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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一步便是地獄

“與虎謀皮,需要慎重再慎重,謹慎再謹慎!”

“不過,張遼動手了,這個麻煩終于是甩出去了。”

陳武強長長吸了一口氣,并不準備在袁家發生如此大的災難之時出手。

要等風波過去。

只不過,還有幾件事,始終縈繞在他頭頂,這些天一直沒有散去。

“這三件事,令我忐忑不安,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陳武強眉宇間有愁云的再次遞給陳文強幾封密信。

密信的內容不多,卻令人難安。

一封是四伯陳武思飛鴿傳書回來的消息,陳武思在蘭城已經等了整整六天時間了。

送往京城大伯陳武明告知大祖母去世的消息的方式是驛鴿八百里加急!

一個晝夜一千二百里,這是大明最快的郵件方式。

在大明有三種郵驛方式,驛船、驛馬、驛鴿。

驛船主要為運送貨物,大宗貨物乃至軍械,庫銀等運輸。

驛馬主要為軍情急報和重大災情,公文呈遞或夾帶私信。

驛鴿主要為消息傳遞。

三種方式各有不同,驛鴿傳遞內容十分有限,也就十幾二十幾個字,但速度最快。

只要開出足夠的價格,驛鴿站也可以利用換鴿的方式日夜不停的將消息傳遞出去,并送到指定之人的手中。

而這,兩天半的時間足以送到應天并遞在大伯的手中。

再用兩天半的時間將回復的消息送回來。

四伯在蘭城等待驛鴿站傳回來的信,一有消息便會用陳家自己布置的飛鴿傳信點,第一時間將消息傳回陳府。

可這,已經是第六天的深夜,卻沒有丁點回復。

這只能說明一點,大伯沒有以驛鴿方式往回傳消息。

可家中發生如此大的事情,大伯絕不會無動于衷。

在聞息大祖母去世的消息之后,必然會第一時間回復家中,并快馬加鞭趕回來。

這個速度比不上八百里加急,但沿途換乘馬匹,日行五百里是不成問題的。

這三千里之路,需要六天的時間才能返回蘭城。

“興許,大伯著急往回趕,沒有第一時間回復,過兩日就能回來。”

陳文強寬慰,也只能如此寬慰,迅速的看向了第二個信函。

信函是潘明傳來的,動用的應該是潘家自己與京城溝通的渠道,是一封潘明親筆所書的信函。

主要內容,是一場關于克烈部大舉南下劫掠的朝議內容和分析,而在最后,則提到了大伯的消息。

“二伯!”

“怎么會這樣?”

陳文強心中的陰暗在看到這封信函之后,一瞬間就全都爆發了出來。

殺氣騰騰,對大明王朝和朱棣厭惡程度飆升到了極致。

從來沒有如此時這般,涌出這樣的情緒。

陳武強只是面有憂愁和深深的川字褶皺,并未回話,沉默不語。

可陳文強能感受到,二伯心中壓抑的情感。

明朝對丁憂之事其實并不看重,家中父母去世不要說守孝三年,對武將,老朱甚至明令禁止武臣丁憂。

雖然,這是對身負重任,在前線的武將和對不可替代文臣的禁令。

大伯陳武明雖然是受肅王府牽連,被革職甘州左護衛指揮使司。

可實際上,大伯卻是以甘州左護衛指揮使司的軍功,論功而封的志明縣伯。

因為在大義上,朱棣自稱太宗,繼老朱皇位的大明王朝第二位皇帝,不承認建文帝及年號和建文帝四年所有的功績。

并為在建文時期所有被欺壓的文臣武將平反。

而大伯陳武明所立軍功是在洪武年間,肅王府又是在建文時期被削藩嚴重,所以朱棣對洪武年間的武將封賞是非常優厚的。

在五等爵位的子、男二爵位等級被廢除后,剩下三等爵位公、候、伯三爵位。

伯爵又有郡伯,縣伯,鄉伯三級。

郡伯二品,縣伯三品,鄉伯從三品。

而這。

大伯的封地在北平,有一千畝地,領三品俸祿,月俸三十五石。

這是實打實的實封,不打折扣。

其次。

大伯陳武明的封號為‘奉天翊運推誠宣力武臣、昭勇將軍、志明縣伯’,領后軍都督府武散官職。

這里面!

‘奉天翔運’為三等功臣!

‘推誠’為功高者!

‘宣力’為武臣!

昭勇和昭毅為正三品武將。

真正具有實際價值的,是武散官三個字!

也就是說。

現在的大伯,是正三品武將,在后軍都督府內領武散官職位。

一個手下連大頭兵都沒有,掛著高位沒有實權的將軍。

只要在五軍都督府內任職,就必須得留在京師隨時待命。

所以。

大伯明升暗降,從一個領兵六千的實權指揮使司變為孤身一人的武散官。

武散官這種官職,在五軍都督府內,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個,高至一品武將,低至五品武將,均可以留在五軍都督府領武散官職。

再加上縣伯爵位,大伯基本上天天喝酒不去上班都沒有問題。

所以。

現在傳信給遠在京師的大伯,告知大伯生身母親去世的消息。

為母奔喪挑不出任何毛病,向后軍都督府五司長請喪假也是順理成章,根本不應該出現推諉、延緩、甚至不準的情況。

尤其是丁憂本就是可以騰位置出來,朝廷可以用其他人來補缺。

可是。

在大伯遞交奔喪請求之后,五司長給的批復卻是‘奪情起復’。

意思就是,因為對皇帝的忠心,不得不剝奪對父母的孝。

這四個字。

對于那些身居要職,一走就可能無法官復原職的人,猶如天恩,巴不得被皇帝挽留!

可特么對于一個比牛毛還多,看應天城門都不讓去的武散官,憑啥不讓回家服喪。

書房內沉寂了許久,也冷寂了許久。

“兵部尚書提議讓我去定遼衛擔任指揮使司。”

“吏部尚書提議讓我去湖廣承宣布政司永州府擔任右參政。”

“內閣提議要封我為永泰候,封地應該定在云南廣安府。”

“五軍都督府提議要封我為奉天翔運推誠宣力武臣,龍虎將軍,入中軍都督府履職。”

“就是沒有一個提議,讓我擔任莊浪衛指揮使司。”

“好啊,都是陛下的好臣子啊!”

“遼東,云南,留京,連參政都來了。”

“還真別說,這的確是準備用老子了!”

“指揮使司,的確算是不錯的位子了,即便是遼東,那也是為國戍邊的地方了,很容易再獲軍功的地方了。”

“是想著讓老子把阿魯臺殺了還是讓老子隔著茫茫大海把倭寇給滅了?”

“五十三了,真當老子是頭驢,給一鞭子就能蹦起來?”

陳武強低沉嘶吼的聲音在書房中激蕩。

陣斬赤兀烈的確是潑天大的功勞,封侯拜將不在話下。

可問題是,離開臨洮府的一切封賞,對陳家而言就是災難。

潘陳兩家目前依靠著他在維系。

諾大的陳家需要他來主持。

大小他還是甘州布政使辭官歸隱,臨洮府上下官員多少都給點薄面。

一旦他離開陳家,誰來主事,誰來應對虎視眈眈的鄧輝和陜西許氏。

“一旦朝廷的封賞下來,二伯就算是不想走也得走了!”

“到時大伯回不來,二伯再一走,三伯剛剛回歸,四伯,我爹均不足以維系陳家基本盤。”

“最壞的結果還是出現了。”

陳文強在此時也是頓感無力。

遠在永泰,距離金陵城足足有三千里,根本影響不到朝堂之上那群人任何決定。

“要不,請潘伯伯出手,就算是留在陜西也好。”

陳文強忍不住的期望道。

可陳武強搖了搖頭,嘆道:“能讓你潘伯伯打探京師消息,已經是我們交情所至。”

“可讓你潘伯伯出手影響朝議乃至陛下決議,就需要動用潘家在朝堂的根基。”

“在陜西兩省,可以借職務之便幫助我們陳家,可離開陜西,不僅需要潘家,更需要潘陸王等族的關系網。”

“除非潘家表明立場的支持我們陳家,不然,縱然是想幫,也有心無力。”

“潘明即便是在潘家也一個人說了不算,更不要說遠程操控朝堂議事了。”

陳文強低沉的回道:“若二伯離開,陳家唯有夾起尾巴做事,低調不犯錯,不給旁人問罪陳家任何人的機會。”

“可問題是,如今我們需要二伯來穩定四方,需要快速擴張穩固秦川地盤,更需要找到新的財路。”

“這些事情,沒有二伯坐鎮來居中調節,根本無法完成。”

這是很悲憤的事情。

陳家在陜西若是沒有強權之敵,二伯榮升指揮使司或者一府參政,那都是高升大喜大擺宴席之事。

可有鄧輝這個陜西都司在,二伯一旦離開,就真的擋不住了。

蘭州衛的李元再被調走,陳家就等同于要和莊浪衛,蘭州衛這兩個近在咫尺空降指揮使司甚至是鄧輝任命而來指揮使司交涉。

這可是能夠直接決定到秦川軍事的指揮使司啊。

最好的結局就是永泰千戶所的頂頭上司蘭州衛指揮使司,其次莊浪衛指揮使司也不差。

可,最壞的結局來了,二伯被調離,而且會被調的遠遠的。

總而言之,即便是陳家立功了,也并沒有取得朝堂之上那些揮斥方遒的朝臣們的信任。

而這里面,恐怕也只有兵部尚書的提議,還算是中肯,其余人,全都是包藏禍心,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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