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瘋了嗎？”

“這些百姓真就如此能流竄嗎？”

“前些時日還隨著袁武西行永昌，這轉眼又犯什么神經了，又要東進蘭城？”

“真就一天不竄，一個個都按耐不住了是吧。”

潘忠駐守涼州衛，撓耳抓腮的瞅著黑暗中的這一幕，已經快要瘋了。

“將軍，要不屬下帶兵阻止！”

指揮僉使劉大能忍不住的請命。

可潘忠直接翻白眼，怒道：“萬一發生沖突，莫不成你要舉起屠刀，殺光這些流民？”

“這豈不是做實了朝廷暴虐無道的行為？”

“況且，此事因楚王而起，捉拿殉葬人，再說了，人家一沒誅殺官員，二沒燒殺搶掠，只是南下逃亡，就派兵鎮壓，如何能行？”

“關我們屁事，不管，調動三千兵馬隨行跟著，防止生亂，只要這些流民不對我們動手，就一路跟著……”

也是著急了，話沒有說完潘忠的怒罵道：“這一個個的都他娘的不嫌事大。”

“跟個屁，真的被氣糊涂了，派斥候去蘭城報信，老子還要防守瓦剌南下，哪里來的那么多兵力。”

“真是服了！”

“前腳走了一個張遼，后腳跟來一個楚王。”

“到底什么時候是個頭？”

潘忠瘋了似得罵娘，實在是被氣到了。

涼州這地方本來應該是河西之上最安定的地方，可這前前后后全都變成了風暴中心，剛剛安生下來就又暴亂了起來。

“將軍，你說會不會跟肅王薨了有關，以前也沒有覺得河西這么亂啊?！?

“可是自從肅王薨了之后，河西就沒有安穩過一天，不是外族入侵，就是成天內亂。”

劉大能覺悟很低的脫口詢問。

卻是被潘忠狠狠的踹了一腳，“以后這些話，就算是只有你我二人，也不要講給老子聽?！?

“最好把你所想的想法爛在肚子里?！?

“既授軍權，當好你的指揮僉使便好，聽本將軍的調令就好，閑吃蘿卜閑操心，管好你的嘴巴，下次老子再聽到你胡說八道，打爛你的嘴?！?

潘忠可謂是極其嚴厲的訓斥，尤其是對劉大能這種親信，稍不留神，就會牽扯到他的身上。

他何嘗不知。

涼州之亂，河西之亂，一切的根源是朝廷與河西九大家族之間的博弈。

可他能怎么辦？

這是一場不見烽火卻硝煙遍地的戰場。

真正讓他擔憂的是西寧、關外、酒泉、敦煌四地，硝煙若是漫延到這四個地方，關外十三番，鹽，軍馬都會出大問題。

“這個時候，瓦剌千萬別南下啊，若是南下，將士出征，鄉民流失嚴重，河西糧倉顆粒無收，那時候才是真正的災難！”

“難道朝廷真的看不明白，河西因肅王而強，也隨著肅王的落幕，九大家族跟無頭蒼蠅一樣在尋找出路?！?

“這個時候，該是拋出招撫安穩人心最好的時候??！”

潘忠想不明白，便不做他想。

山丹草原之上。

姚家姚武眉頭緊鎖的盯著陳家密信。

信是陳老三寫的，如果和以前陳老二的語氣相比較，差別之明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老子陳武廣，我二哥若死在蘭城，老子忍不了了，你姚家跟不跟，不跟給老子一萬戰馬，帶著姚家避世去吧。”

陳武廣寫的干脆利落。

姚武燒的也干凈利落。

燒完密信。

又看著涼州之上大亂四起的流民匯報，終究是搖了搖頭，道：“哎呀，估計陳家真的要瘋了！”

“也不怪他們變成瘋子。”

“李家有鹽場，姚，索二家有戰馬黃金，王家有關外十三番，袁家有糧倉。”

“唯獨這陳家，在那破山溝溝里，什么都沒有，卻位列九大家族之首?！?

“朝廷每次來人，都盯著陳家搞，不瘋了才怪！”

姚武笑了笑，只能是唏噓感慨。

“那家主，我們要不，落井下石，沒了陳家，西北就我們姚家為尊了?！?

姚家親信忍不住的道。

“又不是當皇帝，何必要站在風口浪尖上？”

“安安穩穩的為朝廷養馬，育馬，不出頭才是最好的生存方式。”

“落井下石？”

“陳家若是倒了，下一個朝廷動手的目標就是我們姚家，山丹馬場對西北的重要性不用多說，就算是陛下不想動，朝廷那些王公大臣們，哪個不對山丹馬場垂涎三尺？”

“我們該感謝，陳武強還能頂在最前面，抗下朝廷所有的風浪，上一次的克烈部南下，雖不知陳家怎么搞，但的確搞了一把大的?！?

“只恨張遼這個瘋子，袁家這才被逼無奈投靠瓦剌。”

“而這一次的陳家，還是這般瘋狂，這是打算頑抗到底了。”

“這個時候，不僅不能把陳家踹下去，還要助陳家一臂之力?！?

“絕不能讓陳家倒下去，今后，就讓陳家做河西代言人，再加上和肅王府這層關系，無論如何，朝廷對河西的火，是燒不過來了?！?

“再說了，陳家被戲作是化外之民，我們姚家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要忘記了，我們以前是干什么的?！?

姚武輕笑，溫和的說道：“這樣，暗中鼓動張掖境內的百姓，去蘭城鬧事?！?

“掀了蘭城的天，讓朱楨趕緊滾蛋。”

“另外，去給索家通個信，讓他們讓甘州布政使動一動，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春耕還要不要繼續了?！?

“宗人府，楚王，這樣的名頭再響亮，終究只是武昌的楚王，宗室的家主，擾亂兩省之政務，腦袋割下來還是碗口大的疤！”

姚武冷笑一聲，便坐在了張掖城墻上，已經是后半夜了，冷風吹著還是凍人，偶爾間卻能感到一絲絲的暖意。

再不種田，就要誤了莊稼了。

這也是陳家敢這么干的原因，但凡換個時間，朝廷都有余力解決流民。

河西走廊，武威，張掖，酒泉，敦煌！

甘州包括河西走廊和西寧，蘭州，秦川等地，劃江而分。

河西亂，甘州便亂。

秦川亂，河西便亂。

畢竟，河西走廊入口段半掛在秦川，蘭城，莊浪，古浪三地為地沖要害之所，陳家真要把秦川給占了，朝廷只能翻過祁連山從西寧過去，再翻過祁連山才能繞過河西走廊，抵達張掖。

況且，秦川之下的蘭城，雖有蘭州衛守衛，可到底親近陳家還是親近朝廷，尚未可知。

一旦把振遠橋給拿下，只有兩個地方能過來了。

一個便是靖遠河渡，另一個便是從素以唐番古道稱的隴西古道去西寧。

而這，就怪不得朝廷屢次對陳家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