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盛于夏接到孟蔚然的電話,詢問她父親的狀況。
“爸爸還是老樣子。葉凡給我辦了休學手續,我最近不回學校上課了。”
“夏夏,你不要太難過,伯父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點點頭,又想到孟蔚然看不到,“我知道。”
“晚上,我過來陪你吧。”
“不用。你留在學校吧,別折騰了,我沒事的。”
盛于夏回到家中,發現葉凡竟然也在。他一身西裝剪裁得體,發型一絲不茍。葉凡一向都是這樣,無論多忙多累,從不肯在人前露出一絲疲態,永遠表現的淡定從容。
盛于夏從前特別愛他這份淡定從容,現在看來,作為一個掠食者,這些偽裝還真是必不可少,免得被人抓住機會,不僅丟了到手的獵物,很可能連命也丟了。
葉凡坐在沙發里,面前的矮幾上擺著一摞厚厚的文件,看見盛于夏回來,就叫她過來坐。
盛于夏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他,可偏偏他出現的頻率比他們熱戀時候還高,她本想扭頭上樓,但葉凡說有重要的事情跟她談。她很不情愿地挪到葉凡對面坐下,還沒等他開口,便首先質問,“我什么時候能見我爸爸?”
葉凡一笑,“又沒醒過來,見也是白見。”
“我要見我爸爸!”盛于夏募地提高聲音,讓他不得不正視問題。
葉凡沒接話,把面前的一本冊子遞到她面前,“之前你總吵著要穿Elin Wong設計的婚紗結婚,現在請她設計也來不及了,這冊子上的禮服,都出自一個比利時新銳設計師之手,雖然比不上Elin Wong,但也不至于丟你盛家的臉。你看看喜歡哪款,我讓人去訂。”
盛于夏聽到這里,把接在手里的婚紗冊放下,“葉凡你吃錯藥了吧?你做了這些事,還指望我嫁給你?”
葉凡似乎根本沒往耳朵里聽她的話,只把面前的一摞文件往她面前一推,“婚禮在哪舉辦,酒店還是教堂?時間不多,得立刻籌備。”
盛于夏翻了翻那一堆文件,心立刻涼了半截,“葉凡,你這又是什么意思?”
“這意思還不夠明顯嗎?”葉凡一臉寒霜,似乎也懶得解釋什么,“盛于夏,我要是你,就不會問這么愚蠢的問題。”
盛于夏看著面前的一摞文件,只覺得大腦一片混亂。她從小到大沒碰見過這么棘手的事情,更別提讓她想個對策。一切都被陸江南說中了,盛文森的犯罪證據白紙黑字地擺在她面前,這是葉凡要挾她的籌碼。他現在需要跟她結婚,來鞏固地位。
要怎么做才能不讓他得逞?盛于夏急的要哭了,但是沒辦法,什么辦法也沒有。只能徒手撕那些文件,一沓接一沓,好像永遠也撕不完。
葉凡嗤笑,“這些文件我拷貝了成百上千份,有力氣你就撕個夠。”
盛于夏聽了這些,驟然安靜下來,她看著對面的男人,只覺得他太陌生,仿佛從來就沒認識過,“我不夠愛你還是爸爸對你不夠好?為什么等到我畢業你都不肯?你跟我們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讓你對盛家下這樣的狠手?”
“男人生來就屬于掠奪和殺戮,你怎么懂?”
盛于夏確實不懂,因為在她二十一年的生命里,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人,更無從理解。
“我勸你還是省點兒力氣,少胡思亂想,乖乖準備跟我結婚。《婚前協議》我會請賈律師盡快擬好,細節問題再商量。”說完,葉凡就走了。
盛于夏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眼睛一閉,頹然倒在沙發里,感覺整個人都虛脫了。跟葉凡的每一次交鋒,她都一敗涂地。她覺得自己快要沒力氣面對接下來的事了。
她很想睡過去,可是腦子里不斷閃過從前的畫面。那些本來稱得上是美好回憶的畫面,此刻都成了一個傻瓜的一廂情愿。
有一段時間葉凡特別忙,經常出差公干,一個月也見不到一次面,好不容易回來了,又被盛文森抓回公司開會。她裝病逃課跑到萬森,坐在會議室外幾個小時,就為了等會議結束能第一時間看見他。盛文森總說葉凡不適合她,說過多少次,她就跟盛文森吵過多少次,每次都是不歡而散。葉凡過生日,她為送禮物的事情煩惱不已,最后親自動手畫了一整本他的肖像,她還記得葉凡收到禮物時驚喜的表情,現在想想,多半是在心里笑話她吧。
后來她是習慣性地畫葉凡,提筆就來,無論是一低首的溫柔,還是不經意的回眸,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她都能準確刻畫。畫葉凡成了她最擅長的技藝,那些畫稿都放在樓上畫室,葉凡曾經說過,結婚之后就把畫室里的東西都搬到新家,盛于夏聽了很高興,可現在想來,他應該就是為了哄她高興。
盛于夏從沙發跳起,直奔樓上畫室,然后迅速收拾好葉凡所有的畫像,一起抱下樓,她邊走邊喊:“周姐,幫我到廚房拿個盆,要大。”
周姐鬧不明白狀況,趕緊拿了盆來。盛于夏把所有的畫都放進盆子里點燃,看著火苗越竄越高。
周姐怕出危險,上前勸了幾句,可惜根本不頂用。盛于夏一心忙于燒畫,沒時間聽周姐嘮叨。
晚上,葉凡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因為盛于夏玩火招來了火警。這一帶別墅區業主非富即貴,都惜命的很,見著旁邊別墅又是冒煙又是響警報的,怕發生火災被連累,立刻撥了119。
葉凡伸手就把矮幾上的杯子掃到地上,摔個粉碎。他指著盛于夏的鼻子罵:“盛于夏,你別給臉不要。你要是燒死了,我就直接把你和盛文森都埋了!”
盛于夏被折騰了半天,早已經累了,也不想跟他爭吵,“燒掉一些不要的東西罷了,你至于這么大驚小怪?”
客廳里已經亂的不成樣子,氣味又不好,葉凡一刻也不想待,他拽著盛于夏往二樓臥室走。剛一進門,盛于夏突然跟八爪魚一樣黏上來,雙手攀住他,怎么扯都扯不開,最后整個人都吊在他脖子上。
葉凡伸手開燈,也被她阻止,“別,別開燈。”
盛于夏把臉埋在葉凡懷里,整顆心在被現實瘋狂地撕扯。她清楚的很,這就好比飲鴆止渴,她和葉凡之間再沒可能了。這個懷抱她似乎很久沒有擁有過了,雖然不過是幾天時間,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而難熬。她深吸了一口氣,他身上的味道沒有變,清冽的薄荷香,是她喜歡的,他的衣著是她喜歡的風格,他的聲音、他的懷抱以及他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所喜歡的。
可再多的喜歡,也敵不過他鐵石心腸,跨不過他們之間的萬丈深淵。
盛于夏窩在他懷里半晌,終于說服自己,松開他。
跟愛情告別。愛情死了,在盛文森進醫院那天就死了。
她抬起頭,眨了眨眼,發覺眼睛干澀,連一滴眼淚都沒有了。
葉凡以為她在示弱,伸手去撫摸她的頭發,卻被她擋開。
葉凡皺眉,“你搞什么?”
盛于夏卻突然笑了,神情詭異,“你是不是以為我想自殺?你放心,我不會燒我們盛家自己的房子。要燒,也燒你的。”
葉凡懶得跟她糾纏,甩門而去。
盛于夏滑坐在地板上,心里想,這一局她有沒有贏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