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龍紋章
- 暗狩之師:昆侖王(上)
- (日)夢枕貘
- 5993字
- 2023-12-13 18:23:23
“惡鬼”在他那稚氣未脫的俊美臉龐之下,
藏匿了無比駭人的東西。
1
望天而墮地。
這便是他給自己的評語。
他是一條喪家之犬。
雖有獠牙。
卻只敢對弱小之輩張牙舞爪。
樂于對付醉鬼和流浪漢。
深夜時分。
寒風吹拂。
凜冬已至。
柏油路已然結凍。
鞋底踩在堅硬的柏油路上,寒氣絲絲扎向腳掌的肌膚。
他走在路上。
玉樹臨風。
年紀應是二十歲上下,不過其面容中仍留有些許少年的殘影。
稱他為“男孩”也并無不妥。
膚色白皙。
幾乎能以“蒼白”形容。
嘴唇卻是含了血一般的殷紅。
血色中有一抹淡淡的微笑,卻并非刻意為之。行動坐臥,他的唇角都會自然而然勾起那樣的笑。
他的眉眼中,本沒有絲毫陰霾。
知道他以前是多么神采飛揚的人,都不會相信那樣的神貌會出現在他臉上。哪怕當面遇到,都不一定能立刻認出他來——
肌膚勝雪。
面若少年,難辨年齡。
黑眸炯炯。
唇紅齒白。
除了瘦削的臉頰,他的樣貌原原本本保留了以前所有的特征,卻又與以前不盡相同。
多出了明顯的兇相。
多出了惡鬼之貌。
唯有難以壓制心中惡鬼之人,才會有這般神貌。
“惡鬼”在他那稚氣未脫的俊美臉龐之下,藏匿了無比駭人的東西。
本就叫人不寒而栗的美貌,在“惡鬼”的作用下生出異樣的狠勁。
——十二月。
他穿著黑色長褲,搭配黑色襯衫,套一件黑色皮夾克。
夾克敞開。
他似乎并不介意自胸口處灌入的寒風。
一身黑衣,反襯出肌膚之白。
衣服和皮膚都已沾染臟污。
但那些臟污絕無法掩蓋他的潔白。他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久經磨礪。
長野縣木祖川町——
木曾街道自小鎮盡頭穿過。
數年前,這一帶不過是小村莊而已。吸收了周邊的村莊之后,才升級為町(鎮)。
然而,走在路上的他并不了解這些歷史。
他的旅程,始于神奈川縣的丹澤山區。
當時還是七月。
他在那里見到了幻獸。
也是在那里,他初嘗了恐懼的滋味。
他的旅行便始于那一刻。
眼看著就快滿半年了。
旅行并無目的地。
雖無目的地,卻有目的。
他必須找到一件東西。
那便是——他自己。
他雙手插兜,邁步向前。
不等他找到過夜的地方,夜色已深。
睡在哪里都一樣。
在屋頂下入睡的次數屈指可數。
睡在公園的長椅上也好,原地躺在這柏油路上也罷,他都毫不在意。
當然,就這樣走上一整夜,他也無所謂。
小鎮郊外。
腳下是一道緩坡。
前方興許會有規模不大的神社或寺廟。
如果有,就睡在那里。
如果沒有,就繼續走下去。
近處似有黝黑的山影逼來。
月上中天。
清冷得好似貼在天際。
扭曲的半月,日趨圓滿。
他的影子落在路面,清晰可見。
前方是一條沿著宅邸院墻修的路。
路一拐,轉成平緩的下坡。
他的左側是一堵頂著瓦片的土墻,一眼望不到頭。
無疑是大宅院。
櫸樹、楓樹和榆樹立于墻內不遠處,枝丫伸向院外的路,根根探出墻。
仿佛院中有一片郁郁蔥蔥的森林。
這時——
他停下腳步。
視線落在左前方的墻頭。
一團黑影盤踞于其上。
好似煙霧——不,它的輪廓比煙霧更為清晰。
黑影自墻內突然出現,卻絲毫沒有撼動緊挨院墻的樹梢。
忽然——
黑影行動起來。
姿態如獸。
只見那團黑色的玩意行走于院墻之上,方向竟與他不謀而合。
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說時遲,那時快,那團黑色的玩意停下來了。
回望他。
兩簇蒼藍而冰冷的火焰幽然而起,影影綽綽。
獸用那樣一雙眸子打量著他。
漸漸地……
不祥的瘴氣在它的體內膨脹起來。
“呼——”
獸向他呼出一口氣,仿佛一陣輕柔的風。
“嗯。”
他輕輕屏住呼吸,接下那團瞬間籠罩他的氣。
氣明明只是緩緩觸碰他的皮膚,卻悄然升溫。那溫度,摩擦著他渾身上下的肌膚。
嗯?!
利刃的兇光頓時充滿他的雙眸。
就在那一剎那,獸釋放的氣消失在半空。
在氣消失的瞬間,他在其中捕捉到了強烈的仇恨。
仇恨,外加饑餓。
不可抗拒的饑餓。
在氣消失前的片刻,那些情緒與他釋放的氣力產生了共鳴。
不似快感,亦非恐懼的感覺填滿了他的肉體,令他毛骨悚然。
——什么東西?!
這是什么東西?
仇恨與饑餓,還有某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保持雙手插兜的姿勢,與那獸相持不下。
“狗?!”
他輕聲說道。
原來是他體內的野獸對那條狗釋放的東西做出了反應。
突然,狗一躍而起。
卻并未朝他撲來,而是沖向柏油路。
身體輕盈地飄浮在月光下的虛空中。
這絕非血肉之軀能完成的動作,極不真實。
狗的動作已然喪失了實實在在的肉應有的重量。
只見那狗著陸于柏油路面。
體毛頗長,通體烏黑。
體格壯碩,散發著不祥的氣場。怕是與小牛一般大。
它將臀部轉向他。
隨即發足奔跑,不慌不忙。
他也邁開步子,仿佛被它拖動。
飛奔而去。
雙手抽離衣兜。
好快。
太快了。
他跑得很快,但狗更勝一籌。
狗沖出沿著院墻的路,向右拐去。
那是一條林間小路,民宅全無。
“呃——”
他加快速度。
追著狗拐進小路。
誰知路上已無那狗的蹤影。
小路位于雜樹林中,兩邊盡是光禿禿的樹木。
路面上,唯有蒼白的月光。
就在他駐足不前時,犬吠傳入耳中。
來自真正的狗。
叫聲自身后的宅院傳來。
“嗷——”
那狗如此吠叫。
還有三五個男子的說話聲自遠處傳來。
“赤丸呢?”
“在外面!”
那些人在院墻之內。
他還聽見了四肢抓撓地面的聲響。
只見一團黑影繞過他剛經過的拐角,沖上這條路。
分明是狗。
一見到他,狗便猛然加速。
“嗬!”
“嗬!”
狗的呼氣聲在他耳邊回蕩。
那是一條土佐犬。
大型土佐犬。
一身紅毛。
體長近七十厘米。
體重恐怕不止五十公斤。
專為斗犬而培育。
土佐犬是世間罕見的猛犬,以四國犬為基礎,融入獒犬、大丹犬、波音達獵犬、圣伯納犬等洋犬的血統,專為戰斗而生。
體形與獒犬相似,體毛較短,肩寬體壯。
這種狗皮糙肉厚,成年人用力揮拳擊打它,它也不覺得痛。若是孩童的手腕,它一口咬斷都不在話下。
可他并沒有逃。
反而正面朝著疾馳而來的狗投去冰冷的視線。
甚至勾起紅唇,面露微笑。
那條狗猛踹路面,向他躍去。
剎那間,他的身體沉向地面。
與此同時,有東西自下方升起。
竟是他的右腳尖。
恰似自地面向上捅的長矛。
長矛勢如雷霆,自正下方擊中了齜牙咧嘴的狗的下巴。
咔!
獠牙咬合的聲響傳來。
他右手撐地,悠然起身。
身輕如風,犀利如刃。
起身時,土佐犬已飛過他的頭頂。
“嚯——”
直起身的他瞇起眼睛。
他本以為那狗會就此倒地不起,誰知它竟以四肢站了起來。
“嗚……”
狗呻吟著挪向側面。
顯然是為了與他拉開距離。
步法迅捷。
鮮血流出狗嘴。
牽著絲滴落在路面。
到底是土佐犬。大戰當前,硬是沒叫一聲。
在斗犬場上,一旦因對方的攻擊與撕咬喊出聲來,便是一敗涂地。傷了也不能叫——將這種血性刻入基因的戰斗專用犬,便是土佐犬。
只見——
他率先出招。
忽將左手伸到狗的面前。
狗張開血盆大口。
欲將獠牙釘入此手。
左手卻消失了。
右掌推出,取而代之。
掌根正中狗臉。
然后停止。
不對,他分明是用右手抓住了狗臉。
黏稠的鮮血,自兩根手指周圍涌出。
即便如此,他仍不松手。
狗依然不叫。
“呼……呼……”
它吐著氣,搖著頭。
他冷眼打量著那條狗。
當它終于掙扎著慘叫起來時,清晰可見的笑意浮上他的唇角。
他松手了。
狗用前肢揉搓面部,狂亂瘋癲。
2
他正要離開,卻見數名男子自同一個轉角拐入雜樹林。
“在那兒!”
“混賬!”
來人嚷嚷著向他沖來。
將他團團圍住。
其中一人還用右手握著出鞘的日本刀。
“他傷了赤丸!”
有人喊道。
“它的眼睛!”
“眼睛被戳瞎了!”
“是你干的?!”
有人瞪著他,質問。
“是啊——”
他用鮮紅的舌頭舔了舔剛擦掉狗血的手指。
“你說什么?!”
見他如此泰然自若,來人反倒蒙了。
但困惑轉瞬即逝。
被等量的憤怒所取代。
“是你小子干的?!”
帶日本刀的男子雙手握刀,刀尖直沖著他。
他卻只瞥了一眼被月光照得蒼白的刀身。
“混賬……”
對方說道。
“我有名字,不叫‘混賬’。”
他撂下這句話,語氣淡定。
“你還有名字呢?!”
“我叫龍王院弘。”
他低聲呢喃。
“龍……”
“對。”
他——龍王院弘如此回答,雙腿輕輕分開,與肩同寬。
“少裝蒜!”
“那條奇奇怪怪的狗就是你派來的吧?!”
“狗?”
龍王院弘輕啟朱唇,自言自語。
握著日本刀的男子的雙手分外用力。
似是憤怒與恐懼所致。
瞧他那架勢,怕是受一點刺激,都要揮刀砍人。
“你是說那條狗?”
龍王院弘望向那條口吐白沫、呻吟不止的狗。
“不!我說的是你派來的犬神!”
“犬神?”
“是你害死了加津雄少爺——”
舉著日本刀的人步步緊逼。
方才莫名消失的那條黑狗的身影浮現在龍王院弘的腦海中。
“是那條狗?”
他喃喃道。
“是不是你干的?!”
包圍圈的氣氛一觸即發。
緊張氣氛逐漸包裹住龍王院弘的身軀。
“這樣多危險啊。緊張過頭了,很容易被自己手上的利器傷到的。”
龍王院弘話音剛落,通往樹林深處的路上忽有強光射來。
分明是車燈的光芒。
發動機的響聲漸漸靠近,聲似巨獸的咆哮。
那是柴油發動機特有的聲響。
響聲自龍王院弘的右側而來。
再往深處去,柏油路便到頭了,土路取而代之。
小路穿過小鎮山下的樹林,分出幾條岔路,在二十五公里處匯入木曾街道。
那輛車便是從木曾街道的方向駛來。
然而,包圍圈并未因此散開。
如果他們繼續圍著龍王院弘,車便無法通過。
眼看著車不斷靠近,停在了離那群人五米遠的位置。
輕輕鳴號。
那群人卻原地不動。
“叫你們讓路呢。”
龍王院弘說道。
“閉嘴!”
人群之中有人吼道。
在沒拿日本刀的三個人里,兩人手持木刀,唯有一人赤手空拳。
他們許是認定,一旦散開,龍王院弘便會腳底抹油。
車再次鳴號。
那車輪廓粗獷,車頂頗高。
由于逆光,那群人看不清它的形狀,頗有巨獸盤踞于眼前之感。
發動機的渾厚響聲,恰似大型掠食者泰然打鼾。
那是一輛容積可觀的車——陸地巡洋艦。
而且是粗線條的舊版。
總排量3431cc。
四輪驅動,山路表現卓越,爬坡能力出類拔萃。
駕駛席一側的車門開啟。
巨大的人影悄然鉆出。
哪怕以車的體積為參照,那具軀體也毫不遜色。
陸地巡洋艦的車頂已有近兩米高,那人的頭卻比車頂還要高出一截。
“打架呢?”
厚重而沉穩的聲音響起。
“能不能讓我先把車開過去?”
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
“閉嘴!”
赤手空拳的那個人吼道。
“四個打一個?手里還有嚇人的家伙——”
那人的聲音仍是厚重而沉穩。
即便看到人群中有一把出鞘的日本刀,那人心中好像也全無波瀾。
“喂,要幫忙嗎——”
那人問龍王院弘。
“不用,我一個人綽綽有余。”
“那就別磨蹭了。”
那人嘟囔道。
“好。”
龍王院弘如此回答,悄然揚起唇角。
右手悠閑地一抬。
正對著雙手持刀那人。
“不過來嗎?”
龍王院弘說道。
對方原地不動。
只是輕咬嘴唇。
“那便換我去。”
龍王院弘的語氣驟然一變。
換作先前的他,定會說成“那便換我去吧”。
說著,他保持右手抬起的姿勢,左腳迅速邁步。
對方隨之移動,仿佛受了他的引導。
緊繃的絲線就此斷裂。
“呃啊啊!”
只見對方右腳一個箭步,刀尖直指前方,劈了過來。
“咻——”
笛聲般的呼氣漏出龍王院弘的嘴唇。
“哈噫噫噫!”
夜空下響起慘叫。
出處卻并非龍王院弘之口。
而是試圖用日本刀攻擊他的男子。
龍王院弘的身影已從那人的眼前消失。
日本刀也已不在男子手中。
然而,刀分明在他眼前。
在車燈的照耀下,他分明看見了日本刀的刀柄,刀尖朝下。
他目眥盡裂,盯著刀柄。
面目猙獰扭曲,張開的雙唇迸出慘叫。
“嘎啊啊啊啊!”
因為日本刀的刀尖,就扎在他向前邁出的右腳腳背上。
“咻——”
笛聲又起。
竟在那群人的頭頂處響起。
抬頭望去——龍王院弘蜷起的身體飄浮在車燈照不到的半空中,沐浴著月光。
片刻前,龍王院弘橫掃抬起的右手,同時叩擊向自己襲來的刀背。
由于時機不對,對方本就蓄勢不足,龍王院弘的手轉而自上而下,速度便占了上風。
日本刀在被擊中的剎那脫手下落,刀刃朝下。刀尖便是這樣扎在那人的右腳腳背上的。
不過那時的龍王院弘已然跳到空中。
驚人的速度,外加與生俱來的彈跳力。
造就了天才般的身手。
“噫!”
手持木刀的男子正欲逃跑,以避開從天而降的龍王院弘。龍王院弘卻落在他的脖子上,同時使出一記手刀。
只見那人保持試圖逃跑的姿勢,一頭栽倒在柏油路上,鼻頭著地。
而龍王院弘剛一落地,便采取了下一步行動。
他的目標,正是另一個木刀在手的人。
對方以木刀橫掃龍王院弘的頭部。
木刀卻撲了個空,發出“嗖”的一聲。
龍王院弘身子一沉,面孔立刻又浮上木刀剛掃過的空間。
“啊!”
對方一聲大喊,而龍王院弘的右拳落在他的臉上。
木刀立時脫手。對方雙手捂臉,癱坐在地。
“哦噶!哦噶!”
那人發出毫無意義的呼喊,以膝蓋撐地,試圖站起來。
卻只能做出跪地的姿勢,無法站立。
龍王院弘身子一動,轉向碩果僅存的那位。
赤手空拳的男子向后退去。
“ma、ma——”
似乎有話要說。
至于他想說的是“等等(待て)”,還是“我認輸(まいった)”[1],那就不得而知了。
因為他的聲音和龍王院弘的動作都戛然而止。
啪啪……
因為有掌聲自龍王院弘后方傳來。
龍王院弘回頭望去。
只見開陸地巡洋艦的人拍著手,走到車燈的光亮中。
“厲害啊,漂亮。”
那人停手,立定。
身材壯碩,看得人心醉魂迷。
量感堪比高山。
仿佛一堆被胡亂堆成人形的石頭。
粗壯的脖子上,架著石塊般的臉。
頭發不算長。
他的容貌,絕無法用“美男子”形容。
鼻型更像“獅子鼻”。
嘴唇也偏厚。
然而,那張臉竟散發著不可思議的親切感與魅力。
直叫人好奇他瞇眼微笑時的模樣。
他穿著牛仔褲,搭配深苔綠色T恤。
胸膛厚實。
上身披著皮夾克,顯得十分隨意。
夾克敞開,一如龍王院弘。
牛仔褲的布料包裹著兩條粗壯的腿,繃得極緊。
夾克也好,牛仔褲也罷,十有八九都是定制款,而非隨處可見的大路貨。
身高怕是不止兩米。
體重一百四十七公斤上下。
一雙丹納工裝靴,撐起了他的全部體重。
那是他找美國廠商定制的鞋。
采用堅硬無雙的Vibram[2]鞋底。
他身上的每一個元素都是那樣粗獷,那樣巨大。
看來純粹至極的“大”,也足以令看客動容。
剎那間,那個被龍王院弘步步緊逼的人眼里都不見恐懼之色了,反倒有幾分贊嘆浮現。
來人正是九十九亂奘。
一只漆黑的貓端坐于亂奘的左肩。
它的個頭與幼貓一般小,卻有著只屬于成獸的嘴臉與體型。
亂奘叫它“沙門”。
即佛教的修行僧。
那可不是尋常的貓。
而是靈獸——貓又。
它似乎認為自己跟亂奘是平起平坐的關系,并不當他是飼主。
只見沙門頂著一雙閃爍著妖艷光芒的金綠色眸子,打量著眼前的景象,露出一個索然無味的表情。
看來它先前一直在睡大覺,這會兒剛醒。
龍王院弘瞧了亂奘幾眼,眼神耐人尋味。
——九十九亂奘。
——龍王院弘。
妙不可言的命運,指引兩人在此初遇。
龍王院弘并不知道,眼前這人正是那九十九三奘的哥哥。
而亂奘也不知道,面前的龍王院弘曾與他弟弟三奘為敵。
“世上還真有長得相像的人啊——”
龍王院弘嘟囔道。
“你身手不錯啊。”
亂奘話音剛落,龍王院弘便從體內拔出了披著兇光的白刃。
眼看著刀尖向亂奘逼近,卻忽然卸了力氣。
“搞定了。”
龍王院弘喃喃道,邁開步子。
經過亂奘身邊時。
“個頭真大啊。”
他幽幽道,似是自言自語。
在十二月的冰寒夜氣中,龍王院弘慢慢走遠。
死里逃生的那位已呆若木雞。
“喂,叫你呢,”亂奘走到他跟前,“我可以幫你打電話去醫院,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打聽個事——”
“……”
“能告訴我久我沼羊太郎家在哪兒嗎?”
聽到亂奘這話,半晌發不出聲的男子終于清醒過來。
“那就是我們家。”
那男子嘟囔道。
“我們家?”
“就在那兒。”
男子往后一指。
“搞了半天,原來就在眼前啊……”
亂奘說道。
“你……你是——”
“人們通常管我叫擋災的。”
“……”
“有人請我過來驅除附體的邪祟。”
“什么?”
“我叫九十九亂奘——”
亂奘用渾厚的聲音回答,微微一笑。
注釋
[1]兩句話的日語讀音第一個音都是ma。——譯者注。
[2]意大利著名的橡膠生產廠商,獲得了世界眾多制鞋廠商的認可。——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