,你就住他隔壁這間吧。”說著推開房門。
許丁走進房間,仔細打量,房間不大,外墻上有一扇窗戶,也許是房間靠北吧,雖然是中午時分,卻并沒有陽光照射進來,窗戶上沒掛窗簾,窗外緊靠墻邊有一棵樹,樹干上結滿青色的果子,一串串,從窗口伸手就可以摘下來。許丁問林安平:“這是水果嗎?怎么就長在樹干上。”
林安平說:“木瓜??!很好吃的水果呢?!?
許丁吃過木瓜,但不知道木瓜長在樹上是這個樣子。
林安平說:“要等木瓜黃了就可以摘了吃,非洲的木瓜很好吃,安哥拉人把它當主食吃。”
許丁把目光收進房間里,房間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床和一把白色的塑料椅子,白色的椅子上劃痕累累,顏色已經有些發灰。床更簡陋,一個木頭架子上擱著一個沙發床墊,床墊花花綠綠,且落滿灰塵。
林安平說:“這里沒人住過。來,我們一起把床墊抽出來打打灰?!?
許丁和林安平抽出床墊,沒想到床墊的下面表皮已經破損不堪,還有幾個大洞,里面的海綿和彈簧裸露出來。在一個大洞里赫然還有兩只老鼠,也許它們正在睡覺吧,因為老鼠是白天睡覺晚上活動的動物,這兩只老鼠在睡夢中被驚醒,它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兩個外國人正驚訝地看著它們,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人和老鼠都愣了會兒,還是老鼠反應快,哧溜一下跳到地上,不緊不慢地順著墻邊跑到墻角,再順著墻角麻溜地爬上屋頂,轉眼就不見了。
林安平幫助許丁收拾房間的時候,梁艷抱著枕頭、床單、毛巾被和蚊帳等寢具進來,帶著幾分歉意地對許丁說:“這里條件不好,只能湊合了?!?
許丁心想:我本來是寄居在別人家里,沒有理由挑剔,要不是別人關照只怕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想到這里他連忙說道:“您千萬別這么說,沒有您和林大哥接納我,我怕只能露宿街頭了,我感謝都來不及呢!”林安平接話道:“這里條件就這樣,你不見外就好!”
梁艷說:“小許,你第一次來羅安達,囑咐你幾句。這里沒有自來水,下面院子里有個水箱,水箱里的水是水車送來的,沒怎么消毒,只能用來洗衣服、洗澡,喝水一定要喝瓶裝水;晚上睡覺一定要把蚊帳掖好,還要把蚊香點上,被蚊子咬了容易得病?!?
許丁是一個粗線條的人,平時很少注意這些生活細節,看來到了非洲,這些生活小事也要注意了。
羅安達的下午正是北京的凌晨,出來快兩天了,許丁都沒有好好睡過覺,他感到昏沉沉的,想好好睡一覺,可幾天沒有洗臉刷牙,更不用說洗澡了,身上的汗濕了干,干了濕,渾身黏黏糊糊一股汗味,他想洗漱一下,沖個澡。
許丁在起居室拿了一只塑料桶,到樓下院子里去提水,他打開墻角的水箱,水箱口黃燦燦一片全是蟑螂,光線照進水箱的時候,蟑螂齊刷刷閃到水箱深處。許丁正要淘水,發現水箱里的水呈米湯色,許丁心想:這樣的水不要說喝了,就是洗澡也覺得埋汰!可身上這個樣子不洗漱一下也沒法睡。
許丁剛舀了幾瓢水,發現水箱中間的浮漂上居然盤著一條蛇,蛇不大,只有30厘米長的樣子,也許是水箱清涼,蛇盤在浮漂上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對站在水箱前的人懶得理睬。許丁膽子雖然大,但就是怕蛇、蜈蚣這樣的爬行動物。這樣的水許丁實在不敢往身上澆。
許丁從廚房拿了一瓶瓶裝水,用半瓶刷了牙,剩下的半瓶倒在毛巾上,把毛巾打濕了,就用這一條濕毛巾把渾身上下仔細擦了一遍,雖然沒有完全擦掉身上黏稠的汗漬,但毛巾涼涼的,擦一遍身體舒服多了。
許丁收拾好床鋪,可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腦子像電風扇一樣呼呼旋轉著,直到夕陽西下,暮色降臨,許丁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許丁還在半睡半醒中,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了幾聲輕輕的敲門聲,許丁起床開門,一個黑人女孩站在門口,女孩高高瘦瘦的,頭上扎滿了一條條小辮子,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著許丁。許丁說了聲:“你好!”見女孩沒有反應,他連忙笑著說:“How do you do!”女孩嫣然一笑,居然用普通話說了句:“你好!”
許丁感到很新奇,驚訝地說:“你會普通話呀!去過中國嗎?”
女孩一臉茫然,顯然沒有聽懂許丁的話。
兩個人語言不通,一時有些尷尬,女孩大方地拉著許丁下樓,來到后院餐廳,林安平和梁艷兩人正在悠然自得地喝茶呢,看到許丁和女孩進來,林安平向許丁介紹:“這是我們房東的小女兒,叫薩瓦麗婭,整天泡在我這里,她特別喜歡中國,老想讓我帶她去中國!”
林安平又用葡萄牙語跟薩瓦麗婭說了幾句,女孩露出了天真燦爛的笑容。
梁艷把準備好的早餐端上桌來,四個人圍著桌子吃飯,林安平對許丁說:“薩瓦麗婭人挺好的,熱情、單純,這幾天讓她帶你在城里到處轉轉吧?!?
許丁說:“那當然好,就是語言不通,沒法交流?!?
梁艷插話道:“薩瓦麗婭人可機靈了,我們剛來的時候一句葡萄牙語都不會,租房子的時候就是她跟我們比比畫畫把什么都說清楚了,她還是我們的葡語老師呢!”
林安平把梁艷的話翻譯給薩瓦麗婭聽,薩瓦麗婭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嘴巴、眼睛都張得老大,她的笑容感染了其他三個人,愉悅的氣氛在餐廳蕩漾。
吃完早餐,許丁拿了瓶水回房間洗漱收拾,薩瓦麗婭就站在許丁的房門口等他,等許丁收拾完,兩人一起出門。
許丁和薩瓦麗婭走出這條小街道,一條寬廣筆直的大道出現在眼前。大道上車不多,但很熱鬧,因為有很多人手里舉著商品在向過往的車里的人兜售,馬路兩邊也有很多人在叫賣商品。商品更是五花八門,從吃的面包、花生、水果,到喝的果汁、瓶裝水、可口可樂,到家用的刀叉、碗碟、杯子,還有各色服裝、鞋子、蠟燭、電池,甚至在馬路邊上還擺著沙發、抽水馬桶、席夢思床墊,完全是一個嘈雜的自由市場。
許丁和薩瓦麗婭順著大道走,兩邊的建筑物仿佛是人類建筑博物館,從遠古時期的茅草屋,到原始社會的土屋,從木頭房子到磚瓦房,各色房屋夾雜排列,更有幾棟十幾層高的現代建筑聳立其間,明晃晃的玻璃幕墻宣示著現代文明的氣息。
馬路、房屋,就連街道兩邊不多的一些熱帶樹木,也像久臥的病人一樣衰敗、頹廢、凌亂,但就是絲毫找不到一點兒戰爭的痕跡,來往的行人和兜售商品的小販都是一副從容不迫、悠然自得的樣子。
大道連接著一個圓形的廣場,走進廣場才發現還有好幾條大道通向這個廣場,這和歐洲國家以廣場為中心,道路呈放射狀的城市布局完全一樣,大概這是西方殖民者留下的最明顯的痕跡吧!廣場中間有一尊黑人塑像。
許丁很想和薩瓦麗婭交流一下,問一下這尊黑人塑像是誰,可薩瓦麗婭除了“你好”就不會說第二句中文,許丁一句葡語也不會,他們只能望著對方,盡量用表情和雙手比畫幾下。
一路走著,看到馬路中間和馬路邊上兜售商品的人,許丁忽然想起自己從北京還帶了30件T恤衫來,正好可以拿到這里賣,試一試羅安達的生意怎么做。
許丁拉著薩瓦麗婭往回走,薩瓦麗婭不明白許丁的意思,一臉茫然地跟許丁說了一通葡語,許丁聽不懂,他只好給薩瓦麗婭做手勢,讓薩瓦麗婭站在路邊等他,他回去一下再來,不知道是許丁手勢比畫得好,還是薩瓦麗婭對手勢有很強的領悟能力,薩瓦麗婭很快明白了許丁的意思,她站在路邊,向許丁擺擺手。
等許丁抱著T恤衫回來的時候,薩瓦麗婭立即明白了許丁的意思,她看了看四周,幫許丁把T恤擺在了路邊。很快就有人過來要買許丁的T恤,可買T恤的黑人手里拿的都是安哥拉的貨幣——寬扎,許丁覺得自己現在拿著寬扎沒什么用,他只好推辭不賣,要買T恤的黑人不明白許丁什么意思,跟許丁交涉許丁也聽不懂,一會兒就聚集了不少圍觀者。
許丁正著急呢,薩瓦麗婭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支筆和一張硬紙殼遞給許丁,許丁想,我寫啥呢?中文他們看不懂啊!
急中生智,許丁在紙殼上畫了個美元符號,想一想這幾件T恤在北京秀水街進的20元人民幣一件,既然這里物價高我就死勁標高一點兒吧,于是許丁在美元符號后面寫了數字10。
看到許丁寫的牌子,看熱鬧的人群一陣躁動,他們舉著寬扎,想要買許丁的T恤,人越圍越多,許丁更著急了。
正在這時人群中擠進一個大胖子來。胖子粗壯,身體胖成了圓柱形,脖子和腦袋一般粗,特別是一雙眼睛,眼珠子鼓鼓的凸出來,好像隨時都可能脫離眼眶掉下來一樣。
胖子看看許丁寫的紙牌,又拿起T恤看了看,不緊不慢地從拎著的黑色公文包里掏出一沓美元來,胖子跟許丁說了幾句葡語,許丁聽不懂,薩瓦麗婭聽懂了,只能跟許丁比畫。胖子不耐煩,他找出自己手中小面額的美元,按10美元一沓,在地上擺了10沓,然后一沓沓遞給許丁。許丁明白了胖子的意思,他接過美元,拿了10件T恤給胖子。胖子數了數剩余的T恤,從自己手里拿出100美元整鈔遞給許丁。許丁又給胖子10件T恤。胖子再拿100美元給許丁。許丁把剩下的10件T恤全部遞給胖子。直到這時許丁才明白了,黑人算賬不行,不會做乘法,只能用這樣原始的方式交易。
許丁的T恤衫全部賣出去了,圍觀的人群逐漸散去,胖子卻沒有馬上離開,他拿出一張自己的名片想跟許丁交流一下,許丁聽不懂,胖子便轉頭跟薩瓦麗婭說了一通。薩瓦麗婭無法將胖子的意思翻譯給許丁聽,她只好指著胖子名片上的名字,用葡語告訴許丁胖子的名字。胖子的名字很長,也很拗口,許丁只聽清楚了名字的第一個發音“高”,他便在名片上用中文標注“老高”。胖子覺得許丁記住了自己的名字,他很高興,握著許丁的手告別。
胖子走了,許丁和薩瓦麗婭都很開心。許丁想請薩瓦麗婭喝點飲料,他看看周圍,走到一個賣飲料的男孩面前。男孩拎著一個大塑料袋,塑料袋里裝著瓶裝水,還有五顏六色的罐裝飲料。許丁拿了兩個紅罐可樂,他不知道要付多少錢,就把手里的美元零鈔伸到男孩面前。
薩瓦麗婭明白了許丁的意思,她問了男孩幾句,從許丁手里找出4美元零鈔,再找出4美元零鈔,一起遞給了男孩。
許丁很喜歡喝可樂,他知道在北京一罐這樣的可樂大概要3塊錢人民幣,沒想到在羅安達要4美元,折合人民幣要30多塊錢呢,許丁第一次感覺到羅安達物價的高。
薩瓦麗婭喝著可樂,心情特別愉悅。這樣的飲料她沒有喝過幾次,記憶中是最美味的東西,沒想到剛認識的這個中國人就很慷慨地給她買了一罐,她覺得這個中國人既大方又帥氣,幾次想挽著許丁的胳膊。
許丁第一次這樣近距離接觸黑人女孩,感覺很不習慣,每次他都巧妙地推開了薩瓦麗婭的手腕。薩瓦麗婭明白了許丁的意思,她一點兒也不在意,臉上始終保持著燦爛、純潔的笑容。
薩瓦麗婭帶著許丁走進另外一條街道,這條大街很安靜,行人稀少,也沒有做生意的人。不遠處有一座教堂,從教堂屋頂高聳的十字架來看應該是一座基督教教堂。不是禮拜天,教堂門前冷冷清清。走過教堂,前面是一個長長的陡坡,原來這教堂是坐落在一片高地上。放眼望去,教堂四周還有幾棟不算宏偉但卻很規整的房屋,房屋門前都升有安哥拉國旗,除了持槍站崗的士兵,周圍還有不少的軍人,路口和高地上有幾處碼著沙袋的軍事陣地,沙袋上還架著機槍,在高地的下面停著幾輛坦克。
許丁第一次走進這樣的地方,切實感受到戰爭的存在,心里不免有些緊張。他看看走在前面的薩瓦麗婭,薩瓦麗婭依然歡快地跳躍著,臉上洋溢著歡樂的笑容。
許丁的目光越過薩瓦麗婭,忽然發現前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湖。湖面波光粼粼,成群的小鳥在湖面上翻飛,天空空曠而湛藍,幾片白云棉絮般飄在湖面上,湖上遠遠近近停著幾艘巨大的輪船。
許丁從國內出發時是反復看過安哥拉地圖的,他不記得地圖上標有這樣的大湖,聯系這些巨大的輪船,他忽然明白了,這兒應該是大西洋了吧?可是大海怎么會這么安詳、溫馴,像一個安靜的處子,靜靜地享受著陽光浴,可惜岸邊沒有寬廣的沙灘,在同樣安靜的岸線上是深褐色的石頭,只有那巨大的海輪和遼闊的天際線才能分辨出海洋的深邃來。
薩瓦麗婭回頭指著大海給許丁看,許丁興奮地奔向海邊,沒想到遙遠的大西洋就在眼前。
海邊沒有游人,只有十來個黑人女孩在一小片沙灘上玩排球,妖嬈的身姿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薩瓦麗婭脫掉塑料涼鞋跑進海水里。許丁也脫掉旅游鞋,他第一次蹚進大西洋,心里很激動,他張開雙臂,把大西洋的風和陽光攬進懷里。
許丁和薩瓦麗婭沿著海灘走了很遠,直到許丁感覺到裸露的雙臂和額頭火辣辣的,抬頭看看太陽,陽光明晃晃的,仿佛就在頭頂不遠的地方,光線透亮。許丁意識到自己已被紫外線灼傷,才拉著依然興致盎然的薩瓦麗婭離開海灘。
出來大半天了,許丁感到又饑又渴,他想找個吃飯的餐館,可沿著海邊是一條公路,和廣場附近的那條大道不同的是這里沒有一個賣東西的商販,許丁向薩瓦麗婭比畫了一下吃飯和喝水的動作,薩瓦麗婭明白了,她帶著許丁穿過海邊的公路,走進一條狹小的街道。
這里又是另一番天地。清一色的泥墻棚屋雜亂地擁擠在一起,分不清一棟棟來,看著就是一整片。道路全是沙土,垃圾遍地,深黑色的污水四溢,污水匯集在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泥坑里,有人經過這些污水坑的時候總會驚起一群蒼蠅,糞便和腐爛的香蕉、杧果皮四處可見。
薩瓦麗婭帶著許丁來到一個燒烤攤前。一堆烤得黑黢黢的玉米、土豆、香蕉、雞翅堆在一起。一個中年女人用布兜背著一個瘦骨伶仃的孩子,孩子有氣無力,四肢耷拉著,只有睜著的眼睛才能表明他生命的體征。女人赤著腳,手里拿著一片硬紙殼,不停地扇動,驅趕著雨點般的蒼蠅。
薩瓦麗婭向許丁指了指那堆食物,許丁餓著的肚子一陣陣往外冒酸水,不是想吃而是想吐。他想轉身離開,可薩瓦麗婭已經把兩只雞翅拿在了手里,許丁不想讓薩瓦麗婭看出自己的嫌棄和厭惡,也想體驗一下非洲貧民的生活,他猶豫片刻拿起一根玉米,玉米上還歇著兩只蒼蠅。
選好了食物,許丁正要掏錢,薩瓦麗婭已經掏出兩張寬扎遞給了背小孩的女人。
這樣的環境許丁實在待不下去,他想回到駐地,就向薩瓦麗婭指了指來時的方向。薩瓦麗婭看了看那個方向,朝許丁使勁擺手。許丁以為她還不想回去,就更堅定地向那個方向走去。薩瓦麗婭急了,她拉住許丁,做了個開槍的手勢。許丁明白了,那里一定是打仗的戰場。許丁想了想,把雙手合攏貼在臉邊,做了個睡覺的姿勢。薩瓦麗婭明白了許丁想回家的意思,她帶著許丁穿過狹小的土街,走上了一條大道。
回到駐地,許丁感覺裸露的皮膚像被火烤了一樣疼,鼻子里仿佛聞到了烤焦的煳味。他第一次體驗到了非洲太陽的威力,平時在屋子里、樹蔭下并不感到炎熱,只是陽光像刀一樣鋒利。
吃晚飯的時候許丁跟林安平和梁艷講了這一天的活動,還特意講了一下賣T恤衫的經過,林安平聽后直搖頭,連說:“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許丁感到疑惑,林安平接著說:“羅安達的物價是國內的10到15倍,國內進來的服裝價格在這里要賣到10到15倍呢!你賣便宜了就會把整體利潤降下來,把市場搞亂了!好在你帶得少,你要帶貨多可不能這樣賣啊!”
林安平的話讓許丁再次感到震驚,如此巨大的差價要是不親身感受真是不敢相信,這是多好的商機呀!自己在旅行箱里帶過來的30件T恤賣的收益竟然相當于自己兩個多月的工資,那上班還有什么意義呢!這樣的機會一定要抓住!許丁在廣場賣衣服時心里冒出來的一棵小苗這時已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下海,來羅安達做生意!
吃完晚飯,許丁想回房間休息,薩瓦麗婭卻不離不舍地跟了上來,許丁不明白薩瓦麗婭的想法,他回頭問林安平:“林大哥,晚上要休息了,薩瓦麗婭怎么還跟著我呢?”
林安平跟薩瓦麗婭用葡語嘀咕了一番,林安平和薩瓦麗婭還沒有嘀咕完,梁艷在旁邊笑著對許丁說:“小許,你艷福不淺呢!薩瓦麗婭說她很喜歡你,想做你的女朋友。”
許丁毫無心理準備,連忙推脫說:“那不行!不行!我有女朋友了。”
林安平笑呵呵地說:“薩瓦麗婭說她不在意你有中國女朋友,她只想做你的羅安達女朋友!”
看到許丁驚愕的樣子,林安平解釋說:“黑人的婚姻觀念比較淡薄,基本上沒有結不結婚這樣的概念,男女關系也很隨便,兩個人喜歡了就在一起,不喜歡了就分開,甚至有了小孩了也是女方撫養,男方管不管小孩全看男的愿不愿意。”
聽了林安平的話,許丁驚得下巴像脫臼一樣,合不攏嘴。薩瓦麗婭以為林安平跟許丁說好了,她親昵地抓住許丁的手,想跟他一起回房間。許丁連忙掙脫薩瓦麗婭的手,對林安平說:“林大哥,你趕緊跟她解釋一下咱們中國人的婚姻觀、道德觀,我跟女朋友已經領結婚證了,我是不能亂來的!”
林安平就笑呵呵地向薩瓦麗婭解釋中國人的家庭觀、婚姻觀和性觀念,薩瓦麗婭一邊聽著一邊搖頭,她覺得中國人的思想很復雜,做事情總有很多的顧慮,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她改變不了中國人的思想,只得沮喪而失望地走了。
許丁在羅安達待了一周多的時間,除了去街上、海邊轉轉,他找到了一件更好打發時間的事情,就是學葡語,導游兼葡語老師還是薩瓦麗婭。
上次拒絕薩瓦麗婭后,許丁還擔心會傷了薩瓦麗婭的心,沒想到第二天早晨薩瓦麗婭就來了,見到許丁依然笑意掛滿臉頰,她陪著許丁到處轉,打著手勢教許丁學葡語,只要和許丁在一起她都十分開心,一副小女生天真而活潑的樣子。
開始幾天許丁還有些擔心,既怕傷害到薩瓦麗婭的感情,又怕薩瓦麗婭不死心要做自己的女朋友,可是幾天過后薩瓦麗婭并沒有再提女朋友的事兒,在許丁面前她總是無拘無束,反而讓許丁覺得自己小氣了,慢慢地許丁對薩瓦麗婭也解除了戒心,從心里把她當成了小妹妹。
一天下午,許丁和薩瓦麗婭外出回來,剛進家門,就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說話,許丁連忙跑向后院,正是鬼畫符在和林安平夫婦聊天呢。鬼畫符回頭看到許丁,兩人都有些激動,真有點兒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吃晚飯的時候鬼畫符就講他這一個多月的所見所聞。
這段時間他迷戀上了早晨和傍晚的太陽,他發現同在一個地球上,但非洲的太陽和中國的太陽是完全不一樣的,非洲早晨的太陽是在朝霞前面出來的。
清晨,太陽撩開夜幕,一個華麗的舞步跳出地平線,在躍出地面的瞬間就像黑人奔跑一樣充滿了彈性。太陽剛剛彈出地平線,金色的光芒噴薄而出,一個朝霞滿天的早晨出現在眼前。太陽升起的這一連串動作敏捷迅速,一氣呵成。
而非洲的落日更加壯美。傍晚5點多鐘,光芒萬丈的炙熱的太陽忽然收斂起了光芒,變成一個紅彤彤的火球,火球慢慢墜向地平線,余暉給大地抹上一層淡淡的奶油色。
鬼畫符觀察到非洲這壯麗的日升日落后激動不已,他每天起早貪黑,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地域,用相機跟蹤記錄下這壯麗的景色。為此鬼畫符在羅安達買了一輛老舊的軍用吉普車,開著車,他一路迎著太陽往東而去。
安哥拉的東部是馬蘭熱省,這里屬高原地區,氣候涼爽宜人。以前馬蘭熱是安哥拉的主要糧食產區,號稱安哥拉的糧倉,二十多年的內戰已經使這里滿目瘡痍,原有的鐵路和公路都被炸毀了,現在公路兩邊還埋有不少地雷,經常會炸到經過的動物,白人農場主和黑人莊園主都離開了,廣袤的土地回到了原始狀況。偶爾也能看到一些原始的村落,所謂村落就是十幾個茅寮,茅寮里既無家具,也無生活用品,只是一個可以勉強遮風避雨的茅棚。唯一能感受到現代文明的是砍刀,黑人用砍刀砍樹、打獵,還用來翻地,種一些玉米、番薯和花生,加上木瓜、香蕉和杧果,這就是他們的主要食物了。村落里的男女老少還過著群居生活,有些人赤身裸體,有些人裹一些布條。
不過,那里的景色確實絕美!沿著一條河流往上走,河流不寬,也很平緩,但水量充沛。河水靜靜地流淌,早晨的時候萬丈霞光把河水染成一片金黃,似佛光四溢,層林盡染;傍晚太陽變成了一個紅彤彤的火球,從天際緩緩往下墜,仿佛要從河面上滾落,這才是真正的長河落日??!
河里有成群的河馬,河馬一會兒沉到水底,一會兒露出一個小腦袋來,悠然自得、不緊不慢,永遠過著它們的慢生活。早晚總能看到大象群,大象來到河邊飲水嬉戲,它們用長長的鼻子吸滿水然后噴在身上,既洗澡又降溫,小象最愛躲在大象的身邊感受這涼爽的淋浴。河流也是一路向東,中途遇到一個斷層,形成了一個纖巧的瀑布,瀑布不寬,落差也不大,但在森林和草原的環抱下格外秀美。只要有太陽,瀑布四周就環繞著五顏六色的彩虹。瀑布旁邊的斷崖上筑滿了燕子的巢穴,無數的燕子在瀑布前穿梭。瀑布的正對面有一間葡萄牙人開的集裝箱旅館,二十多間集裝箱房錯落有致,游泳池、餐廳、觀景臺、燒烤爐一應俱全,只是因為戰亂,旅游的人很少,有幾個黑人看守著這家旅館。鬼畫符給了他們100美元,他們讓他住最好的房間,還每天給他供應各色水果、玉米和魚干,神仙一樣的日子??!他在那里待了二十多天,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每天守候著那起起落落的太陽。
這個瀑布景區離馬蘭熱省省會城市只有三十多公里的路程。說是省會城市也就是一個大村莊,人口倒是不少,號稱有十幾萬人,省長說鬼畫符是第一個到馬蘭熱省的中國人,省長為鬼畫符舉行了一個聲勢很大的歡迎晚宴,晚上竟然還安排了一個黑人女孩陪鬼畫符……
鬼畫符講得如癡如醉,就著鬼畫符所見所聞的奇特故事,五個人喝了八瓶紅酒,大家都有些醉了。
吃完飯,鬼畫符把許丁拉到自己房間說:“小丁子,哥讓你久等了。這次我跑得遠了點,中途我開的破吉普車被地雷炸翻了,人沒有傷到,就是腿被吉普車頂棚死死壓住了,我怎么都掙脫不了,萬幸的是附近有個村落,村民以為動物絆到地雷了,跑過來找動物,這才把我給救了出來。我把車上帶的水和食物都給了村民,村民讓我在茅寮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我用一把瑞士軍刀雇了個黑人向導,他把我送到那家瀑布旅館,在那家旅館我還得了場瘧疾,差點兒把命都丟了!不過那地方真好,非洲的世外桃源??!我還要去?!?
許丁說:“你回來了就好,以后還是少在外面跑了,我覺得這邊的商機很好,準備辭職來安哥拉做生意?!?
鬼畫符興奮道:“好??!你有眼光,有膽量,這里的機會確實很好!你要來了我以后就跟你合作?!?
鬼畫符說著從包里拿出一沓美元,說:“你上次發來的貨林大哥說已經跟你說了,衣服、鞋子他都幫助賣了,兒童學習用品一件也沒有賣出去。他跟我是利潤五五分成,他們浙江人挺講市場規則。不過他說你自己又跑來了一趟,就把兒童用品的進貨成本從利潤里扣減出來了,算你們的成本。按照林大哥的規則我也應該跟你們五五分成,你是我的好小弟,應該更照顧你一些,我們就按六四分成吧,你們六我四,怎么樣?”
許丁的心思已經不在這筆生意上了,他這次來最大的收獲是發現了安哥拉巨大的商機,這給他的思想觀念帶來了巨大的轉變,而且就算是這樣的分成收益也已經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了。他接過錢,真誠地說了句謝謝!
晚上許丁躺在床上,仔細籌劃著來羅安達做生意的事情,他覺得既然下定了決心,就一定要考慮周全,把生意做好,要抓住機遇,盡快做大。如果這樣就不能再跟鬼畫符和林安平采用現在的方式合作了,要自己獨立來做。第一步要租個房子,建立自己的立足點;第二步要策劃好進貨渠道,選擇好經營的商品;第三步要找到合適的合作伙伴……
許丁一夜未眠,早晨起來,鬼畫符房間鼾聲雷動。許丁把薩瓦麗婭帶到自己的房間,借助林安平的一本葡漢詞典,許丁告訴薩瓦麗婭,他要來羅安達做生意,讓薩瓦麗婭幫助他在羅安達租一間房子。
薩瓦麗婭弄明白了許丁的想法很高興,并告訴他林安平租的這棟房子就是她家的,她家在馬路對面還有一棟更大的房子,如果許丁想租,她可以跟她爸爸說,讓他把房子的二樓租給許丁,因為他們家只住了一樓,二樓一直空著。
許丁聽了很高興,要薩瓦麗婭帶他去見她的爸爸。走到門口,許丁想起自己不會葡語,租房子這樣的事情顯然談不下來,他想請鬼畫符幫忙去談,可鬼畫符的鼾聲拒絕了他,他想這事遲早會讓林安平知道,還不如早點跟林安平說。
許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林安平,并請林安平幫助去談租房子的事。
林安平聽了許丁的想法,不但沒有絲毫的不愉快,反而對許丁雷厲風行的做法和敢作敢當的性格十分欽佩,他鼓勵了許丁一番。
林安平說:“我跟薩瓦麗婭的爸爸是老朋友了,你不用去找他,我中午把他請過來吃飯,再跟他談租房子的事。她爸爸很精明,房租可貴了,讓他喝點兒酒好殺價?!绷职财秸f完,讓薩瓦麗婭去請她爸爸中午過來吃飯。
等租好了房子,許丁迫不及待地買了回國的機票離開安哥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