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賈珍踹了一腳的賈蓉。
馬上恭敬地彎腰作揖：“老爺容稟，兒子喚人從南邊搜羅回來，正是想著送給老爺，只是方才瞧見老爺從對面出來，生怕挨老爺責罵，一時失了禮數，望老爺恕罪！”
賈蓉話落，異變突起。
刻下臨近年關，采購年貨的神京百姓摩肩接踵，桂花街眼下熙熙攘攘，人來人往車馬不斷。
忽而便聽見一聲慘叫從前方響起！
生性膽小怕事的平頭百姓，倏然間宛如驚弓之鳥般四散而逃。
賈珍眼睜睜地看著，數匹狂野的馬兒往他這處疾馳而來。
心驚膽戰之下，抬手就拉過身前的賈蓉，按定在他的跟前。
整條桂花街驚呼尖叫頻頻！一時雞飛狗跳。
打頭那匹馬，不管不顧地朝著這邊兒馳了過來。
這時，后面追兵的破空利箭轉瞬即至。
好巧不巧。
數枚弩箭射偏，直接釘入賈蓉的馬屁股上面。
馬兒吃痛之下，前蹄一拱，將呆滯的珍老爺一個猛撞，被瘋馬撞擊的賈珍連著撞飛賈蓉，爺倆摔了一丈遠。
賈珍腦殼猛烈撞擊地上。
這一情形，被寧國府四個長隨小廝瞧得一清二楚。
那些天殺的惡人，憑借著泥鰍般的身法，不停躲避著身后錦衣衛緹騎的追殺，揚長而去。
倒地的賈蓉眼冒金星，不住地猛咳起來。
驀然！
打頭一騎錦衣衛，眼睛里根本沒有街面上摔倒的人兒，目光緊緊地盯著前面的欽犯，直接就朝地上的賈蓉和賈珍奔馳而過。
隨后，十數緹騎紛至沓來。
“啊！”的一聲慘號。
賈蓉被幾匹馬踏了過去，雙手緊緊護著下身原地打了數轉。慌亂下滾到陷入昏迷中的賈珍身旁。
借著極其混亂的場面。
賈蓉忍著下身傳來陣陣鉆心的疼痛，一把伏著賈珍的身上，雙手又是掐又是摸地喚著老爺，聲音極其悲涼！
趁著場面混亂，賈蓉將手中的空瓶子甩了出去。
興兒和壽兒，還有賈蓉的兩個小廝，陡然間嚇得嘴唇發白，八條腿不住地打著戰，一時半會也不敢過去查看老爺和小蓉大爺。
這些錦衣衛手中的繡春刀，可是能夠上斬親王、下砍公侯的赫赫殺神。
若他們膽敢邁腿上前攔在前面，百個他們都不夠這些人一刀砍的。
直到數十騎錦衣衛緹騎揚長而起，不見蹤影后。
喜兒才顫著腿肚子，厲聲喝道：“都給我去瞧老爺和小蓉大爺，像根木頭那般杵著作甚。”
……
叢綠堂。
剛侍奉完賈母等一眾太太夫人入席，尤氏精神煥發地來到堂門，準備招呼下人上最后的點心。
來到堂門，不見下人蹤影。
卻見剛從正堂聽完煜大爺晉伯爵的銀蝶趕了回來。
趁著這會兒沒人，銀蝶喘著粗氣偷偷告尤氏，“奶奶，煜大爺被陛下賞了個一等安寧伯，好像還賞了兩個官兒。”
“我趁著空，偷偷撞見那位蟒袍的公公同煜大爺言說，皇帝允了煜大爺兼祧所請。”
“可惜了，西府的二姑娘，若是再等幾天，說不定就不是以姨娘的身份納進府，而是以正妻的身份娶進來了。”
尤氏聽得一怔。
那人封伯了？
也是，如此人物，封伯也是遲早的事兒。
尤氏也說不上，這會兒的高興，是為兄弟晉爵而開心，還是事因其他。
霎時，她的臉色酡紅如霞，裙擺下的雙腿不經意間緊緊并攏。十指握著手心皮兒，使勁攥了攥，似要揮去腦海那些驚人的畫面。
……
半個時辰，寧國府。
正在與老閹貨舉杯拉扯的李煜，即見驚惶失措的賴升風一般沖了進來。
“太爺，不好了。珍老爺和小蓉大爺在桂花街被錦衣衛捉拿兇犯時，沖撞摔傷。”
“刻下珍老爺昏迷不醒，小蓉大爺下體被馬兒踐踏過去，對面的回春堂大夫稍微診斷過，言稱小蓉大爺今后，恐不能人道。”
“而珍老爺命懸一線，回春堂的胡大夫正在施針救治，能不能救回珍老爺一命，尚難兩說。”
賴升被嚇得昏了頭，一時憂心老爺，心急之下，脫口就把此等羞辱的事兒一并說了。
平地一聲驚雷炸響！
前來吃席的賓客，霎時面面相覷起來。
這大喜事，咋就變成禍事了？
賈蓉才新婚沒十日，這就要變成娘們兒了？
何其諷刺！
更甚有些人，偷偷打量著那位新晉的一等安寧伯。
莫不是此子，真的是天煞孤星不成？
“杵這兒作甚，速速去請太醫。”賈敬嚇得雙腿乏力，瞪著眼珠子喝罵起來。
“回太爺，小的已命人往太醫院過去了，并叮囑過讓太醫拐道去了桂花街。”
“戴公公，府里出了此等禍事，失陪之處，還請戴總管恕罪。”
說著，賈敬便在李煜的攙扶下，欲掙扎著起身。
戴權這會兒也無心吃席，此等大事，當要及時回報陛下。
不料，門頭這會兒哭喪著臉氣喘吁吁地疾跑進來。
“天爺喲！喜兒啼哭著跑回來報喪，珍老爺沒了。”
門頭傳話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號得被他爹死了還要傷心。
聞聽此言。
眾賓客紛紛側目，看向賈敬的目光中不免多了一絲憐憫。
唉！
這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賈敬這會再也抑制不住，眼前一黑，一口濃郁的血絲嘔吐出來。
李煜目光一凝。
他已經從血腥味中，嗅到一股重金屬的氣味。
“哭你爹！速請太醫回府！”李煜朝癱坐在地上的門頭怒喝。
那門頭立時止號，腿腳麻利的從地上跳了起來，風一般消失在儀門外。
這會兒，戴權不敢再多停留，作辭后便匆匆趕回大明宮。
牛繼宗等人，紛紛圍攏過來，噓寒問暖，一說抬人的、一說先請鄰近醫師過來的。
大家伙七嘴八舌，愣是離著李煜遠遠的。
“都停停嘴，別圍著我大舅，讓他多喘一口氣。”
李煜吩咐完，第一時間找來一位仆役，叫他往后門喚他的親兵過來。
他六年前就已經叮囑過賈敬，且和他說過那些丹藥的害人之處。
大同三年間的書信往來，還會一如既往提醒著他。不料，賈敬還是一意孤行。
這其中，必然有玄真觀那些道士們的攛掇。
少頃，賈敬已被李煜安置好。
出了屋子，李煜當即朝牛繼宗、柳芳、陳瑞文等來賓抱拳道：
“諸位世伯、世叔、哥哥弟弟，今兒府里出了事情，失禮之處，還請諸位見諒。且等煜大婚之日，屆時，再好好替大家伙賠罪。”
“我等理解，世侄言重了。”牛繼宗等也不托大，而且也沒有底氣托大，畢竟二者同是一等伯，且對方還手握錦衣衛此等殺器。
各位賓客相互道了幾句節哀、照顧賈敬此類的好話，便就告辭離開寧國府。