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武的臉上露出一絲慘笑。

那個在他眼中只是一個因為兵災流落方家寨的年輕人一拳一個，凡是被他打中的紙人瞬間都灰飛煙滅。要知道，他剛才可是靠著那些紙人團滅了一個太平寺專門緝拿他們這種惡徒的小隊。

可是現在，這種手段不起作用了。

“三境武夫。”

他看著那個年輕人，有些不敢置信。

他見過很多厲害的人，那些人法寶比他好，境界比他高，但是從未有一個同境之人，讓他這般無力。

那是一種完全不講道理的戰斗方式，野蠻而直接。

“你居然是個武夫。”

宋修甩了甩手。

那個在閑暇時候，老喜歡打上幾拳的小宋，其實是在練拳。

在修道，劍術之外，他又開始涉足武道之路。

“為什么要他們呢!”

“他怕這么多年過去，他們依舊把你當自己人，他們把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了，慶祝你回來。“

方武手中的劍已然折斷。

那個年輕人不但打斷了他的劍，也打散了他的一身三境修為。

“功德之力。”

“紙人之術本無正邪，可惜我為了讓他們更強吃了人，所以最終落得這么個下場，否者的話我未嘗沒有一戰之力。”

方武有些遺憾。

紙人之術，是一種操縱紙人傀儡為自己所有的道術。

但是他為了讓那些紙人更加強大便在一處古戰場之上收集了很多鬼魂，將他們封印進了紙人之中，他本意是讓那些紙人更加強大，卻不想今日確是被宋修身上的功德之力克制。

只能說天意弄人。

“三境啊，我修道二十年，不過是一個三境。”

“若是不入九境，此生壽元不過百栽，我想在壽終之時，看一看那九境的風景。”他的臉上帶著遺憾。

“有些遺憾。”

“韓姨？”

宋修看向韓娟，方武殺害的是他的族人，現在只有韓姨有資格處置他。

“把他交給太平寺吧。”

韓娟對方武已經徹底失望。

“太平寺？”

方武聽見這個地方笑了起來。

他看著韓娟，神色變得無比認真。

“韓娟，下輩子對自己好一點吧。”

他隨后又看向宋修。

“我不恨你，我殺親修行，被你殺也是罪有應得。”

“至少在你們的角度看來是罪有應得。”

“你現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想求我們放你一條生路嗎？”韓娟看著他，聲音冰冷。

她真的對他再無一絲念想。

“求饒？”

方武看著韓娟。

“未修行之時，你是我此生最好。”

“修行之后，此生我唯有求道。”

“如今我修為盡廢，求道自然也無從說起。”

“既然無望大道，縱然茍生又有什么意義呢？”

“乞生？”

“笑話，我可是方武啊。”

他說完，提起了手中的斷劍，毫不猶豫的往脖子上一抹。

他的動作沒有一絲猶豫。

獻血涌出。

他踉蹌著。

最終發出嗚咽聲。

“天……不……憐……我，道不親！”

宋修怔住了。

這個人，太邪了。

“這才是修道之人啊。”

一聲嘆息。

那是一個滿頭血色長發的中年男子。

他出現的一瞬間，宋修心中警鈴大作。

血腥味。

他聞到了隆重的血腥味。

這是一個魔修。

“純粹的求道者。”

“這才是修行者。”

他看著那跪在地上，沒了呼吸的方武驚嘆不已。

宋修沒有說話，給韓娟打了個招呼，兩人悄悄退去。

他的腳步很慢，防止那人隨時可能的發難。

但是那人就像是沒有看見他一般，只是圍著方武的尸體嘖嘖稱奇。

“能讓國師大人親自照看的人，不多了啊。”

遠處的客棧屋頂，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

“沒辦法，誰知道血宗主會不會一時心血來潮，滅掉我絕天教的未來傳人。”

“嘖嘖，未來傳人。”

“天絕道人，昔日道比天高的人，若是他能和楊玄都生在一個時代……想想都讓人熱血沸騰。”

“不過國師不必擔心，對一個小輩出手，我血魔沒這么不要臉。”

“誰知道呢？”

“我們宋修，可是讓你們雪宗那一支灰飛煙滅了啊，嘖嘖，兩宗合一，怕是能稱得上魔道第一宗了吧。“

屋頂上的女子消失不見。

空氣中的是她銀鈴般的笑聲。

“賤人！”

血魔臉色陰沉。

剛才若非早早就察覺到了秦瓔珞的到來，他早就一把捏死那個小子了。

血宗千年大計，結果被他全毀了。

“不過無妨。”

“等我那大侄女從圣池中出來，再由她親自來報仇吧。”

“宋修?”

他冷笑一聲。

不法城。

那場驚天變故之后，不法城成了神州大地和雪原之間的最后屏障。

雪原希望它存在。

中原也希望它存在。

它若是不在了，雪原和中原大地就隨時可能起摩擦。

于是在這種奇特的地理條件下。

這座不法城變得愈發繁華了。

所有人都在希望它好。

錢芊正在酒樓中大吃大喝。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為生計擔憂的散修了。

現在的她，已經成了城主府的供奉。

日子和以前那叫一個天一個地。

這一切，全都是得益于當年有個人帶她賺了很多錢，只是那個人后來走了，就再也沒回來。

她的對面，坐著一個華服男子。

張紫玄。

靠著那座不法城由他牽頭的大陣，現在完全坐穩了張家繼承人的位置，這其中自然也有那場變故的原因。張紫玄也是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那么一場變故，雪民會突然走出雪原深處，然后將那座雪城覆滅。

天生直接掉了一個大餡餅。

這些年，不法城可以稱得上世間最繁華的數座城市之一，甚至排進前三。

靠著那座大陣，他們賺得盆滿缽滿。

“錢錢，跟我去天霧山吧。”

張紫玄看著那女子，眼神真摯。

錢芊抬頭看了他一眼：“去干什么，給你做小妾？”

“你知道的，我愛你的。”

“我不愛你。”

錢芊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何必騙人？”

錢錢抬起頭。

“我不是你，你們衣食無憂，所以想著愛啊什么的。”

“我每天都在為吃飽飯而擔心，所以對我來說，合適更重要。”

“愛情不屬于我們這種隨時都在挨餓的人。”

“當然，最主要的是。”她說到這里，眼神變得明亮：“我雖然沒有高貴的出生，沒有讓人驚嘆的天賦，但我依舊不屑于給人做小妾，無論那個人是誰，無論我有多喜歡他。”

“你不會只娶我一個，我也不愿意給你做一個小妾。”

她拿出一疊銀票，輕輕放在桌子上。

張紫玄低頭不語。

他以為她大大咧咧。

卻不想她把每一筆錢都記得清清楚楚，然后用十年的時間還清了。

“你的恩情，我還不完。”

“以后，你若是有要我幫忙的，寧死不辭！”

張紫玄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沒有阻攔。

最后他起身收下了那些銀票。

那段離家出走的時光，與他而言是最快樂的。

但是這些年過去，他已經變得理智起來，他不再是那個意氣用事的少年了。

他不可能舍棄那門于他而言非常重要的聯姻。

他端起酒杯。

“敬舊時光。”

一飲而盡，轉身就走毫不拖泥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