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柯駱說秦懷萍死過兩次時，她也短暫地陷入混亂，但在柯駱的敘述中，她明朗了。

“你說了，屋里很臟，地上很黏。母女倆進浴室無論是光腳還是穿鞋，都應該在瓷磚上留下痕跡。”

柯駱：“你是說，這不是自殺？兇手殺了人后清理了現場？”

徐子虞：“應該不是，他只是不希望有人知道她曾經來過，她的足跡很可能和母女二人的足跡混在一起，為了避免被發(fā)現，干脆一起清理了。”

何樂生驚道：“照你這么說，警察也應該發(fā)現的。”

徐子虞搖頭，她的表情堪稱惋惜。

“當柯駱和房東闖進去時，已經破壞了現場。加上房子在老式的弄堂里，房東跑去報警之后，好奇的鄰居跑來圍觀，再次將現場破壞個稀巴爛。恐怕警察對你有懷疑，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柯駱再次回憶當時警察的眼神，除了不信任，還有一絲對外行的無可奈何。

“算計我又有什么用？”

“你到現在還不清楚自己的價值。你想想，發(fā)生了這件事以后，你干了什么？”

“我解散了群聊……”

柯駱的情緒更低落了，明明是他珍惜的東西，明明給予了他努力的方向，他卻不得不親手摧毀。

“群里有人自殺，我有責任。其實在群聊解散之前，群里出現騷動之后，我想過要將卿懷踢出群。可是有很多群友，沒有網絡之外的容身之所，他們需要下雨天特別想你這個群聊，也需要卿懷，我不能隨便去剝奪。因為我的猶豫，最終讓一對可憐的母女付出了生命。”

徐子虞點頭，“她利用的就是你的愧疚感。我想，群聊解散以后，你一定還跟群里關系好的人在聯(lián)系，只是不如之前那么頻繁了。你之后又建立了群聊嗎？”

柯駱搖頭，“在卿懷自殺之前，我想過建新的群聊，把群里一些需要幫助的群友拉過去，我還跟子安商量過怎么辦，但我還沒有做，那件事就發(fā)生了。我不能再組建群聊了，我害怕自殺的瘟疫會在新群聊里蔓延，對于有些群友來說，他們對現實世界沒有留戀，更渴求光明的世界了。”

“恐怕暴風雨先你一步完成了群友的篩選和備份，特別關注了有自殺傾向的人，將這些群友移動到了另外一個群里，其中也包括子安。”

“你說這是暴風雨做的？為什么是暴風雨？”

他堪比人偶的臉，再次閃過了迷茫，徐子虞想看出表演的成分，但卻什么也沒感覺到。

“你對暴風雨有什么印象？”

“暴風雨很低調，他其實不怎么說話，但總是站在別人的角度上著想，又不會說教，他也很受群友的信賴。我當時忙于學業(yè)，還很感激他和群友們互動，想讓他當管理員，但他說自己比較忙，拒絕了。”

“這才是他的厲害之處，那時候他就已經潛伏在群里，卻不怎么說話，只讓卿懷幫他沖鋒陷陣，就算你真的踢卿懷出群，他還可以找別人。他既然要從你手中奪走群聊，自然不能寄希望于巧合。他先鎖定了一個精神脆弱的可憐母親，去接近她，同時讓秦懷萍在群聊里假扮她，他知道你不會放著群友不管。他誘導你到自殺現場，讓你接受盤問。”

“你是說他們一開始就是一伙的？我完全沒看出來。”

“你看出來就會警戒，只有讓你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這件事才能成立。原群聊因為卿懷自殺而不得不解散。群友們到他們組建的新克隆群里，卻發(fā)現卿懷還在。這會發(fā)生什么？”

何樂生：“群友以為卿懷自殺的事情是假的？”

徐子虞答道：“沒錯，網絡上有些人為了回避責任，會虛構出現實生活中的死亡。除了柯駱，其它群友并未配合警方調查，對卿懷的死都是聽的群內消息。當他們在克隆群里再看到卿懷，卿懷只要說她活得好好的，柯駱說她死亡完全是杜撰，甚至還可以說是因為你討厭她，才虛構了她的死。真正死亡的那對母女已經無法為自己發(fā)聲了。克隆群的群友會更親近有人望的暴風雨，自然也會支持他的左膀右臂卿懷。”

柯駱愣了，“他竟然利用那對可憐母女的死……”

“對于暴風雨來說，沒有什么不可以利用，他本來就是靠操縱人心來誘導別人自殺。”

也這能解釋，柯駱在2022年9月組建的克隆群里為何會消失。

“子安也在新群聊里，她為什么不跟我說？”

“你當時已經被警察懷疑，子安害怕再把你牽扯進來還會讓你難受。”

柯駱眼眶泛紅，說道：“我知道，如果是子安的話，一定不會放群里那些人不管。”

何樂生拍著柯駱的肩膀安慰他，“都怪我，如果我不是早就被踢出群聊，也不會留下你和子安。”

徐子虞問何樂生：“你為什么會被踢出群聊？”

“我看著卿懷一直慫恿彎刀，還說有不痛的死亡，我就說了她幾句。讓大家討厭了。”

徐子虞大概能想象到，何樂生當了十一年社工，有時候難免會說一些官話，這對那些因受傷而敏感的群友來說，實在是有些居高臨下。能把不隨便評判他人看得比誘導別人自殺都嚴重的群，不適合何樂生正面開展工作。

她再次追問柯駱，“除了子安，還跟你保持聯(lián)系的群友大概有多少？你有沒有再建小群？”

“還有四五個……我沒有再建群，也很少聯(lián)系，最近我總是有不好的預感。”

光預感有什么用！

徐子虞很想直接懟他，如果那對可憐的母女死后，他能鼓起勇氣來聯(lián)系群友，那么卿懷假扮可憐母親的事早就穿幫了。

但徐子虞現在還沒有完全排除柯駱是暴風雨的嫌疑。

徐子虞往后一瞥，看到貼著墻壁可以直飲水的飲水機上的標識亮起了紅燈，對何樂生說道：“何老師，柯駱臉色不太好，你再給他倒杯溫水。”

何樂生起身，也看到飲水機上的紅燈，拿了杯子去二樓，他房間里還有一個灌了熱水的保溫杯。

大廳里只有徐子虞和柯駱兩個人了，徐子虞坐在了柯駱身邊。沙發(fā)因她的移動發(fā)出凝滯的低音。

徐子虞在他耳邊小聲說：“你其實知道子安加入了暴風雨組建的克隆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