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底重新燒開，小隔間內的氛圍卻變得僵硬起來，江翰林和邱少杰好幾次想找個話題活躍氣氛，但都被周齊嗯嗯兩聲帶過，三人都沒了吃飯的心情，匆匆動了幾筷子便結束了這場聚會。

“張晨偉”這三個字就像一個禁詞，更是周齊心里難以解開的一個心結。

從火鍋店出來后，因為邱少杰要趕回學校的實驗室準備下周的課題研究的緣故，于是江翰林和周齊兩人一起陪著他來到高鐵站。邱少杰就讀的大學離濱海市很近，乘坐高鐵往返也不過半天的時間，而周齊當小學數學老師的工作地點恰好和他在同一個市內，他們是中午吃過飯后一起回到濱海的，但周齊只需要周一前回去就行，所以可以多待一天。

“我剛剛是不是不應該說薛莎莎的事。”臨檢票前，邱少杰小聲地對著江翰林說道。

江翰林沒有直接回答，他看了眼正在便利店排隊買飲料的周齊，同樣小聲地說道：“從他被推選為宿舍長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覺得自己是我們幾人當中的大家長，雖然平常看上去大大咧咧又慫不拉幾的，但是對于我們幾個人的友情他可是很認真的。尤其是張晨偉，他們同一個村子從小一起長大，對他的突然消失可能接受不了吧。”

“可是張晨偉的離開應該是個人原因吧，為什么我總感覺他好像認定了這件事和薛莎莎有關呢？”邱少杰不解，他和周齊時常會回濱海，也常常會去張晨偉的家里看看對方有沒有回來，可結果總是不出意料的沒有。

他們問過張父張母，得到的答案卻是自己的兒子在忙著創業，很少有時間會回家里或者是往家里打電話。周齊問他在哪里創業？張父張母說在BJ。周齊又問他一個人創業嗎？張父張母說不是，他說他和高中班里最要好的同學一起。周齊最后又問您知道那個人叫什么名字，是男是女？張父張母說名字不知道，但應該是男的吧，因為他們的創業項目好像是軍人安保之類的，應該沒有女孩子會和他一起。

周齊難以置信，張晨偉的性格是他們幾個人當中最為內向的一個，高中三年除了和他們幾個同宿舍的交流外很少有什么要好的朋友。而創業，更是他從未提起過的事情。

“大概是薛莎莎之前和他說過什么吧。”在張晨偉發過那條朋友圈后，江翰林曾接到周齊的電話。電話里的周齊聲音沙啞喘著粗氣，好像前不久才和某人歇斯底里的爭吵過一樣。

“他們倆還聯系過？”邱少杰不知道這一茬。

“具體的內容我也忘了，反正大概就是他問張晨偉在體校里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薛莎莎說分手了、比賽輸了吧啦吧啦的。”江翰林仔細回想。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邱少杰無語。

“我也不清楚，那天我剛好感冒，迷迷糊糊的什么也沒聽清。”江翰林回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么細節。

“那你后來沒找周齊重新聊聊這件事？”邱少杰問道。

“當然有了，可他只是說張晨偉和薛莎莎在一起，具體的原因卻不肯再提了。”江翰林說道。

“難道是他們倆上了大學后偷偷談了戀愛又偷偷的分手，最后張晨偉傷心欲絕的玩起了消失？”邱少杰猜測道。

“應該不會吧，他們倆要是真談過戀愛不可能瞞的這么好……”江翰林還想說些什么，余光看到周齊已經買好飲料回來了。

廣播里播放著開始檢票的提示音，周齊把手中的飲料遞給邱少杰，“趕緊去檢票吧，到學校記得在群里說一下。”

“謝啦，你們兩個回去的路上也小心點。”邱少杰拿出身份證準備好，“下次再見就是過年了，今年你可一定要回來過年，下次聚會還得你請呢。”

“知道了知道了。”江翰林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他想就算重新找工作也不會再找外地的了。

“還有你，我實驗室的學妹看了你的照片挺喜歡的，給我點面子好歹通過一下人家的好友申請唄。”邱少杰對著周齊說道。

“行了，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嗎，我還等著你們誰談了戀愛請客吃飯呢。”

談戀愛請全宿舍吃飯是他們之間的約定，不過至今為止也只有邱少杰做到了。

“好好好，你的錢都拿來養女朋友，吃飯全靠我們請是吧。”周齊開玩笑地錘了錘他的胸口。

“哈哈，這都被你發現了。”

“……”

送走邱少杰后，江翰林和周齊沿著高鐵站外的馬路閑逛，兩人喝著飲料吹著晚風，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高中晚自習偷偷跑到操場上摸魚的時光。

天色還未完全暗下來，涼爽的晚風令人備感舒適。街道兩邊擺攤的商販們還在熱情地招攬客人，油炸食品的香味在此刻充滿了致命的誘惑，而開著電瓶車或上班或下班的人們卻愈感煩躁的在街路上被堵的急按喇叭。江翰林掃蕩了一圈然后提著大袋的燒烤和炸貨回來。

“你晚上沒吃飽嗎？”周齊詫異。

“嗯……有點吧。”江翰林不好意思地說道，“火鍋這東西就是吃的時候感覺自己飽了，過一會又會突然餓起來。”

“也是。”周齊小口喝著飲料。

“你要不要來點？這里有燒烤、臭豆腐、炸雞柳，還有雞鎖骨。”江翰林說道。

“算了吧，都吃過火鍋了，再吃這些我怕上火，我回去還要給小朋友上課呢。”周齊擺手拒絕，自從當上老師后他最怕的就是嗓子出什么問題。

“切，沒口福。”江翰林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兩眼空空的看著街路上的人群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堵成這樣，看樣子想打車回去也要好久了。”周齊也在一塊石墩上坐下，視線同樣的看著街路上的人群，“你辭職了對吧？”

“啊？什么？”江翰林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周齊轉過頭，露出一抹計謀得逞的微笑，“我隨便猜猜的。”

“啊，哦。”

“喂喂，你這是什么回答啊。”

“就是……嗯，沒什么。”

“你是打算瞞著我們嗎？”

周齊并不覺得自己猜錯了，雖然只是相處了短短的三年，但同宿舍每一個人的小心思他都能猜出個七七八八，這也是他為什么在四人中最受尊敬的原因，因為他總能猜出他們想說卻不好意思說的想法，然后再悄悄地幫助他們。

“也沒打算瞞著，就是不知道怎么開口。”江翰林視線低落。

“公司倒閉了？還是老板太SB了？”周齊問道。

“嗯……是我自己感覺太累了。”江翰林輕聲說道，雖然周齊猜測的也不無道理，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自己的問題。

太累了？真是一個萬能的理由啊。

周齊沒有繼續問下去，安慰地說道：“辭職也挺好的，你那家公司天天加班又沒多少錢，在上海日常花銷又這么大，還不如早點回來發展，起碼吃住都在家里，我們幾個有事沒事還能多見見。”

江翰林苦笑：“其實我也不知道我這個決定對不對，當時腦子一熱就把辭職報告交上去了。”

“既然已經決定好了就不要再去想了，這段時間就當給自己放個小長假好好休息休息。”周齊說道，“忙完這兩個星期我們學校也放暑假了，到時候我找你你可別裝不在家哦。”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里，我想跑都跑不掉。”江翰林說道。

“也是。唉，你們三個也真是奇怪，一個玩突然失蹤，一個只想著談戀愛，至于你嘛好幾年沒見，一見面感覺你都抑郁了好多。”

“抑郁？”

“是啊，以前的你可是我們當中最沒心沒肺的一個，現在的你一看就知道你心事重重的。”

“拜托，我哪有你們沒心沒肺啊。”江翰林突然笑了起來，但很快又笑不出來了，“我本來打算辭職后就馬上出發去旅行的，可是看了看手機里的余額想想還是算了，誰也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找到一份新工作，把錢都花在旅行上實在狠不下這個心來。”

周齊安慰道：“你就讀的大學可是上海的名牌大學誒，專業也是熱門的理工類，在我們這種小地方應該很好找工作的。”

江翰林苦笑：“但愿吧。”

如果真的這么好找工作，他也不至于在校招的時候僅僅只被一家小公司看上。

短暫地沉默后，周齊說道：“要我幫你隱瞞嗎？”

江翰林說道：“嗯，我想等我找到新工作了再說。”

不過也什么好隱瞞的吧，畢竟現在自己在意的人里也只有邱少杰不知道了而已。

人群漸漸疏散開來，下班的人去往避風港的方向，上班的人去往牢籠的方向。而江翰林，他的眼神空洞無光，不知道該去往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