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衛指揮使司李元的戰報。
莊浪衛假指揮使司陳武強的戰報。
隨著處理完其他戰報,殿中的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都司府可以決定指揮使司和指揮同知以下所有大小官員的去留任免。
但是,指揮使司和指揮同知,必須報于五軍都督府。
是殺是留,是升是免,都司府說了不算。
“李元只能說是功過相抵,甚至有過無功,秦川乃是蘭州衛轄區,此次克烈部南下劫掠,可以說是在蘭州衛的防務上,出了非常大的紕漏。”
“不能因為李元守城有功,就忽略了其玩忽職守的罪責。”
鄧輝眸光一寒,沉聲道。
要問罪李元,態度十分強硬。
“都司此話未免太絕對了。”
“克烈部突襲,乃是不可控制,誰也不曾料到此等結局。”
“反倒是李元,在面對如此壓力之下,依舊堅守蘭城,守住蘭城,并伺機而動,擊敗了赤兀烈大軍。”
“以數千兵馬擊敗近七萬赤兀烈大軍,令克烈部無功反逃,如此壯我軍威之事,豈能以罪而處。”
“將軍死戰,不曾有半分棄城而去之心,這樣的將軍,正是我大明所缺。”
潘明的態度也十分明確,和鄧輝正面剛了起來。
“事實就是,若是能提前在沙坡井烽火臺發現克烈部蹤跡,北上援軍至蘭州前衛,蘭城也不會如此被動。”
“若不罪責,反而擢升,豈不是讓諸多守將皆以此效法,未能及時增援,引敵軍圍城,據守城池而獲功?”
鄧輝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就算是不將李元給罷免掉,也要給李元換個位置。
“那是不是說,今后但凡外敵圍城,我們的將軍都應該放棄堅守城池,讓外敵長驅直入?”
“若無李元堅守城池,恐怕糜爛的就不是區區一個蘭城,而是整個陜西兩省。”
“有功不賞,讓諸將今后如何堅守?”
“若堅守城池為錯,那什么是對?”
潘明并不虛鄧輝,力爭不下,絕不退讓半步。
沒有他的印信,鄧輝就算是將戰報報到五軍都督府,迎來不僅不會是封賞任免,反而會是五軍都督府的聯合清查。
見到都司府兩大山頭發生了非常大爭執。
下方的五司長,經歷都乖乖的閉嘴。
就連陜西行都指揮使司余淮,也沒有摻和進去。
在陜西兩省,能和鄧輝分庭抗衡的寥寥無幾人,但潘明在其中。
“終于還是來了!”
五司長瞅著這一幕心中輕嘆,默默的瞅著李元戰報之下,還有一份假指揮使司陳武強的戰報。
看似二人在爭執李元功過,但其實還是在爭陳武強的功過。
否定李元的功績,那么陳武強的功績就是一紙空憑。
承認李元的功績,那么陳武強在這場大亂之中的耀眼戰功,就具備了封侯拜將資質。
陳武強的功績是基于李元發出的那道假指揮使司決斷,予其掌莊浪衛,這在軍事體系中才具有正統性。
李元到底是是功是過,其實很明顯。
只需要判定兩個條件。
一個,克烈部南下突襲是否達到突然襲擊,勢不可擋的程度。
另一個,李元是否存在刻意放棄蘭州前衛,導致克烈部圍城。
第一個就不用多說,克烈部此次突襲,做足了準備,這不稱之為突襲就沒有突襲了。
第二個今天的會審基本能調查清楚,是馮明退入黑石山,但馮明臨戰而決,并無大錯。
甚至于可以懷疑陳武強勸說馮明退回黑石山的目的不純,但在蘭州前衛,千戶馮明才是主將。
不管是何人進言,出事就是主將的責任,而不是手底下其余人的責任。
要不然,也不會在李元之事有爭論。
因為李元乃是永泰川防務的主將。
按照正常的考量,李元的確有功。
但現在。
這已經是個人恩怨了。
五司長眉頭緊鎖,是真不好插言。
這里面已經涉及到更多隱秘之事。
尋常人根本無從得知。
只不過他身為五司長,稽軍中仁義禮智信,故此多有調查,有些許了解。
但這到底是怎么結仇的,就不清楚了。
“可是,按照鄧輝成為陜西都司的時間來說,既然我們和鄧輝有此等深仇大恨,那以我們的處境,早就被鄧輝弄死了才對啊。”
永泰鎮,陳文德雖然莽撞不怎么思考問題,但最基本的判斷還是具備。
聽到陳文強的解釋,忍不住的疑惑。
堂堂一個都司,弄不死一個陳家,就令人費解了。
“呵,你以為鄧輝不想?”陳文強冷笑一聲,道:“可是你要明白,這世間的手段,萬變不離其宗,只有一明一暗!”
“暗,鄧輝暗中派人把我們陳家滅門,一了百了,只要不被找到證據,就不了了之了。”
“但想要滅我陳家,沒有一萬兵力,是不可能做到的,真要到關鍵時刻,我陳家可以聚一萬之兵。”
“發動全鎮百姓保陳府。”
“所以,鄧輝只能明著滅我陳家!”
陳文德搖頭,道:“我說的就是明著滅我陳家啊!”
“呵!”陳文強輕笑:“不要小看一省之都司,但也不要高看了一省之都司。”
“既在明,那一切都要在規章制度之中,豈能由鄧輝說了算。”
“這么說吧,鄧輝是一個將軍,也僅是一個將軍。”
“是無法插手地方政務的,除非鄧輝征兵,將整個陳府全部征兵入伍。”
“但問題是,陳家無人在軍中任職。”
“而這里面,就有一個關鍵人物了,蘭州衛指揮使司李元!”
“這位稱得上陳府女婿的年輕武將。”
陳文德點了點頭,道:“這個我倒是知道一點,不過,我都不知道我還有個姐姐,這李元一直以來都是既承認又不承認,態度模棱兩可。”
“那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這個親姐姐。”陳文強面色低沉,心思擺動:“前任蘭州衛指揮使司還在肅王府之下,自不會惡我陳家。”
“但隨著肅王府進一步沒落,蘭州衛指揮使司也被替換,這才有二十一歲的李元到來。”
“而這李元,其實是大明開國元勛臨江侯陳德一脈的孫婿。”
聽到這話,陳文德瞬間傻眼的問道:“這,怎么個情況?”
“大哥,你沒聽過有句話叫窮則分家,富則尋祖?”
“當年我陳家在肅王府也是顯貴一時,當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認祖歸宗!”
“可這都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連大伯都不知道太祖是從哪里搬來到永泰定居的,更不要說認祖歸宗了。”
“據說當時大伯帶著族譜去陜西陳家溝認祖歸宗,但陜西陳家溝以我們為化外之民,再加上當時肅王府正在被削藩,陳家溝的人拒絕了。”
“后來,李元任蘭州衛指揮使司,正要想辦法搞定李元之時,這才得知,李元竟然是臨江侯陳德的孫婿。”
“臨江侯陳德一脈因為胡惟庸案就剩下一個陳子善,但還是千古不變的一套,富貴了就認祖歸宗。”
“陳德把自己認在了淮陽陳氏,號稱是陳胡公之后,舜帝之后裔。”
“舜帝后裔就不知道了,但為了和李元建立聯系,大伯就帶著族譜和太祖僅留的線索,去找陳子善。”
“結果就是,大伯給你弄來了一個大姐和一個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