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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光。
她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長時間的意識，這不重要。
在這個空間里，她度過的時間沒有意義，她看到的才有意義。
白光慢慢變得柔和，聚成了一團，勾勒出一個人的臉孔。
和她有著一樣黑漆漆的眼睛，眼神卻透出倔強，臉頰鼓起生氣，這是她的子安。
子安仰起頭質問她，“我沒有做！為什么不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你！可那些人只看到你弄濕的運動服和你伸到水槽里的右手，只看到秦懷萍受傷的手腕，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所以我也要哭嗎？我也要將自己的痛苦一遍遍重復講述嗎？別人的痛苦回憶就那么有趣嗎？”
“是又怎樣！為了證明自己沒做過誰不是要滾一次釘板。證據我都跟你找好了。你只要照著說就行！”
不不！徐子虞搖頭，她當時沒說這種話！她用最溫柔的話語勸子安按照她說的辦，但她的心里確實這么想。
她埋怨子安不肯和秦懷萍對質，認為子安對自己的事情太不上心了，可她只是為了子安著想。
她必須告訴子安她的真實意圖，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的意識雖然在身體里，身體卻徑自行動，因為這只是她的回憶。
“我是不會去的，隨便你怎么辦。”
門在她面前關上了，子安在門里，她在門外。
她拼命轉動拉門把手，用手敲門用腳踹門，門就是不開。
她退后一步，想用身體撞門，卻驚奇地發現，門本該與墻連接的位置，變成了一片黑色，她用手觸碰，卻涌出了一股如石油般黏稠的物質。
黑油抓住了她的手，吞噬了她的小臂，將她的左臂、左半身，直到將她的整個身體拉了進去，她甚至來不及發出呼喊，周圍全是黑暗，她意識到自己也變成了黑暗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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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電梯再一次停在徐子虞面前，“上”的按鈕處還沾著那塊討人厭的口香糖。
其它按鈕亮著，發出幽幽藍光，空氣里的膻味，墻壁上的裂縫，一切都標志著，她回到了上電梯前的時刻。
死亡真正來臨的那一刻前，徐子虞會回溯時間，回到所有致死條件滿足之前。
想上吊會回到搭上繩索之前的時間，想跳樓會回到站上天臺之前的時間，想吞食安眠藥會回到找到安眠藥之前的時間。經過數次的驗證，她終于明白了，她死不了。
現在的她已經習慣了瀕死狀態下觸發回溯。在失去意識之后，清醒之前，她會有一段時間回憶之前的事，但這回憶里也有虛無的成分，比如說這一次，她回憶起最后一次和子安的對話。
那時子安的個子已經躥高，比她還高半個頭，而她夢中看到的子安卻那么小，只到她的肩膀，臉頰也全是肉，倒像是十五六歲的子安。
當時子安也沒有跟她吵架，只是用那種輕蔑的眼神看她。
那一瞬間，她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是她關上了門，沒再管子安，心里說道：“那你就永遠在房間里別出來了，懶得管你。”
如果知道那就是訣別，她一定會告訴子安，子安對她有多重要，但沒有如果，現在她唯一的慰藉就是找到那個人，弄清楚子安為何會自殺。
徐子虞再次小心地套上一次性手套，慢慢地靠近了那塊口香糖。
此時，李光碩的身體已經順著墻壁滑到了酒店房間的地上，他緊閉雙眼，伴隨著懷懷和頻道觀眾撒嬌的夾子音，他的眉頭緊鎖，額頭上滲出大滴大滴的汗，他夢見了自己進警局的第一個搭檔。
那是一個名叫陳欽淺的小老頭，有著分局第一的破案率，也有著讓上面受不了的脾氣，入警局第一天，他被陳欽淺抓住了脖領，好大的力氣！簡直要將他拎起來。
陳欽淺的鼻孔在他面前，眼看要撞上他的鼻梁，對著他大聲喊。
“你眼睛是瞎的嗎？到底看的哪里！”
他看見以跪坐之姿死去的裸身少女，耳邊是槍響……
他看見傷口處噴出的血液綻開，在他面前迸裂如血之蝴蝶翅膀……
他急速從高處墜下，他仰頭看到少女淡薄的臉孔……
李光碩驚醒了，他意識到電話鈴聲在響，抓過來一看，竟然已經早上七點，這是他一周來睡的唯一一個整覺。
很顯然，他沒有死。傳說中的“自殺的房間”，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他接起電話，對面傳來小吳焦急的聲音。
“李哥，你快來！昨天又有人自殺了！這次人真的死了！徐子虞作為嫌疑人被請到家里來了！”
自殺案件本不該存在嫌疑人，可如果有一個人幾次三番和自殺事件扯上關系，無論如何都很可疑。
李光碩皺起眉頭，聽小吳三言兩語說明了情況，從冰冷地上坐了起來。
“我馬上就到，你們先別問話。如果別人問起來，就說這起案子要和其它案件并案處理，是我的案子。”
李光碩放下電話，后臺還在運行的直播軟件自動蹦出來，懷懷的直播間顯示被封了。
李光碩趕到大柏區分局時大概是八點，撞上早高峰，警察也要遲到。
昨晚后半夜下了雨，溫度驟降，李光碩單衣配夾克已經有些冷了，他縮了縮脖子，倏地想起昨天見到徐子虞她也只穿了一件衛衣，不知道她冷不冷。
小吳早就站在走廊里等他了，看到他立刻迎了上來，小吳將手里拎著的早餐遞給了李光碩，簡單的油條雞蛋豆漿，他知道李光碩一定沒吃早飯。
李光碩揚揚手，說道：“問完再吃，你們沒人跟她說話吧。”
“哪敢啊。這姑娘有點邪性，她跟誰接觸誰就會自殺。”
“你要真是這么想，也不會帶她來了。”
“誰讓我們穿這身衣服，要是因為害怕就放走嫌疑人，早就換工作了。不過這次的情況和前三次都不一樣，受害者秦懷萍在自殺前的直播里，預言了自己會死。”
李光碩眼前閃過了那個有淡金色頭發的女孩，手里還拿著雞腿，眼角卻流下一滴淚。
女主播“懷懷”的真名就是秦懷萍，李光碩昨晚看了她的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