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傻到站在別人家門口,問別人這件事是不是別人做的。
如果有,那這個人就真的是傻子。
在這個世界上,只能用眼睛和腦子看到真相,用嘴問出的真相那是提刑按察司的那些牢頭干的事情,即便是如此,在牢獄里面,有的是屈打成招的冤案。
周惠的事情陳家僅僅接觸到了冰山一角。
在調查到周惠和綠野書院有關,陳武強就讓陳武思停止調查周惠了。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在努力的活著,也在努力的往上爬著。
翌日。
天灰蒙蒙亮。
陳武強就帶著陳文強出發,前往西安府。
從永泰鎮到蘭城,步行的話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坐馬車的話需要一天的時間,騎馬的話兩個時辰。
蘭城已經不似絲綢之路開啟之時那般繁華,蘭州碼頭的貨物也變得稀少了下來。
過了振遠橋便是蘭州水務司,而后便是金城,金城以金為名,是因為這是一片沃土,每到秋天這里就會出現連綿成金色海浪的麥穗。
但此時看去,山野連綿光禿禿的一片,只有少許的青草綠茵剛剛冒頭發芽。
“吁!”
一行人停在了一處金城路上的一處驛站,點了碗臊子面,吃過之后便繼續趕路。
到了金城地界,明顯能看到繁華之氣。
單是金城一城人口,就有十二萬之多,圍繞著城墻四周,有著大片的民房,坊市,還能看到不少的商旅停留。
一行人沒有在金城停留,而是直奔狄道而去。
臨洮府府治所在,可以清楚的看到,從蘭城一路往東南走,每過一個城池,就會繁華幾分。
最直觀的便是人口數量在變多。
趕了一天的路,晚上眾人便在臨洮府找了個間客棧住了下來,天剛亮便再次出發,到了渭源便真正的踏入了秦隴大地,南下的第一個超級城池,鞏昌府隴源城。
也算是真正踏入了八百里秦川的地階。
夜入隴源,早晨再次出發。
“往西南二十里地,便是小泉峽。”
陳武強在秦州的時候刻意停了下來,指著遠處一片連綿山脈道。
周惠就隱居在那片山脈里面的一處瀑布旁邊。
“這里就是秦州啊!”
可陳武強并沒有太多的關心,既然不去拜師,周惠就不在他關心范圍之內。
真正吸引他注意的是秦州地界的情況。
從甘谷到秦州,這里也算是水網密布,山清水秀的地方了,肥沃的草原,濕潤的氣候,的確是一片適宜居住的地方。
而這就有一個極其罕見的情況,自古以來依水而居的地方,卻見不到多少活人。
秦州府治所在甚至只在一個名為伏羌縣的地方,連縣城都破爛不堪的樣子,已經很久沒有修繕了。
不親眼所見,是不敢想象,在水草豐美的地方,竟然還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一直以來,秦州僅僅是一個傳說,但如今親眼見到這片沃土變成了這般模樣,對他的沖擊不小。
甚至說,只要是路過這里的人,對心靈的震撼和沖擊絕對不會小。
“家財萬貫不如一官在手,名望再高不如一權在手,這就是血淋淋的寫照,在提醒著路過這片土地的所有人,也在警告著所有想要違背朝廷意愿的人。”
陳武強沒有太多的感想,只是清楚一個道理。
若馬放南山,刀兵入庫,只會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場。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陳文強忍不住詢問,到現在他也沒有聽到過當年羅忠明處理秦州之事的具體細節。
“看到那片山坡沒有,如果你近前去看,還能看到京觀留下來殘骸,整整六年了,還沒有收拾。”
陳武強說著,側轉了馬頭飛奔了過去。
若是其他子弟,這般年紀他是不會帶著去看。
但是,陳文強不同,在他看來,越是接觸這些事情,越有益。
陳文強微微遲疑,還是跟著側轉跟了過去。
還沒有過去,撲面而來的惡臭腐爛味道就傳了過來。
定眼一看,顱骨一個又一個的堆成了一座山,成群結隊的烏鴉在上面,隨著他們的出現,驚起了一片黑云四散開來。
“咕!”
陳文強差點就吐了出來,被惡心到,也有一股寒意襲來。
“這就是平定秦州之亂的過程,見證著秦州從一個繁華的天府之國變成了一個人跡罕見的絕境。”
陳武強平靜的說道,并沒有過多的感覺。
只是瞥了一眼陳文強,便繼續向東而去。
“駕!”
陳文強用力的灌了自己兩口水,捂著自己的鼻子,迅速的跟了上去。
“二伯,難道當年朝廷就沒有管,任由羅忠明在秦隴行如此慘絕人寰的事情?”
陳文強疑惑詢問,如此慘無人道的行為,他不相信朝廷能夠忍得了,就算是朱棣能忍,朝堂上的那些自詡君子的人也不應該能忍。
“朝廷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秦州已經被定為叛亂了。”
“要不怎么說羅忠明膽子很大呢,人家直接封鎖了潼關和商南,所有傳往應天的消息都被羅忠明扣了下來。”
“把秦州逼成叛軍之后,出兵平亂。”
“事后一頂大帽子就扣了下去,朝廷不僅沒有責問,反而贊賞了羅忠明提前洞悉了叛亂,及時平亂。”
陳武強呵呵一笑,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并提點陳文強道:“你要記住,當一個清官,尤其是為人正直,剛正不阿的清官,這輩子都別想有任何作為。”
“如果你要做一個有名望的大儒,就要遠離官場專心去讀書做學問。”
“即便是有一天你的學問足以安天下太平,令天下繁榮昌盛,你也無法將你的學問推行。”
“想要推行你的學問,你就要讓你的學生變得多多的,一傳十,十傳百,百傳萬,萬傳百萬,等到百萬人的時候,你才能在這天下擁有一席之地。”
“多少變法未嘗沒有針砭時弊之利,可最終草草收場,留下一地狼藉,無外乎于此。”
“不要變法,也不要參與變法,若有一天你無法掌控自己的處境,就隱退下來,不管站在什么位置,要學會急流勇退,壯士斷腕。”
陳武強停下來特意解釋了幾句,便再次催馬而去,只給陳文強留下了沉思。
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以前不教是怕,現在教也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