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想知道那天發生了什么嗎?”縮小版的吳應雄坐在黑甕上,晃悠著雙腿。
只有沈仇能看得到他,對于那晚發生的事,沈仇認為有必要了解,資料上給的內容不全。
“如果你想告訴我的話,我愿意聽。你如果不想說,我今后也不會問。”
根據資料上顯示,吳應雄在那晚喪生,那應該是他最痛苦的回憶,沈仇不愿強人所難。
而且吳應雄終究是鬼怪,沈仇不知道能否相信他。
雖然吳應雄看起來只是一個八歲孩童,但不知已經去世多久了,真實年齡不得而知。
在漫長的鬼怪生涯里,吳應雄的心理可能出現了扭曲。
“沒關系,事情過了很久,我…我都不在意了。”吳應雄跳下黑甕,沿著沈仇的手臂,坐到他的肩膀上,虛幻的手臂伸進沈仇的腦袋里。
“這就是那天‘真實’的場景,我一直生活得很幸福呢,那天的餃子是芹菜餡的,很好吃。家人都對我很好。”
頓時一副如真似幻的場景出現在沈仇腦中。
除夕的夜晚,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慶祝一年的結束。
明日就是新的一年。
母親在廚房里煮著餃子,廚房的燈壞了,也沒換燈泡,做菜都只能摸黑進行。
墻壁被油煙熏得黑黑的,在火光得映照下,顯得很臟。
白天的時候,吳應雄幫忙去貼對聯,有幸吃到了兩顆糖果。
此刻他站在在母親旁邊,小口小口喝著餃子湯。
湯是白色的,混雜著面粉和餃子的味道,喝起來有淡淡的咸味,驅散著吳應雄身上的寒意。
今天的氣溫很低,窗外飄著雪花,積雪已有半尺厚。
吳應雄看著鍋里浮起來的餃子,問道:“媽媽,什么時候餃子才能煮好啊?”
“快了快了,就知道吃,平常也不知道幫著干活。”母親用鐵勺攪拌著餃子,防止粘連。
吳應雄掰著手指頭,認真說道:“我有掃雪,還有喂牛,清理牛糞。別人都去上學了,只有我在家呆著,我也想去上學。”
這些話沒有得到母親的回答,灶臺的柴火不時濺出火星,吳應雄識趣的沒有再問。
如果就這樣安靜下去,吳應雄倒覺得也不錯,可惜未能如愿。
“小崽子,過來。”屋里爆發出一聲大喝。
嚇得吳應雄渾身一顫,就看到繼父氣沖沖的走過來,硬生生將他拖到屋子里。
餃子湯灑到地上,母親對此不聞不問,像這樣的情形每天都會發生,她已經麻木了。
繼父只要有不順心,就會怪罪到吳應雄頭上,比如此時:
“你給我買的是假酒,好啊!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把酒錢給貪了。”
只見桌子上擺著幾碟涼菜和一瓶白酒,繼父雙眼泛紅,質問著吳應雄。
“我沒有,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吳應雄難得的反抗,又或者是鬧騰了一年,他就像在大年夜清凈清凈。
“都敢跟老子頂嘴了,長脾氣了啊!”
繼父氣得一掀桌子,碗筷全都砸到了吳應雄身上,碎瓷片混雜著涼菜鋪滿一地。
在吳應雄驚恐的眼神中,繼父繼續大聲責罵著。
激烈的聲響驚動了在廚房的母親。
“哎呦!我這是糟了什么孽。好好一桌菜浪費掉了,別打了。”
母親看著這副場景,雙手哆嗦著,不敢上前阻止。
她最后跪在碎瓷片上,不停的磕頭,“我求你了,放過他吧。”
繼父完全沒搭理她,繼續在吳應雄身上發泄著自己情緒。
吳應雄尖叫著,狀若瘋狂,眼角滲出淚光,“不準跪,你給我站起來,不能跪啊!”
不知從哪里生出股力氣,吳應雄死死咬住繼父的小臂。
“哎呦!你還能欺負到我頭上。”繼父使勁推開吳應雄,低頭去找趁手的家伙。
這句話徹底刺激了吳應雄,八歲的孩童并沒有慌亂,反而頭腦冷靜。
他跑到廚房,抽出菜刀。腎上腺素極度分泌,導致他全身發抖。
腦門的青筋砰砰直跳,吳應雄腦子都是懵的。
好在母親奪走了菜刀,勉強去勸和,過了好一陣,這個家庭才恢復平靜。
餃子煮得沸騰,母親把餃子端到桌上,熱騰騰的蒸汽向上升起。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餃子。
甚至于母親給吳應雄準備了新衣服,干癟的面容帶著笑意。
繼父也不再罵人,笑瞇瞇的看著這對母子,就是不知為何笑容有些古怪。
沈仇站在窗戶外,靜靜的看著一家人,他知道這不過是吳應雄的臆想。
真實畫面被修改了,無論如何也展示不到沈仇眼前,隱約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影響著他。
屋內一家三口幸福的場景倒映在窗戶上。
接下來的影像并不清晰,吳應雄傳過來的影像十分模糊,沈仇只能看到大片的紅色和扭曲的人影。
他盡量不去猜測發生了什么,雖然事實已經很明顯,對于八歲孩子來說,這無疑是禁忌內容。
沈仇最后看到的影像定格在了這戶悲慘的家庭。
窗戶蒙上了一層血跡,大紅色的對聯貼在門口,在火焰中卷曲燃燒。
新的一年永遠也不會來到。
后來吳應雄化身成為厲鬼,寄生在菜刀之中,這是他生前執念最深的物品。
慘案驚動了靈異六科,當時的科長還不是楊威,歷屆員工換代,吳應雄落在了楊威手里,被轉送給沈仇。
……
靈異六科的辦公室內,沈仇從殘酷的畫面中清醒,伸出手,揭開黑甕的封條。
一股沉重的血腥味傳來,甕里面是一柄銹跡斑駁的菜刀,刀刃上沾著黑色粉末。
“其實你要不提這事,我都忘了。做鬼也挺好的,真的,不會再有人打我了。”
吳應雄揚起笑臉,安慰著沈仇,可流下的淚水怎么也止不住。
科長楊威早就離開了辦公室,他不愿意面對那柄菜刀。
“想哭就哭嘛,你只是一個小孩子,我可以裝作沒看到哦。”
沈仇摸了摸吳應雄的小腦袋,這個鬼遠比他這個大人要承擔的多。
“我已經長大了,不可以哭。”
吳應雄擦干眼淚,眼睛期待的看著沈仇:
“哥哥,可以讓我殺了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