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英道:“您也知道,我以前是靠給寺廟抄寫佛經謀生的,這行門檻低,做這事的人不少。”
衛英邊說,眼睛邊瞄向手邊那一大摞尚未抄完的菜單,“多謝你想出菜單這么個好辦法,現在我的日子,可比以前好過太多了。”
說著,他甩了甩手,顯然是抄寫過度,手腕子都發酸了。
柯南見衛英和自己說話時,頻頻去看沒抄完的菜單,明白衛英現在抄寫菜單的工作,非常繁重,他大概是有點擔心和自己聊天,耽誤了抄錄。
想個辦法,打消衛秀才的后顧之憂。
柯南拿起一張菜單,他壓根看不懂書法好不好,閉眼贊嘆一番:“好,好字!沈超,你看看?”
把菜單遞給沈超,同時擠擠眼。
沈超看到柯南擠眼睛,也明白過來,放下筷子接過菜單,大聲贊揚道:“好字!好字!一波三折,意韻十足,直追右軍,不讓松雪!”
以柯南焚書坑儒的文言文水平,都知道右軍就是書圣王羲之,但松雪是何人就不知道,想來也是一位書法大家。
沈超嘴里這么說,眼睛都沒看菜單上的字,斜眼看著趙總。
果然向來以書法自傲的趙總接受不了有人比他還能裝了,搶過菜單掃了幾眼,撇撇嘴道:“書法一道,不貴形而貴其神。欲得其神,先得其意。意得,斯可矣!”
這段話柯南只聽懂一個“斯可矣”,再一琢磨,應該還不是想的那個意思,畢竟現在大明和倭國的文化交流,還沒那么深入。
但無論如何,顯然趙總覺得衛英的書法很一般,這點完全能看出。
從趙總手上拿過菜單,“虛心請教”了幾句,趙總眉飛色舞,指點了柯南一二。
柯南道:“這么說,你的書法,要比衛秀才好?”
趙總勃然變色,仿佛受到了極大的侮辱,“螢火之光也敢與日月相提并論?”
沈超敲邊鼓:“別光說不練啊,那你寫幾份,我們看看?”
趙總立即抓起筆,拿過白紙。
只因柯南見衛英聊天耽誤了抄錄菜單的時間,因此用激將法,要白嫖書法絕倫的趙總。
柯南和沈超見“陰謀”得逞,促狹地相視一笑。
不料趙總抓起筆,并沒有開始抄錄菜單,而是環顧熙熙攘攘的羊肉館,臉上露出惆悵的神情。
“你怎么不寫了?”沈超奇道。
“我是感慨。”趙總提筆沉吟,“你想想,就這么一個普普通通的羊肉館,機緣巧合之下,竟然能擁有我親筆提寫的菜譜……”
“突然就傷感起來,我只是隨便寫幾個字,但有了我寫的菜單,周圍的飯館只可能是紛紛倒閉……飲食業經商真是太殘酷了……”
說完,趙總搖搖頭,提筆蘸墨,抄寫菜單。
衛英斜眼看了片刻,眼神從疑惑變成驚訝,最后滿臉崇拜。
顯然趙總雖然愛裝,書法水平倒也是一等一的。
打消了衛英的后顧之憂,柯南終于能進入正題,詢問失蹤新郎姜玉郎的情況了。
衛英蹙眉道:“剛說過,我得蒙恩公指點之前,是靠給附近寺廟抄寫佛經度日的。順義縣像我這樣的窮書生還有不少。”
“我們這些寫手,就形成了一個小圈子,經常聚會,互相吹捧,算是抱團取暖,窮開心吧。你贊我的書法不減蘭亭,我吹你的筆力,直逼顏氏---都是苦中作樂罷了。”
“但這姜玉郎……他非常奇怪,可說孤僻?從來不跟我們任何人交往,甚至一句話都沒說過。我只在蘭若寺領取筆墨時,見過他幾次。”
“他每次只是從僧人那里,領了要抄錄的佛經和紙筆,還有上次的工錢,就立即離開,低頭走路,連招呼也不打一聲。”
“我們這些抄佛經的書生里,也有性格豪爽的,想跟他打個招呼,拉進寫手的小圈子,別讓他離群索居,這樣的日子也太難熬了。但姜玉郎從來都不回應,連句客套話也未曾說過。”
“久而久之,大家都說他是個怪人,更沒有人愿意和他來往了。”
“……”
衛英說了片刻,柯南心里大概有點數了。
這個姜玉郎,看來有點像前世上學時的一個同學:家境貧寒,身體瘦弱,幾乎不與人交往,從不拖作業,成績中不溜。
一句話,沒什么存在感。
可是孫家是個大戶,孫小姐怎么會看上他的?
這個問題,衛英也沒法回答,困惑地搖搖頭:“這真心不知。只是知道,是孫家姑娘有次在蘭若寺進香時,撞見了姜玉郎,然后兩人就慢慢好上了。”
“事后,寫手圈子里也有各種說法,但大都是捕風捉影。”
“有好幾個自認為條件遠遠勝過姜玉郎的,起初很是憤憤不平,認定孫小姐有眼無珠,竟然看不出自己的好,卻選擇了姜玉郎。”
衛英說著,不自覺地看了一眼正埋頭奮筆疾書的趙總。
“但出了這檔事后,想來他們也不會再抱怨了。哎,正所謂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
這倒是奇怪了。從衛英的描述中,柯南覺得,姜玉郎應該不是一個很討女孩子歡心的類型,為何家大業大的孫小姐,偏偏看上了窮書生姜玉郎呢?
見柯南皺眉思索,衛英忙又補充道:“這事兒可能蘭若寺的主持方丈最清楚。”
“因為孫小姐就是在蘭若寺進香的時候,結識了姜玉郎?”
“沒錯。”
蘭若寺。
柯南將這個地名暗暗記在心中。
等唐木匠給自己做的一千支鉛筆到貨,就可以隨時記錄案情進展了。
又聊了片刻,柯南覺得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衛英那里,再也榨不出什么新情況。
沈超面前那碗羊肉,已經干了個精光,趙總放下筆,揉著手腕,得意洋洋道:“如何,這幾張字,如何!”
柯南拿起菜單一看,只知道上邊寫滿了字,至于是好是壞,完全看不出,只連聲道:“好,好!”又將菜單遞給沈超,擠了擠眼。
沈超接過菜單,幾句吹捧,趙總興奮得紅光滿面。
柯南心想,看來以后白嫖趙總倒是簡單,說幾句好話,這家伙就愿意干活,大騾子大馬還得喂草料呢,說幾句話好話,那是一文錢都不用!
接下來該去哪兒呢?
柯南心里有兩個供選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